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凜暮看了一會兒,起身來到沈默身后,伸手幾乎將他環(huán)抱住一般,雙手從他的身側伸到前面,握住了他的手,幫他用力往鐵片凹槽處卡另一片鐵片。 鼻息間一時全是凜暮身上的淡香,也不知道凜暮身上的香味是如何來的,有些像檀香,又比檀香清淡很多。 沈默一時神飛天外,當一聲輕微的鐵片碰撞時的清脆聲音響起,沈默才回神,發(fā)現(xiàn)凜暮已經(jīng)幫他裝好了一朵小鐵花。 好了,這樣卡進去,要用巧勁,會了嗎? 沈默想了想搖頭,耳朵卻忍不住紅了。 凜暮在他耳邊輕笑:只幫你這一次,你再自己試試。 說完便從沈默身后撤離了,另一個人的呼吸、溫度離開,沈默竟突然生出了些許落寞之感。 凜暮坐到一旁后就不再說話,沈默拿著幾片精致的鐵花瓣慢慢弄著,幾下下來不是太緊就是太松,等他終于做出來一朵模樣好看、松緊合適的鐵花時,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凜暮正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 凜暮? 凜暮未動,沈默放下手里的小鐵花,起身湊近,是睡著了嗎? 湊近了就能看到凜暮的睫毛濃黑一片,似乎比沈默的還要長,唇角就是睡著時也是勾著的,仿佛在輕笑一般。 沈默看著看著,目光落在了沈默的薄唇上,像是受到蠱惑一般,慢慢的低下頭,直到兩個人的呼吸交融,沈默面頰控制不住的緋紅,他閉上了眼睛,唇瓣輕輕落在了凜暮的唇角。 兩唇相碰的感覺很奇異,嘴唇像碰觸在了一片柔軟的綢緞上,讓沈默久久忘記起身。 本閉著眼睛的凜暮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一臉獻祭一般閉著眼睛的沈默,眸中一片復雜,最終又閉上了眼睛。 而這一切沈默并不知道,他只是半響才慢慢起身,覺得此時此刻的他如同個感染了風寒高燒的病人,渾身沒有哪處不熱,沒有哪處不酸軟,他看了看仍舊閉目靠在椅子上的凜暮,手浮在桌案上,不小心碰倒了一個雕刻粗糙的小木馬,沈默連忙看向凜暮,見他仍舊閉著眼睛才松口氣。 他慌忙扶起小木馬,隱約看到木馬下面似乎有字,便湊近看了一眼: 七月初七,贈予燁兒。 沈默一愣,一時只覺得燁兒這個名字似乎十分熟悉,卻想不起來。 他擺好木馬,還是悄悄推開門離開了,像個落荒而逃的膽小鬼。 他腦海一時很亂,不過是一個只有他單方面投入的親吻,竟讓他慌張至此。 一路回了窺極殿,直到站在了三樓的占星臺,微風吹過,面上的紅暈才消散一些。 而千機殿里,沈默一離開,凜暮便睜開眼睛,看向那個被沈默撞倒又擺正的木馬,起身拿過來,手指在上面慢慢摩擦,似乎極為珍惜,看著小木馬的眼神也頗為懷念。 這木馬制作粗糙,年頭久遠,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孩子做的玩具。 沈默此次乖覺了,或許是自認為干了相當大膽的事情,不好意思,便兩日沒有再出窺極殿。 這兩日里,他又回到了曾經(jīng)那般看書、學算卦系統(tǒng)中的占星術的日子。 只是如今他背部與雙手的傷口開始長合,日日都十分瘙癢,叫他白日、夜里都難受不已。 這一夜里,沈默再次嘗試占星失敗后,下了占星臺,回到臥房,趴在床上,只覺得背后瘙癢難耐,手時不時忍不住的在后背輕輕碰一碰,傷口已經(jīng)結痂,他再用力些,怕是要將那些痂扣下來不可。 