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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皺眉,“能考大學(xué),來我這干啥?小子,我這可是苦差事,讀書人做不來。?!?/br> 鐘旭說:“是你讓我來找你的?!?/br> 老頭笑了兩聲,“我讓你來你就來?” 鐘旭如實說,“我自己也想來?!?/br> “哦?” “師傅,你缺幫手不?” 老頭抬眼,目光如炬,“我這活兒,沒有力氣不行,沒有膽量也不行,還得能吃苦?!?/br> 鐘旭想了想,“我沒問題。” 老頭有點意外,問他,“不考大學(xué)了?” 鐘旭:“要考啊。” 老頭一揮手,“那就別擱我這兒湊鬧熱。” 鐘旭覺得奇怪,“考大學(xué)就不能做這活?” 他被問住了,又點燃支煙,在煙霧中開口,“小子,你真心想學(xué)?” 鐘旭點頭。 “你叫什么名字?” “鐘旭,大家都叫我阿旭?!?/br> “行,阿旭,今天下午你幫我燒火,干得來我就教你。” 老頭說完這話,才把目光放在蒲嬌身上,“小姑娘,你也想來我這做活?” 蒲嬌還是有點怕他,搖頭,“不是,我陪阿旭?!?/br> “你一白白凈凈的小姑娘,可不能在這屋里待太久,別烤黑了,那就不好看咯?!?/br> 蒲嬌沒想到他會這么說,被逗樂,“不會的。” 她朝鐘旭擠眼,“我怎樣都好看,對吧?” 鐘旭愣愣的,點頭。 老頭突然一聲感嘆,“年輕就是好??!” 蒲嬌放松下來,問,“我們應(yīng)該怎么叫你呀?” “叫我王師傅吧?!?/br> 鐘旭在王師傅的指揮下燒火,煤炭放進爐膛,拉風箱,風吹進去,火引子才能把燒起來。 爐子邊的風箱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又大,又寬,還笨重。 鐘旭使力一拉,就拉了起來。 王師傅有點吃驚,他這風箱可要點力氣,他夸獎,“可以呀,有勁兒。” 說完,他扔了塊鐵進去。 鐘旭不說話,繼續(xù)拉風箱。煤火燃起來,火苗直躥,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沒一會兒,鐘旭出了不少汗。 這里也沒風扇,蒲嬌眼睛在屋子里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墻角竹椅上有把用舊了的蒲扇。 她趕緊去拿來給鐘旭打扇。 鐘旭仰著頭看她,“沒事,我不用。” 屋子里溫度高,他看得出來,其實她也熱。 鐘旭說,“你別管我,太熱的話,出去院子里玩?!?/br> 院子里那兩棵大榕樹枝葉茂盛,像兩把巨大的傘,樹齡起碼有五十年。 天氣熱的時候,搬一把竹椅,坐在樹蔭下乘涼,不知道多舒服。 蒲嬌手沒停,她沒聽他的。 但是根本沒有用,爐火越燃越旺,這個小空間便越來越熱。 鐘旭脫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短袖,他直接把袖子擼到肩頭。 他的臂膀結(jié)實,有力。 蒲嬌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她轉(zhuǎn)向抽煙的老頭,問,“王師傅,有風扇沒?” 王師傅取出煙,“有?!?/br> 蒲嬌眼睛亮了,但聽了他接下來一句話,瞬間熄滅。 “這屋不用風扇,你熱的話,就去旁邊那間屋子,風扇就在里頭?!?/br> 蒲嬌:“……” 她又不用。 王師傅把手里的小半截煙一口抽完,碾滅煙屁股,看著鋪嬌,話卻是說給鐘旭聽的。 “這點溫度就受不了了,這算什么熱,最熱的時候,是七、八、九、十這四個月份。想做鐵匠,不僅得有幾分力氣,吃得了苦,還得禁得起熱?!?/br> 鐘旭抬手抹了把汗,他說,“知道,我沒問題?!?/br> 火光映照中,他滿臉的汗,可是他的神情,他的目光,有種說不出的堅定,讓人動容。 蒲嬌覺得,這一刻,他太吸引人了。 很快,她就覺得自己瘋了。 這活太苦太累,她想不明白,他為什么非要做。 她想說,“阿旭,我們回學(xué)校吧?!?/br> 在喉嚨打了幾個轉(zhuǎn),最終咽回肚子里。 爐膛里的鐵已經(jīng)燒的通紅,王師傅讓鐘旭停下來。 他用火鉗把鐵塊夾出來,放在石臺上,輪起鐵錘敲打。 叮叮咚咚,火花迸射。 他說,“鐵硬,燒紅就軟了,這時候,你想把它變成什么形狀,它就會變成什么形狀?!?/br> 鐘旭心里一震,心中的困惑,霎時明朗了。 他找到原因了,自己為什么突然想學(xué)做鐵匠。 經(jīng)由自己的雙手,把一塊沒用的鐵,鑄造成物件,這是多么神奇。 更重要的是,這個過程,讓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能把控一切。 王師傅話鋒一轉(zhuǎn),他說,“小子,你別看我輕輕松松就打出一把剪刀一把鋤頭,我干這行,整整五十個年頭了。你要想自己打出一把剪刀,不學(xué)個兩三年可不行?!?/br> 王師傅話里有話。 蒲嬌沒聽出來,她覺得不可置信,“您做這個活五十年了?!” 王師傅有些得意,“我十二歲就給師傅當學(xué)徒,那時候鐵匠吃香,我們還鑄大鐵鍋大鐵桌,是真的掄大錘?,F(xiàn)在都做些小東西,沒那么辛苦了。” 蒲嬌感嘆,“太厲害了!” 王師傅哈哈大笑,他盯著鐘旭。 他在等鐘旭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