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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從外祖那里過來,本以為舅母今日事忙,還想尋表姐來著。恰好遇見大舅舅,就讓人送我來此了,怎么今年舅母竟有功夫和表姐在這里閑話家常起來?”靖安抬眼笑道。 宋氏和朱初珍對視而笑,看靖安仍是一副不解模樣,宋氏這才道:“公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珅兒年初才娶的新婦,今日有她在外周旋,我也輕松許多。怎么公主竟給忘了呢?” “這事我可得告訴珅弟,想來當初的禮金是做不得數(shù)的,得找你這個表妹啊再要上一份才行?!敝斐跽鋭兞藗€橘子給靖安,滿眼的笑意。 “好jiejie,你可饒了靖安這一回吧?!本赴策B連告饒道。 正說著話,宋氏身邊掌事的仆婦掀簾進來稟報道:“夫人,姑娘們都到了?!?/br> “讓她們都進來吧?!彼问蠐P聲道,又回頭握了握靖安的手。 “打去年冬起,珍兒下面幾個適齡的meimei就都嫁了,剩下幾個年紀小的也陸續(xù)說了親事,今日來的呀是是五姑娘、六姑娘和八姑娘?!?/br> 靖安笑著應了,進來的三個小姑娘都面生得緊,怯怯的在靖安面前跪成一排,行禮問安。朱初珍在一旁細語,這幾個姑娘都是側室所出,年紀最大的五姑娘也不過十三而已。靖安吩咐身后的巧兒一人給了個荷包,三個小姑娘低聲道了謝又讓仆婦領出去了。 “怎么不見初華表妹?”朱初華,朱家的七姑娘,朱初珍的胞妹,與八姑娘一般都不過七歲稚齡,只虛長了八姑娘幾個月而已,是近年來兒孫中最得外祖寵愛的一個。 “難為殿下還想著那野丫頭,她最是喜歡熱鬧,一早就纏著她嫂子在前面呢?!彼问弦荒樀膶櫮鐭o奈。 “真是眼看著姑娘們都大了,這才知道歲月不饒人啊,想當年得娘娘懿旨進宮探望時,公主尚在襁褓之中,如今已出落得娉婷大方了?;屎竽锬锸莻€有福氣的呀?!彼问吓呐木赴驳氖?,婦人的手掌溫熱。 可是母后她卻去的那樣早,哪里算的上有福氣呢。 靖安長嘆了口氣才道:“怎及得上舅母呢,表哥娶了新婦,表姐又嫁了良人,還有個小初華承歡膝下,日子和和美美的?!?/br> 想到宮里那些見不得人的彎彎道道,又想起三皇子府前些日子才入了新人,宋氏也是無奈:“唉,還沒問過殿下的身子,可都好全了,我只聽著珍兒給我報了幾回信,你外祖和舅舅們可都擔心著呢?!?/br> “大抵是無礙了?!本赴残χ拖骂^,朱初珍的神情有些微的凝滯。 “趕巧我前些日子才去為公主求了個平安符,珍兒你去我房中的柜子里取一下?!?/br> “平安符?”靖安微微遲疑道。 “是呢,城外大寶寺的高僧慧明云游歸來,這些日子前去燒香拜佛的人不知多了多少呢。這大師倒也確有神通之處,那日我還未登門,符咒便已送到我手中,還言說不日定有貴人親自來取。上回七夕入宮舅母明明想著帶著,結果什么都帶了,偏偏就少了這一樣,今日見了公主,才知道他所言非虛了。” 慧明和尚,靖安微微愣了下,她最不信的就是鬼神之事,在經(jīng)歷了這樣一場重生之后,心中也不免信上幾分了。從朱初珍手中接過黃色的符紙,靖安隨手打開,待看到上面的朱筆字跡時臉色忽的一變。 “說起來五日后還要去寺中還愿呢,也不知是否還能見一見慧明大師。”宋氏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朱初珍,心中不免憂慮,珍兒嫁給三皇子都兩年了還是一無所出,眼看著皇子府的新人是越來越多,她這做母親的也不免著急啊。 “聽舅母這樣一說,靖安也想去見見這位高僧呢,不如五日后靖安陪舅母一起去看看吧。”黃色的符紙在她手中握得死緊,如果細細看的話甚至能發(fā)現(xiàn)靖安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這……”宋氏與朱初珍不免面面相覷,靖安可是從來不信這些的呀。 “若是公主能說服陛下允公主前往的話,我自然愿意陪公主一同去的?!彼问舷肓讼脒€是應道。 “只是一點,便是父皇應允了,公主也要多帶些禁衛(wèi)軍一同前去?!?/br> “表姐放心,靖安知道了。”她隨口答道,心神全落到紙上朱筆的八個字上。 那符紙上分明寫著“是生非生,是死非死?!?/br> 月明星稀,白凄凄的月光為山巒殿宇鋪上了一層銀霜,山尖上有幾點寒星閃耀,夜風微涼。 裙擺搖曳,靖安一步一步踏上臺階,即便是裹緊了披風還是能感覺得到這夜晚的寒涼,就像她此時冰冷一片的心一樣。是生非生,是死非死,那宛如鮮血寫就的八個字還不斷的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那個叫慧明的和尚是知道了她的秘密嗎?他寫出這樣的東西引自己過去又是想要做些什么呢?是死非死如果指的是她的重生,那是生非生指的又是什么呢,是她現(xiàn)在的處境嗎? 靖安滿腹心事,只覺得兩條腿像是灌了鉛似的越走越慢,倚著欄桿嘆息聲不知不覺就溢出喉嚨。在那恍然如夢的前生里,她是看不慣那些動不動就唉聲嘆氣的女子,覺得是矯情做作,可是真到了自己愁緒滿懷的時候才知道有些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靖安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怪圈里,她知道的無力改變,她能改變的卻躊躇不前,她恐懼的是既知的結局和未知的改變,她恨的人卻不知前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