窗扇一聲輕響,沈默一驚,立刻看去,卻是凜暮從木窗翻身進來。 凜暮似乎已經(jīng)許久沒有來他這窺極殿翻窗了,倒是叫他一時有些不適應。 凜暮一進來就看到沈默趴在床上,手背在身后動來動去,就知道了原委。 傷口很癢? 沈默抿著唇點了點頭,他視線從凜暮說話的嘴唇假裝不經(jīng)意的劃過,耳朵不自覺的有點發(fā)紅。 凜暮來到床邊,借著昏黃的燭火,拿出一個碧綠的圓胖瓷瓶遞給沈默,給你送藥,用這瓶藥每日涂在傷口上,就不會那么瘙癢了。 說著把藥瓶放在沈默手中,竟是就想起身離開了。 沈默一時情急,一把伸手揪住了凜暮的衣角,道:我夠不到,你幫我擦吧? 凜暮頓住,回頭目光在沈默臉上細細搜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最終還是坐了回去,好。 說著便示意沈默:脫衣服。 沈默耳尖的紅暈慢慢蔓延,染上了整段白玉般的脖頸,他怔怔的問道:脫衣服? 凜暮見他脖頸耳朵紅的像一片暖玉,挑眉:不脫衣服如何擦藥? 沈默一愣,爬起來,雙手放在腰間系帶,半響,才緩緩解開系帶,慢慢打開衣襟。 對襟慢慢在主人的手下打開,沈默此時只著寢衣,內(nèi)里什么都沒穿,這寢衣就像是一道門,關著內(nèi)里的無限風光。 此時門開了,便將什么都暴露了出來。 沈默年少,還偏顯羸弱的肩膀便暴露出來。 他如今不只是脖頸、耳朵發(fā)紅,就連臉頰肩膀胸膛也一片紅暈。 他慢慢的趴回了床上,寢衣堆在腰間,露出瑩潤的后背。 本該是一片美景,但此時一道貫穿后背,從左肩到右腰的刀傷橫列其上,看起來有些礙眼。 凜暮眼簾微垂,燭火下睫毛在臉上打上了一片陰影,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情,當然沈默此時正趴在床上,臉頰埋在手臂里,也不敢看。 凜暮打開碧綠的瓷瓶,一股好聞的藥草香傳來,他指尖從寬闊圓胖的瓶口內(nèi)挑出一坨淡綠的藥膏,慢慢靠近,將藥膏抹在了沈默的傷口上,然后慢慢推開。 后背突然接觸到冰涼的藥膏,沈默忍不住顫了一下,隨即藥膏又被溫熱的指尖慢慢推開變熱,那種感覺太過奇怪,奇怪道沈默渾身發(fā)熱、酸軟不已。 而凜暮卻仿佛在做什么大事一般,神情專注,一點點的將藥膏涂抹在沈默的傷口上,慢慢推開,直到整道傷口都被碧綠的藥膏覆蓋,凜暮卻仿佛出神了一般并未停下。 沾染了藥膏的指尖慢慢順著傷口尾端輕輕下滑,停在了因趴臥而凹陷突出的腰眼上。 突如其來的碰觸讓沈默渾身一震,更是不敢把臉頰從手臂里抬起來了。 凜暮一愣,立刻收回手,把藥膏放到桌上。 好了,后背的傷口涂完了,手上的你自己涂吧。 說著便飛身離開。 沈默仍舊趴在那里,直到凜暮帶給他的熱度慢慢消散,他才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有些恍惚的小臉來。 作者有話要說: 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葉知秋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0章 沈默是無法在窺極殿老實呆著養(yǎng)傷的, 等傷口好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就出了帝宮。 此時的九重氛圍有些低迷, 雖街市仍舊人聲鼎沸, 但那些角落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百姓,偶爾露出的恐慌神情, 沈默便知道榆溪城的事還是傳了出來。 