甘輕盈怒火再起，唰地站起身，取過劍對著地上的沙袋一陣亂砍，“卞之晉這廝跑了！我又不能下山！誰去接師父？依著那兩個老頭的臭脾氣，只怕還沒走到沂州，就已經(jīng)吵翻天了！”

    阿渺連忙跟了過去，毛遂自薦：“我可以去?。　?/br>
    “你？”

    甘輕盈停下手中動作，扭頭看了阿渺一眼，“不行。你一個小丫頭，不知江湖險惡，再說他們青門的弟子個個古怪，萬一出了什么麻煩，你也應(yīng)付不來?！?/br>
    個個古怪？

    阿渺立刻想到了在山下跟自己交手的那個盲少年，不覺贊同點(diǎn)頭，遂又問道：

    “他們?yōu)槭裁茨敲垂殴郑繋熜钟譃槭裁茨敲春ε履莻€冉紅蘿？”

    “反正就是邪乎的很！出手狠毒，招式陰險，打贏了還會捉回去弄個囚禁虐待之類的……當(dāng)初卞之晉被冉紅蘿關(guān)在雁云山，一關(guān)就是三年，說是拿他的身體去試什么蠱毒……”

    甘輕盈有幾分微妙地扯了下嘴角，“可我瞧著，八成還試過別的什么！”

    她瞥了眼旁邊聽得專注的阿渺，沒好再往下說，“哎”了聲，“你別管這些破事！老老實實留在山上練功，七十二絕殺你才學(xué)會了四十五殺，等師父回來萬一不肯收你，可別怪我不講情面！”

    玄門七十二絕殺，分為乾、坤、震、巽 、坎、離、艮、兌八層，由兌往上，阿渺和白瑜至今只學(xué)到了巽，還差乾坤震三層、共二十七式?jīng)]有學(xué)會。

    但這二十七式，卞之晉只讓她們背了心法，一直沒有傳授招式，有時興致來了展示幾招，完了又抓耳撓腮地?fù)u頭，不讓她們跟著學(xué)。

    阿渺私下猜測，大約白猿師兄自己，也沒能真學(xué)會那剩下的二十七式……

    所以這種情況下，自己又何年何月才能學(xué)得會？

    阿渺回到住所，見白瑜像是剛練完功、洗了澡，一頭濕漉漉的長發(fā)胡亂挽著，坐在桌前啃包子。

    山里飲食簡單，負(fù)責(zé)伙房的岑二廚藝又不怎么好，白瑜在這兒住了幾年，硬是把自己逼出了一身做飯的本事。取了崖蜜、摘了槐花洗凈切碎，包進(jìn)包子蒸熟，一掰開，金黃色的蜜糖混著槐花的香氣、熱騰騰地淌了出來……

    見阿渺進(jìn)屋坐下，白瑜也不多話，一面繼續(xù)啃著包子，一面提起竹籠，把底下那屜還冒著熱氣的包子推到了阿渺面前。

    可阿渺卻是一點(diǎn)兒胃口也沒有，歪著頭趴到桌案上，一雙水氤清亮的眼睛盯著白瑜，直到白瑜也抵不住斜過眼瞅著她，嘴里咀嚼包子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白瑜，你知道嗎？陸元恒逼著我六哥禪位，自己做了皇帝。”

    白瑜啃包子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

    阿渺注視著她的反應(yīng)，“你也不知道？你哥哥也沒告訴你？”

    白瑜搖了搖頭，捏著手里的包子。

    阿渺心里有些發(fā)堵，依舊趴在案上，隔了許久，有些猶疑地自語道：“你說……他……他們不告訴我們，是覺得我們一定幫不上忙、一點(diǎn)兒用也沒有嗎？”

    “不是。”

    白瑜神情堅定地抬起了頭，“我哥他都打不過我，沒道理瞧不起我?！?/br>
    兩個女孩視線交匯，眼中俱有情緒一瞬翻涌。

    阿渺站起身來，拿定了主意：“我要去沂州見我五哥，還有大皇兄！”

    她走到床榻旁，從柜子里找出藥露和換洗衣物，一面說道：“我得知道六哥和小七郎他們怎么樣了，還有我皇祖母！你哥哥好幾個月才來一次天穆山，我不能留在這里干等！”

    白瑜也騰地站了起來，轉(zhuǎn)身翻了一塊包袱布出來，手腳麻利地就開始撿包子往里裝，撿了一半，又頓住：

    “甘姑姑能答應(yīng)讓我們下山嗎？”

    阿渺搖頭，“她不答應(yīng)，但我還是要去。映月先生的信里說，他們大概這個月就會到沂州境內(nèi)，我剛好過去接他們，順便見我哥哥，不算叛逃！”

    她收好行裝，坐到桌前，提筆給甘輕盈留了封信。

    甘輕盈和卞之晉，其實也是知曉她的真實身份的。只不過穆山玄門內(nèi)，凡事只論武功、不計其他，對于甘輕盈和卞之晉而言，阿渺只是一個天賦異稟的武學(xué)奇才，父母是誰完全不重要，背后牽扯的那些國仇家恨，他們不關(guān)心、也不想多了解。

    所以阿渺的這封信，也干脆寫得十分簡單：

    師姐，我和白瑜去接師父了。你放心，我們不會給玄門丟臉。

    捱到入夜就寢時分，兩個女孩拎了包袱，推門出了院子，牽著手往山下行去。

    天穆山的山路，她倆是自小就走熟了的，即便是星光黯淡，也不妨礙加緊步速、走得飛快。倒是偷跑出門帶來的興奮感，讓她們覺得有些呼吸急促，時不時停下調(diào)節(jié)氣息。

    到了山下臨水處，兩人不敢驚動岑大，繞去了卞之晉帶她們?nèi)肷綍r走的那處水潭，尋到了系在池岸的小舟，躍了上去，解開船索。

    月色中粼粼的波浪，拍打著船身，很快便漾著小舟緩緩離岸而去。

    阿渺和白瑜立在船尾，不約而同地回首望了眼黑黢黢的山岸，繼而又相視一眼，呼了口氣，抿嘴笑了起來。

    七年半了。

    她們頭一次離開天穆山，既興奮又緊張，轉(zhuǎn)頭望向潭水的另一端時，還有種對于未知將來的殷切好奇！

    阿渺放下包袱，彎腰拾起木槳，慢慢劃動起來。白瑜也跟了過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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