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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想累了,付嘉干脆趴過去,兩邊手肘撐著床沿。距離很近,近到連皮膚上的絨毛都看得清。望著徐書原的右耳,他心里一軟,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 特別輕,根本沒使勁,不過書原還是動了下。 他心跳唰一下加快,身體保持靜止,觀察,再觀察,確定徐書原沒有睜眼才松了口氣。這種感覺很刺激,刺激到大腦都快要缺氧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趴在那里,根本搞不清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很愿意看著徐書原睡覺,很愿意聽這道均勻平緩的呼吸,怎么聽都聽不膩。 “書原,你去找過我嗎?”他湊在徐書原耳朵旁邊,極輕極輕地問,輕到他確信哪怕徐書原聽力沒有問題,也不可能聽得清。 “你肯定不知道去哪里找我吧。”他說,“我躲起來了,因為我不敢見你?!?/br> 至于為什么不敢見,那是因為,因為…… “我有點怕你。” 他說了這么一句。說完,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躺到沙發(fā)上把被子拉到頭頂,黑暗中悶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其實就算徐書原發(fā)現了又會怎么樣呢,不會怎么樣,可他還是緊張得兩手全是汗,好像剛才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樣。 算了,也許就像書原說的,這四年自己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因為這段插曲,體溫著實高了一陣??焖臅r候他才覺得冷,可又不想起來開取暖器,只好盡可能地把被子裹緊,身體縮得像只蠶蛹。 結果后來不知怎么又暖和起來,就是覺得嗓子很干,半夜睡得直發(fā)汗。 半夢半醒中仿佛聽到有人說話,問他為什么又來了,到底怎么樣才肯放過自己。沒等睜開眼,聲音就已經消失了。 早上八點醒過來,廚房傳來碗碟的聲音。 “醒啦小嘉?”徐靜探出頭。 “嗯?!彼饋恚嗔巳囝^發(fā),“好干啊?!?/br> 徐靜給他倒了杯水:“開著小太陽睡覺是這樣的,早上我看你有點踢被子,所以幫你把它關了?!?/br> 付嘉一怔:“我沒開呀?!?/br> 徐靜也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笑著往臥室遞了個眼神。 是徐書原嗎? 付嘉慢慢眨動眼睛,掀開被子跳起來,“我去看看他醒了沒?!?/br> 敲了幾下房門,里面?zhèn)鱽硪恍┞燥@沙啞的“等等”。 “喔?!备都握f,“jiejie讓我來叫你吃早飯。” 說完就又一陣風似的刮走,刮到衛(wèi)生間去刷牙洗臉了。 再回來,徐書原已經穿上西褲,不過因為打著石膏所以沒穿襯衫。相比之下付嘉卻打扮得比較隨意,淺色衛(wèi)衣配黑色家居褲,很減齡。 “你不用上班?”徐書原瞟了他一眼。 “公司有西服可以換啊。你呢,在家怎么還穿得這么正式?!?/br> “我要去公司一趟?!?/br> 徐書原腰間仍舊扎著之前那條皮帶,付嘉一看到,心里就別扭。 “手都這樣了還去什么公司啊?!?/br> “老板要見我?!毖院喴赓W,一個字也不肯多說。 付嘉抱怨:“他要見你你不會拒絕嗎?工作而已,干嘛這么拼命啊,少做一點又不會怎么樣?!?/br> “對你是不會怎么樣。” 付嘉不喜歡他這么說話,好像你是你,我是我,彼此之間涇渭分明。 吃早飯的時候付嘉有點過分安靜,連徐靜都發(fā)現了,問他:“飯菜不合胃口嗎?” “不是。”他搖搖頭,咬著筷子,“很好吃?!?/br> 徐靜又說:“書原,吃完讓小嘉載你去公司吧,省得你擠地鐵了。” 付嘉抬起頭看向徐書原,徐書原在用左手喝粥,沒應。 九點鐘穿好衣服下樓,從進電梯起兩人就沒說話,好在徐書原還肯坐他的車。 周五的早高峰依然擁堵,付嘉的心也很堵。 他把電臺打開聽了會兒交通頻道,覺得不順耳又換到音樂頻道,換來換去總是不滿意,最后啪一下關了。 中途徐書原接了個電話,是老板打來催促。 “馬上到?!彼驯持逼饋恚戳搜郾?,“最多一刻鐘。” 對面的疾言厲色沒開外放都聽得清??蛻粢呀浀搅耍趺茨茏尶蛻舻任覀兡??諸如此類云云。付嘉一時氣憤,故意抬高聲音說:“你不是要去醫(yī)院嗎?” 徐書原蹙眉看向他,示意他安靜。 他抿嘴不講話了。 掛了電話,徐書原臉色不太好看。付嘉也知道自己剛才不該那樣,只好軟聲詢問:“今天要在公司待一天嗎?晚上我捎你回家吧。” “不用了?!?/br> “那明天——” “哪天都不用了?!毙鞎查_臉,停了一會兒,言辭冷峻,“你不用向我示好,我四肢健全,不需要誰接送?!?/br> 付嘉一愣,又聽他接著說:“還有,我跟我姐說過,以后不會再做你的生意?!?/br> “……為什么?” “我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付嘉一雙眼睛睜得極大,頃刻間又氣惱又委屈:“徐書原你可不可以講點道理?同樣都是錢,裴曉鷗的你就高高興興接受,我的你就說是施舍,憑什么?” 后視鏡里映著徐書原有些煩躁的臉:“她跟你不一樣。” “哪不一樣?!” 徐書原把臉轉向窗外,徹底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