如此巨大的死亡,并且榆溪城離九重并不遠, 已經(jīng)無法控制消息并壓下去了。 他來到他初時來到此地時擺攤的地方, 見到那個倒在地上的破桌子時,有種放松的感覺,沈默把桌子扶起來, 將地上破爛的算命幡又立了起來, 拍了拍上面的塵土,便放在了一旁, 他竟是又回到街市來擺攤算卦了。 奈何如今九重人心惶惶, 沒人有閑心來沈默這里卜算一卦, 他就這么在街角枯坐了半天,還是一卦未算。 直到快午時, 他已經(jīng)打算就此收攤回帝宮了, 眼前坐下了一人。 此人一身黑衣, 深黑的斗笠遮臉, 也不說話,直接把手放在了沈默面前。 沈默遞給他豪素,他不接, 仍舊伸著手攤開放在桌子上。 沈默瞇了瞇眼睛,慢慢的碰觸此人的手心紋路。 不消片刻,沈默腦海里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句,大jian大惡,天誅之人。 沈默立刻死死扣住此人手腕,眸中狠厲,死死盯著眼前的黑衣人,在水生和昆瀟的記憶中,都有那么一個黑衣人,最終讓他們犯下了自毀般的錯事! 雖入神中的黑衣人與眼前之人穿著不同,但大jian大惡,天誅之人。這樣的卦象,不是普通人會有的。 那黑衣人被沈默扣住了手腕也不惱,啞聲笑了一聲,隨即手腕一轉,生生帶著沈默的手腕轉了半圈,只聽一聲骨骼脆響,沈默的手腕就被他硬生生扭轉到脫臼。 隨即那黑衣人松手,似乎是極為無奈的嘆了口氣,飛身離開。 沈默當即想追,被算命幡絆了一下,手腕劇痛,額角剎那間便冷汗涔涔,他冷靜下來,明白就算他追上去也無濟于事,便握著劇痛的手腕,咬緊牙往帝宮趕去。 許是他最近受的傷多了,忍痛的能力也越來越強。 等他到了帝宮前,卻看到往日里一直肅穆戒嚴的帝宮門口,正有幾人發(fā)生爭執(zhí)。 你個雜種!你別以為你發(fā)達了,就可以和我們斷絕關系! 一個被侍衛(wèi)們壓在地上的人嘶吼著,似乎十分憤怒。 沈默定睛一看,那個背手而立一身官袍之人竟然是陳珩之,只見他白面團似的臉上風光一片,看著被壓在地上的人,面上好不快意。 只見陳珩之笑呵呵的說道:斷絕關系?自我娘親去世后,你們一家待我如何你心里清楚,此次殿試若不是我忍耐力驚人,定是被你們害的無源狀元之位!你們以前不是一直要同我斷絕關系嗎?怕我要回我娘親的嫁妝鋪子嗎?好啊,我們就斷絕關系,但是我娘親留下的鋪子,你們一個都別想得到! 你!你!你為官不仁!欺壓百姓! 沈默看著那小小年紀卻背著手已經(jīng)一副官老爺做派的陳珩之,并未上前,而是悄悄繞過他們進了帝宮,他以前曾猜測到過陳珩之應當與自己的家人關系不恰,卻沒想到已經(jīng)到了如今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進了帝宮,他立刻去了正罡閣處理脫臼的手腕,那黑衣人似乎沒下死手,不然他的手腕不會僅僅是脫臼這么簡單了。 處理好手腕,拎著正罡閣開的藥劑,他便直奔光燼殿而去。 凜暮對榆溪城滅城與槐樹村滅村等事向來興趣缺缺,宿源歡又不見蹤影,聞璞看起來就不像能夠關心這些事情的人,說他爛好心也罷,那么多人在他眼前慘死,那樣的場景,他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 如今,他唯一能求助的,便只有當今帝君戰(zhàn)! 如若連當今帝君都不關心自己的子民,那這國家當亡! 