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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娥驚道:“殿下……” 她心底絕望,難道今日,真的別無他法了嗎? 李昭允低頭一笑,忽然自顧自地?fù)u了搖頭,“我又幾時說了,今日是專程為了取她性命?” 秋娥一愣,“那您若不取公主性命,又為何要迷暈公主……” 為何迷暈?她若好好醒著,會任由擺布嗎? 恐怕寧可沖出去拔劍自刎,也不要他半分憐憫。 “交給我罷?!崩钫言蕠@了一聲,并不過多解釋,只走到青鈺跟前彎下了腰,手臂穿過青鈺的膝彎和腋下,將她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平放到軟塌上。 她昏迷不醒,容顏恬靜安然。 “傻meimei?!彼麥厝岬孛嗣念^發(fā)。 他坐在床榻邊,就這樣低頭望著她,窗外是啾啾鳥鳴,這一瞬間,時光回溯,他們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東宮的暖閣里,小姑娘玩累了便睡了,較為年長的哥哥替她披上被子,笑罵道:“傻meimei?!?/br> 那時的少年,十五六歲,少年老成,他常常思考:他父母性子皆正經(jīng),他平日里也算不茍言笑,可為何會有了這般鬧騰的meimei?鈺兒頑劣起來,誰也管不住她,他每次都鐵了心要罰她,可一見了她無辜的小臉,卻又總是生氣不起來。 這樣的問題纏繞了少年許久,他覺得自己是個有原則的人,偏偏在meimei跟前丟了原則;他覺得自己是個嚴(yán)肅的人,可偏偏只有meimei說他溫柔;他自詡的高傲、冷酷、殺伐果決、底線分明,在她那處都成了不值一提。還是少年的太子殿下不禁感到郁悶。 可郁悶久了,也想通了,這可是他的meimei呀,她出生時,他便在搖籃前瞧著她,看著小姑娘學(xué)會走路,學(xué)會叫哥哥,也漸漸出落得越□□亮,她將來還會嫁人,還會兒孫滿堂,等到垂垂老矣,她還是他的meimei。 想到這里,少年心底總會升起一股暖意,他開始默默地告訴自己,他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看著她如何出落得傾國傾城、舉世無雙,他讓她做這全天下最幸福尊貴的女子。 可后來,他當(dāng)真沒有想到,會被她撞破自己暗中謀劃之事。 ——“鈺兒,哥哥本打算著,等你及笄后,便為你尋一個好兒郎嫁了,護(hù)你一輩子快樂無憂,我們的長寧公主,將是這世上最幸福最尊貴的女子,可是,哥哥注定對不起你了?!?/br> 將她懸崖之時,素來不甚表達(dá)內(nèi)心想法的他,頭一次說出了自己想了無數(shù)遍的話。 他想為她尋個好兒郎,送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嫁。 他想看到meimei長命百歲,快樂無虞。 可他是太子啊。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穿上朝服,他不是她的哥哥,只是面對著四面八方明槍暗箭的儲君。 有些話說不出口,也不需要特意說出口,李昭允從不多說,他自小熟讀四書五經(jīng),受孔孟熏陶,其實并非性情涼薄之徒,哪怕身居高位,為了大局親手“殺死”她之后,他也曾午夜夢回,無數(shù)次夢見meimei哭泣的臉。 她在朝他哭,喊著“哥哥”。 他一伸手,想要把她抱入懷里之時,她卻又尖叫著躲開,說他會殺了她。 他又何嘗不自責(zé)。 青鈺安安靜靜地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眼角閃爍著一抹淚光,李昭允伸出冰涼的手指,輕輕蘸了淚珠。 她以為,他又要殺她,所以哭了么? 真傻,一如既往地傻。 她再打扮得雍容華貴,企圖向他宣告自己已經(jīng)今非昔比,可在他眼里,她也還是那個需要保護(hù)的小meimei,會被飛蟲嚇哭,縮在他的懷里瑟瑟發(fā)抖。 他一向了解她,可她卻不了解他,六年前,她高估了他的仁慈,六年后,她又低估了他的寬容。 李昭允仔仔細(xì)細(xì)地瞧了瞧她,起身攏了攏袖子,淡淡道:“讓開,孤要出去?!?/br> 第43章第四十三章 宗府外頭, 此刻并不風(fēng)平浪靜。 謝定琰等了許久, 都不見長寧公主出現(xiàn),不知在里頭做什么,為免拖得過久產(chǎn)生變故,謝定琰傳令道:“再過一炷香的視角, 便殺進(jìn)去,誰能先取下長寧公主的性命, 我必有重賞!” 身后將士們齊齊應(yīng)了一聲,氣勢震天。 宗扈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心底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之感。 他反反復(fù)復(fù)地回想著昨夜發(fā)生的一切, 還是覺得蹊蹺。 為什么世子爺不親自對他下令, 而是要通過王妃之手?殺公主這么大的事, 為什么世子至今還沒出現(xiàn)?還有,之前各方一直都沒什么動靜,為什么突然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冒出來了? 他們是謀劃好的, 世子也參與了么?可這又不像世子平日的行事風(fēng)格。 一炷香很快便過去, 謝定琰正要下令, 宗扈忽然展臂將他一攔, 緊盯著他的眼睛, 沉聲道:“且慢, 我覺得此事, 還需要確認(rèn)一二。” 謝定琰面色幾變, 瞇了瞇眼, 冷笑道:“宗將軍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在下還敢欺上瞞下,擅自動手不成?” 宗扈薄唇冷冷一掀,似笑非笑道:“謝家這么著急,未必不敢亂來?只是本將軍可不是謝家的人,還需要好好確認(rèn)一番。” 這回長寧前來青州,最為慌亂的恐怕就是謝家。 平西王府根基深厚,向來低調(diào),與廢太子也保持著距離,從來不會貿(mào)然趟這渾水。 那么,謝定琰此刻著急也是應(yīng)該的,長寧固然是個強勁的對手,可章扈更要防著眼前這位謝氏一族的嫡長孫,會不會耍些手段將平西府一同拖下水,黃袍加身,有時候并非出于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