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我聽了忙將畫重新展開,只見上頭又多一句題跋。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br> 莊子虞見我殷勤地湊到他身邊,看了那畫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說:“旁的閑事蘭徴兄倒很上心。” 我聽得一愣,隨后暗自嘆息:我怎好同他說我其實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但莊子虞諷刺我歸諷刺我,聽了常青松的話,又看了那句題跋之后,似有所感,終歸還是嘆了一聲。我見他抬手,一道瑩白流光自他指尖流注入那常青松樹冠之中,那松樹渾身華光流動,過了片刻,光芒消殞,松樹遒勁的樹干背后現(xiàn)出一片蒼青色衣擺來。 我看看莊子虞,又看看樹干背后繞出來的年輕人,十分驚嘆——莊子虞區(qū)區(qū)蛟仙,竟能輕輕松松將一棵樹直接點化成人形么? 那松樹精一身蒼翠衣衫,從樹后繞出來,走到莊子虞跟前,在三步遠的地方跪下了:“多謝神君點化?!庇治⑽⑻痤^來,面露疑惑道:“但神君為何……” 莊珩站在他跟前,垂首望著他,神色淡漠,說道:“你生于斯、長于斯,雖有千年之壽,神魂卻囿于方寸之間——未見眾生,何談歡喜?” 松樹精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莊珩說:“本君賜你自由身,你自去三界內游歷。見過世間百態(tài)后,再來找我?!?/br> 我聞此言,心中微微一動。 那松樹精聽他未將話說絕,面上亦有喜色,磕頭謝道:“多謝神君指點?!?/br> 莊珩說:“去罷?!?/br> 松樹精很聽話地起身來,卻將走又停,回過身來說道:“神君,其實在下還有一惑,想同神君求解。” 莊珩:“說罷?!?/br> 松樹精微微抬頭,將目光從莊珩的衣擺往上挪了挪,挪到胸口處又停住了,最終仍是一個微微垂首的姿態(tài),他猶豫著問道:“神君當年,為何在此逗留?又為何,常常望洋生嘆?” 莊子虞聽得微微一怔,他目光轉來,看了我一眼。 這問題的答案我也很想知道,便也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片刻,莊子虞微微垂下眼,望向那松樹精時竟十分難得地帶了點笑,一時有如春林融雪、群山逢春。 那微微變化的神色叫我看得呆住了,隨后便聽他低聲說道:“你有在等的人。本君亦有?!?/br> 作者有話說: 你們這催法令我有點慌…… 順便說一下:這邊沒有固定更新時間,有任務的時候周萬,沒任務的時候看寫得順不順。 另外,請假在微博哈 @十七是條鯉魚 (是個日常、腦洞、素材及叨逼叨博) 第61章 忍不住 松樹精走的時候臉色不大好,他大概很后悔問了這個問題——莊珩雖叫他見過眾生之后再來尋他,但最后這句話卻說死了,一點余地也沒有給他留。我目送松樹精往山下去,要說我心里沒有失落那是自欺欺人,但與癡等一千年的松樹精相比,我根本連失落都不大夠格。 我輕輕嘆了口氣,回身看見莊珩正撈起衣衫在那石臺邊坐下,他行止落落、姿態(tài)閑適,似乎并不急著走。約莫是碧落丸已討到,涂澤君也已服下,這一樁要事既妥,其余一切便可以慢慢來——我忽然想起來前兩日莊珩說過一句“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生生世世重復的命運”,當時聽不懂,現(xiàn)今終于懂了。 原來我百般謹慎,卻還是不小心自作了一點多情,他又是引天雷,又是討藥丸,又是把我撈上岸來,百般周折,歸根結底是為了涂澤沒有還上的那點東西。待那位涂澤君恢復,還了欠我的債,我這數(shù)日天上地下的遨游大概便結束了。黃粱夢醒,屆時他們做他們的神仙,我做我的野鬼。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隔著不遠,我立在崖邊,滿心感慨地望著莊子虞的身影。哎,多好的神仙吶,重情重義、俊美無儔,他不是我的。 莊子虞見我出神地看著他,抬了抬眼皮,隨口道:“怎么了?” 我說:“從前在人間時,便覺得你與傅長亭異于常人,說你謫仙的亦不在少數(shù),當時只當是些俗氣的奉承,今日才知此言非虛?!?/br> 莊珩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問:“你已見過涂澤了罷?” 我點了點頭,說:“你在人間便與傅長亭感情深厚,我原道你二人性情并不相合,不知何故你對他不離不棄?,F(xiàn)今明白這亦是命中有定之事。你們兩個一個是蛟,一個是蛇,想來在天界時關系便很不錯?!?/br> 這話叫莊珩聽得微微一愣,他看了我一陣,隨后低低笑了起來。 他收回視線,依舊擺弄他的那些石頭子兒。 我瞅著他:“你笑什么?” 莊珩不接我話茬,反而問道:“你為何被那龍七拋在此處?” 他這一問,我便又想起那些前因后果來,一時眉頭一皺,心里既有些虛又有些疼,顧左右言他,嘆道:“這說來,主要是在下技不如人,打不過七太子?!庇痔撉榧僖獾卣已a些客氣話,“還勞煩子虞兄特來接我一趟,實在抱歉?!?/br> 莊珩聽我盡挑些不痛不癢的說,又笑了一回,直接問道:“聽說你在路上將東海龍王和碧瀾靈女痛罵了一頓?!?/br> 我:“……” 這話七太子是絕不會往回傳的,那只可能是照楚那小姑娘了。若是照楚,那恐怕還傳得很繪聲繪色,必定連同我險些被敖午摔死的那一段也一并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