帝君此時正在光燼殿書房內(nèi),并不難找,也并未阻攔沈默的覲見。 一進帝君書房,便看到在桌案后看奏折的帝君,仍舊是一身玄袍加身,面具覆臉不辨喜怒。 沈默一進來,帝君就抬頭看來,目光在他如今綁著夾板的手腕轉了一圈后又收回去了。 沈默看向帝君身后,曾經(jīng)掛著的那副無臉孩童的畫像已經(jīng)被收起來了。 此次帝君倒是并沒有如往常一般先晾著沈默片刻,而是先開口問道:你有何事? 沈默斟酌詞句,道:我于今日街市見到了疑似教唆槐樹村水生、昆國公主昆瀟作惡之人此人前來卜卦,得大jian大惡,天誅之命的卦象,如果沒有意外,那惡人應當就是此人。 沈默話落,帝君的目光停在了沈默的臉上,像是在打量沈默,許久才收回視線,拿起下一本奏折翻看,是嗎,本君知道了。 沈默眉頭輕皺,帝君這幅不痛不癢的樣子讓他心緒難平,他忍不住又開口:槐樹村數(shù)百人命,榆溪城十二萬三千人命!皆因此人而亡!帝君為何這般無關痛癢? 帝君戰(zhàn)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向沈默目光冷沉,本君可有命你調查此人? 沈默:并未。 帝君:那么你又是如何做的? 沈默:此乃關乎戰(zhàn)天國數(shù)萬萬子民的大事! 帝君拿過身旁雕龍金紋手杖,站起來,慢慢走到沈默身邊,微微垂頭,在沈默耳邊輕輕開口,語含冷霜:你若想活得久一點,就不要多管閑事,回你的窺極殿去。 沈默瞳孔驟縮,當今帝君此話何意? 是不是已經(jīng)對他起了殺心? 沈默握著脫臼的手腕,慢慢往窺極殿走去。 這些人,這個戰(zhàn)天國,這個朝堂,似乎沒人對那些百姓的命在意過,十二萬三千人,那是何等龐大的數(shù)量! 那是何等恐怖的尸山血海,就連焚燒,也一直燒了三天三夜。 沈默一時又有些恍惚,他指尖劃過豪素冰涼的筆身,探進腦海中的算卦系統(tǒng),你所說的來不及了到底是何事?讓我來這異古時代,又是為何 算卦系統(tǒng)仍舊毫無反應。 回了窺極殿,沈默腳步一轉,又去了窺極殿的書房。 窺極殿書房一直有記載歷代王室星象變化的載冊,只不過曾經(jīng)他從沒在意過,今天卻想要去看看。 那些載冊就擺在書房一角,雖不顯眼,但也并不難找。 他一本本翻過,終于找到了前朝的記載,前朝皇子一共八人,如今七人斃命一人失蹤,斃命七人均是由當今帝君戰(zhàn)動的手。 沈默繼續(xù)往前翻,終于看到了一句: 八皇子趙煥生于啟明一零七年三月二十八,出生時天降祥瑞,霞云滿天,帝君大悅,窺極殿批此子乃帝王明君之象,遂帝君大悅,授此子為當朝太子,當朝國師慧妃敏慧避嫌,退位國師,讓位于同族之人。 啟明一一二年七月初七,天降厄星墜于慧妃所居辰暮殿,同天同時,辰暮殿誕生一子,生身不詳,被辰暮殿慧妃力排眾議收為義子。 同年天慕國大旱后大澇,民不聊生,窺極殿批太子災星伴身,祥瑞墜地,命格大改,亡國之君。 帝君大怒,革其太子之位。 啟明一一八年,昆國進犯,天慕國邊戰(zhàn)邊敗,最終敗后求和,于啟明一一九年送一質子前去昆國。質子為八皇子趙煥。同年慧妃失蹤。 啟明一二零年,星象大亂,質子趙煥失蹤,朝堂一時混亂一片,七子爭位。 啟明一二一年,一人橫空出世,斃天慕國帝君血濺朝堂,屠盡七子,同年改國號為戰(zhàn)天,年號為辰暮。 沈默死死盯著眼前發(fā)黃的一頁書冊,他想起來在千機殿的木馬上看到的那個名字出自哪里了。 燁兒 沈默入神的那名男童便叫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