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苑語畢，屋里反而更安靜了。

    因?yàn)樘^安靜，竟然清清楚楚聽見了院子里常沁脆生生的抱怨，“你說你，說是寒天院畢業(yè)的誰信？打個水還走不穩(wěn)，都灑了一半了。”

    之后是艾子軒毫無骨氣又帶著些寵溺的笑聲，“沁兒姑娘好眼力！在下當(dāng)年的確是一等一的差生。灑了不要緊，我們再去一趟就是了！”

    “誰跟你再去一趟！”

    然后是倒水入缸的聲音。

    艾子軒和常沁這一打一鬧，讓書房里死寂的空氣有了些許生機(jī)。

    常苑打破沉默，“這一切都還只是我們的猜測，并無證據(jù)，倒真希望是我想多了。關(guān)于這紫晶石，還有許多不解的地方。想要完全弄清楚，還需多些時日。這半塊你們拿回去。我這邊紫晶石還剩下些許，若你二人不介意，常某想再多研究研究。”

    宋凌霜點(diǎn)頭，“紫晶石本就不是我二人之物，若能對解開當(dāng)年紅焰疫之謎有幫助，先生盡管查便是。若紅焰疫確是人為，那晚輩們也自當(dāng)為找到罪魁禍?zhǔn)妆M一份綿力。只是晚輩有一事相求，還請先生應(yīng)允?！?/br>
    “請講?！?/br>
    “先生說過，第一次見到這紫晶石是在家父那里。既然此事與家父有關(guān)，若先生有任何發(fā)現(xiàn)，煩請告知一聲，宋燁感激不盡?！闭f到這里，宋凌霜福身行了一個大禮。

    常苑連忙將他扶起，“雖然常某也不知能否探知究竟，但若有進(jìn)展，必定相告。”

    宋凌霜再次躬了躬身，表示感謝。

    二人喝完茶，又與常苑寒暄了幾句，撇下繼續(xù)撩逗常沁的艾子軒，回到了客棧。

    進(jìn)了房，宋凌霜沒有習(xí)慣性地往床上躺，而是在桌前坐了下來。他神色沉重，手指下意識又開始摩挲掛在胸前的銀墜。

    長孫玨在他對面坐下，道：“不必多想?！?/br>
    宋凌霜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目光，“可是我不得不多想?！?/br>
    長孫玨明白，宋凌霜此刻糾結(jié)的是他父親當(dāng)年既然接觸了紫晶石，卻沒有染上紅焰疫的原因。“宋伯父為人正直，不貪不嗜，沒有用這不同尋常的靈石來修行很正常。你我發(fā)現(xiàn)靈石的時候，靈力均已枯竭，不也沒有攝取紫晶石的靈力？”

    宋凌霜搖搖頭，“當(dāng)時的情況不一樣。你我那時急著找出口，而且剛剛進(jìn)入一個被結(jié)界鎖住的洞xue，里面有什么威脅都不可知，怎么會著急攝取靈力？雖然這紫晶石確實(shí)不同于普通晶石，但如果當(dāng)時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那兩具紅焰疫的白骨，在找到出口后，我想我多半會那么做。至少也會以靈力探一探，看它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他終于抬起頭，望著長孫玨，“你不必安慰我。我很清楚，更可能的情況是，我爹在得到紫晶石的時候，便知道它是什么。就算他不完全清楚，也至少知道它能做什么，所以他才沒有嘗試用靈力去試探或者用它來修行。你忘了，常先生當(dāng)時說，我爹拿著紫晶石去找他的時候，只是問他有沒有見過這種靈石。”他頓了頓，目光移了方向，“他并沒有問這種靈石是什么，有何用處……”

    長孫玨薄唇微動，似是想說些什么，卻又想起前些日子宋凌霜酒醉之時說的話。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跪著，跪了很久。跪得已經(jīng)腰酸背疼了。”

    原本要說的到了嘴邊，最終沒有說出來。長孫玨道：“事情究竟為何，我也不知道……”他望著宋凌霜，宋凌霜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望過來，“但是，我相信宋伯父。你是他兒子，你也得相信?！彼f得誠懇而理所當(dāng)然，甚至有那么一點(diǎn)霸道。

    宋凌霜望著長孫玨。這么久了，焦躁之中他仿佛一直在等待救贖。那救贖不是常苑的答案，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如今有人對他說，我信，你信嗎？

    于是，在干涸的沙漠中終于飄起了細(xì)雨，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之中終于有了一點(diǎn)亮光。

    他笑了，這是他這些天來第二次，毫無目的，毫無負(fù)擔(dān)，純粹而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他說：“我們回家吧。”

    第16章第十六章

    宋凌霜提議回明河，并非一時興起。他雖然平日里小禍不斷，大禍偶闖，吊兒郎當(dāng)?shù)貨]個正經(jīng)，但在大事上還是很拎得清的。他順著黑衣人的線索本是要找宋氏滅門的兇手，卻偶然觸及了當(dāng)年紅焰疫的真相，并且目前來看自己的父親也牽涉其中。此時他雖看不清楚紅焰疫與宋氏滅門是否有聯(lián)系，但他也知道如今事態(tài)已不是他和長孫玨兩個小輩所能承擔(dān)。不管下一步如何，先回明河，將一切與師父言明，才是正理。

    既已決定，二人打算第二日啟程。等傍晚時分艾子軒從百草齋回來，宋凌霜便叫他出來吃飯，順便辭行。

    艾子軒喝著醉仙醇，低頭想了想道：“這樣吧，反正我也得去四大仙門繞一圈，遲走不如早走，我就跟你們一塊兒，先去你們明河求個學(xué)也挺好，路上還有個伴兒。去完明河我再去西岐，也不遠(yuǎn)。宋兄和長孫兄覺得如何？”

    長孫玨還沒來的及發(fā)話，宋凌霜一拍桌子，興奮道：“好??！”他求之不得。雖然逗弄長孫玨有的時候不甚有趣，但偶爾他也想有個人說說話喝喝酒。有個比自己還會吃會玩的艾子軒，總比只守著一坨冰塊兒好。

    “那就這么定了！”艾子軒舉起酒與宋凌霜碰杯后一飲而盡，“只不過，二位可否等我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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