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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遲日江山在線閱讀 - 第82頁

第82頁

    徐湛想了想,便下筆了。

    破題: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承題:蓋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豈有獨(dú)貧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告哀公。

    林知望一旁看著,不禁心里詫異,都說文如其人,徐湛看似圓滑睿智,文章卻古拙沉厚暮氣十足,若非親眼所見,怕不會相信這是個十五歲少年所做;又想林旭宸在世時,分明是個溫和沉穩(wěn)的少年,文章卻清奇險峻,常讓人看得冷汗連連。都說文如其人,古人豈欺我哉?

    傍晚,蕭條了好幾天的府里突然熱鬧起來。

    林旭白兄妹被接回家,女眷們可以留在郊外莊子里避暑,林旭白的功課卻是一天都不能多耽擱。這么大個宅子,兩兄妹的嬉笑聲直從二門傳入垂花門,竟擾的徐湛這樣專注的人也分了神。

    林知望聽得不禁皺了皺眉,起身緩步走出去,這兩個孩子在郊外放縱的,半點(diǎn)規(guī)矩都沒有了。

    林旭白本是歡騰著的,他并不知道父親在家,乍一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林知望,若觸電般垂首站在原地,噤聲不語。襄兒恰好穿一身紅色的衣裙,像一團(tuán)火一樣張開雙手竄到父親懷里,用力掛在林知望的腰上,像攀上莊子里的石榴樹,可憐的石榴又青又澀,被她摘禿了半棵樹……她的確是玩瘋了,一陣晚風(fēng)刮過,林旭白后背生涼。

    林知望低頭,望著粉雕粉玉砌的女兒的小臉,不忍責(zé)怪,只是問她:“你不在莊園陪伴母親祖母,怎么回來了?”

    “爹爹……”襄兒苦著臉撒嬌蹭膩:“我想爹爹了,想得頭疼!”

    什么想爹爹了,定是在莊園有母親祖母約束,不許你上天入地了!林知望無奈,卻沒有推開懷里的女兒,只冷眼掃過離自己幾步遠(yuǎn)的兒子。

    林旭白心里一顫,趕緊跪下行禮:“父親萬安!”

    林知望板著臉說了他一句,世家子弟當(dāng)如何如何……便叫他起來回房了。誰知林旭白剛剛起身,就張著嘴愣在了原地,神色比見到父親時還顯得驚恐。

    襄兒很奇怪,也順著林旭白的目光看過去,夸張的張大嘴巴,用她脆生生的嗓音脫口就喊:“大哥哥!”

    林知望一回頭,見是徐湛跟了出來,從廊下緩緩走來,一步一步,與宸兒的形態(tài)神似,難怪兩個孩子會無比驚奇。

    “叫三哥?!绷种幊林?,又陷入思念長子的哀傷中。

    林旭白惱恨襄兒不懂事,伸手拽了她一下,怕父親傷心,母親禁止他們提到去世的大哥,這丫頭竟敢當(dāng)著父親亂喊亂叫。

    林旭白很詫異,哪里來的三哥,跟大哥這般相像;襄兒也很想說,三哥不是小哥哥林旭白嗎?但他們都不敢多問,只敢老老實(shí)實(shí)的齊聲喊三哥。

    徐湛吝嗇的笑了笑,林知望覺得他很冷淡,甚至笑里帶有幾分嘲弄,但他沒有說什么,孩子們之間的事,他向來很少插手。何況這對小兄妹都是直性子,雖然頑劣,卻也招人喜歡,宸兒就很喜歡他們,旭白的課業(yè)一向由旭宸管照,旭白愛玩,不愛讀書,旭宸也耐著性子慢慢教,林知望怪罪下來,也都是林旭宸一力承擔(dān)。

    他相信,徐湛也會慢慢喜歡他們的,包括堂兄,包括尚在襁褓的幼弟。

    事實(shí)證明林知望確實(shí)想多了。徐湛并沒有多注意這一對弟妹,更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他的心大的很,心思也多得很,豈會為這些小兒女浪費(fèi)內(nèi)存。

    入夜,徐湛又偷偷和郭莘喝酒,他躲在郭莘房里,沒有人來打擾他們。郭莘知道他悶壞了,給他講了許多京城里的所見所聞。

    不知怎么說到馮閣老的獨(dú)子,那真是個風(fēng)云人物,因此郭莘說的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說起馮應(yīng)息,可真是個鬼才,他做官并非通過科舉仕途,全靠馮閣老的庇蔭入朝,但并不能說明他沒有學(xué)問,相反,他狡黠智慧,博聞強(qiáng)記,熟習(xí)典章制度,暢曉經(jīng)濟(jì)時務(wù),且精力旺盛到令人發(fā)指,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他公事繁忙,卻忘不了飲酒御女,他的后院,比皇帝的后宮還要充盈。

    “他們家原配夫人早早的去世了,然后,許閣老將自己的長孫女嫁過去做填房。”郭莘說道興頭上,說起人家的家宅秘事,醉醺醺的瞇縫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許多:“這許氏過門以后,三天兩頭的鬧輕生,昨天,又投井了,至今還昏迷不醒,反反復(fù)復(fù)無數(shù)次了,聽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頭,這娘家上下,竟也沒個吭氣的?!?/br>
    徐湛苦笑著搖頭,什么娘家,許閣老決定將孫女往火坑里推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娘家了。

    徐湛瞄一眼窗外的正院方向:“那件事呢?”

    郭莘一愣,閃爍其詞的支吾起來。

    徐湛薄怒,專去八卦別人家的八卦,正經(jīng)事沒打聽一點(diǎn)?

    “我盡力了,外面的人不知內(nèi)情,我只能在府里打聽,花了我五片金葉子!”郭莘委屈極了,花了錢費(fèi)了力,什么也沒套出來,沒面子不要緊,出力不討好才最讓人窩火。

    徐湛聽了他的話,嗤嗤笑起來,一則嘲笑他沒用,二則實(shí)在佩服林知望馭下有方。連下人都嘴緊得很,還要從哪里下手?

    夜深了,院子里靜悄悄的,徐湛從郭莘房里出來,就著昏暗的月光晃晃悠悠的穿過院子摸回自己的臥房,推開門便一頭倒在外間的床上。

    床很有彈性,被子很軟,只是有些凹凸不平,睡得很不舒服,但是枕頭上冰冰涼涼的,被褥也很香,不是花香不是木香,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淡香……害的他連連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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