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英被噎的氣悶：“你說的倒是輕松，讀書人最做不得假的就是戶籍，偽造戶籍等同舞弊，現(xiàn)在馮夙等人抓住這一點，能不留下證據(jù)，等著你任意篡改嗎？”

    聽明白他們的談話，徐湛腦子里嗡的一聲。想必馮夙查了他的戶籍，要求革去他的出身，這意味著什么？十年苦讀、三場考試將全部作廢，縱是他有異于常人的心智和承受力，也經(jīng)不住這樣的打擊，放棄從前的成績再考一回。

    他看向身邊的林知恒，后者卻對他報以無奈的目光。徐湛按捺不住心里的煩躁，整了整衣冠就要進去。

    “哎！”林知恒拉住徐湛，不留神撞倒了拐角的花架，“啪”的一聲，一株盆栽落地摔得粉碎。

    “誰！”季懷安嚇了一跳。

    林知恒瞪了徐湛一眼，訕訕的走進去，示意徐湛跟上，給諸位大人見禮。徐湛只好一一施禮，抬起頭時，臉色卻顯得慘白。

    林知望看在眼里，不便多說什么，只是斥了林知恒一句：“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tǒng)！”

    “是?！绷种愦怪^，在季懷安身邊坐下。

    季懷安插科打諢：“涉遠，在人前給小五留幾分面子。”

    林知望一笑，招手示意徐湛站到身旁。

    許攸瞇眼打量了他們兩人，徐湛生的面目清秀，眉峰略高，鼻梁挺直，十分俊氣，林知望將近不惑，依然身軀勻稱，相貌堂堂，兩人最是相像的要屬眉宇間，一樣的劍眉朗目，烏黑的眸子澈如秋水。許攸不禁暗暗贊嘆，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也不怨徐湛能做出這樣捅破半邊天的事，需要勇氣不假，頭腦則更為關(guān)鍵。

    “早聞你徐澄言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奔緫寻残Φ馈?/br>
    聽到對方喊他的表字，徐湛靦腆的微笑道：“大人折煞學(xué)生了?！?/br>
    “我等才去過懷王府，懷王對你贊不絕口，邀你常去王府與他結(jié)個伴，皇帝也是首肯了的。”齊英道：“今后我去王府講學(xué)，咱們還是會常見面?！?/br>
    徐湛心里哀嘆自己淪為伴讀的命運，躬身敷衍道：“學(xué)生之幸?！?/br>
    齊英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向林知望：“說到講學(xué)，涉遠兄，懷王府按制有四位侍講學(xué)士，先前也只有三位，胡學(xué)士歿世后……就僅剩下兩位了，翰林院不得不進行公推，為懷王殿下補齊。”

    林知望一怔，心想你們幾位，打著徐湛的名頭爭辯了大半個時辰，現(xiàn)在終于肯說明來意了。不禁為自己悲哀，逃避這么多年，到底是逃不過“站隊”的命運，東宮，懷王府，馮芥，許攸……四大勢力相互勾結(jié)敵對已久，朝中官員誰不牽涉其中，有人懂得朋黨的重要性，主動諂媚阿附，也有想清靜的，如林知望兄弟，可卻經(jīng)不住別人主動找上門來，躲不開甩不掉，最后只能纏卷其中，淪為別人爭斗的棋子。

    “恩師的意思是……”林知望望向許攸。

    許攸輕咳一聲：“涉遠，我準備推舉你做這個侍講，你意下如何？”

    “恩師，翰林院有上百位鴻儒，論年齡、資歷、學(xué)識，怎么也輪不到學(xué)生?！绷种?。

    季懷安接話道：“涉遠過謙了，論智慧才學(xué)，你這狀元公當(dāng)仁不讓，豈是那些只知道鉆研學(xué)問的宿儒可以比擬的。”

    齊英遲疑道：“涉遠有所不知，這懷王與常人有些不同，腦子里盡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若將文章講的生動有趣，且經(jīng)得起他發(fā)問，他便尊敬你如師如父；你若像個腐儒一樣枯講經(jīng)文索然無味，他拼著讓皇帝打死也要放把火把書房燒掉。我們想了想，放眼滿朝文武，怕只有你涉遠兄降得住他呀。”

    “子明兄說笑了，讀書哪有不枯燥的?！绷种麛D出一絲笑意，懷王什么德性他也是心里有數(shù)，從小被皇帝寵壞了，無法無天的大名傳遍朝野，相比之下還是太子沉穩(wěn)些，更受文武百官的喜歡，試問官員里誰不希望未來的皇帝是個和悅?cè)蚀鹊闹t謙君子呢，可惜大臣們喜歡也沒用，圣上心里的算盤，誰也不能幫著打。

    “是是是，”齊英笑道，“言盡于此，希望涉遠兄好好考慮。還有，澄言的出身，也不是沒有保全之法?！?/br>
    林知望輕輕抬眼，就知道他會以此作為要挾。

    “我想了想，可以到吳新縣衙補一份文書，證明當(dāng)年曾將澄言過繼給徐家即可，這年頭，過嗣出去的孩子再過回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提學(xué)道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別人的家事?！饼R英道。

    徐湛也總算看明白了，這哪是馮夙要打擊報復(fù)革他的出身，分明是眼前這老幾位，抓住他戶籍的把柄要招徠林知望，心里一陣憤恨，一陣惡心，這件事如果放在他身上，他寧肯放棄什么生員身份，也不會被人強壓著低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頻率還習(xí)慣嗎，其實跟以前的速度是一樣的，頂鍋蓋遁走~~

    第45章 苦心

    徐湛走神之際，幾位已經(jīng)起身準備離開了，林知望兄弟兩人也趕緊站起身來。

    林知恒走慢了一步，湊到他身邊低聲道：“瞧你闖的這禍，在這里呆著別動?！毖粤T追上眾人，寒暄著相送。

    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烏云將月亮籠罩起來，明天怕是要下雨。

    三頂呢轎已經(jīng)候在外面，幾人要先送許閣老走，許攸上轎前，又將林知望叫到跟前，也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了他一會：“這徐湛我也見到了，知書達理，像宸兒再生一般，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因此誤了前程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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