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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覆滿頭,渾然冰雪貌。 一身靛藍(lán)的衣袍,如極深的一泓湖水,似藍(lán)非藍(lán),似黑非黑。 突然又刮來一陣大風(fēng),那青松渾身嘩嘩顫動。 “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聽得渾身一僵,手下一松,那畫卷便被風(fēng)吹得脫了手去。 從我身后伸來一只手,只見一截洇藍(lán)的廣袖中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在風(fēng)里截住了那張畫。 作者有話說: “人生不能太過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br> 第60章 云胡不喜 我非常驚訝。 畫卷之中的人,雖則裝束不同,氣質(zhì)也略有出入,但那身形、樣貌、眉目確鑿是莊珩無疑——原來那這松樹念念不忘的“神君”竟就是莊子虞? 我與這棵常青松確實(shí)同命相憐,且同命相憐到了啼笑皆非的地步??磥聿粌H人間太小,要叫冤家路窄,天界也太小,竟叫兩條可憐蟲在此相逢。 相逢還不夠,罪魁禍?zhǔn)走€要來湊熱鬧。 我看著莊子虞,他截去了畫,長臂一展,畫卷便在手中展開了。他頭頂便是那棵在風(fēng)里簌簌搖顫的青松樹。我望著眼前這一幕,生出一種物傷其類的感慨來——這人無知無覺地站在那里,大概既不知道頭頂?shù)乃蓸鋵λ幸猓膊恢厘氤咧獾奈覍λ幸狻?/br> 真是造化弄人。 莊珩看了一陣,便將畫卷收攏,評價了一句:“畫得不錯?!?/br> 我沒應(yīng)聲,默默看著那棵松樹,等著他自己來認(rèn)領(lǐng)這句夸贊。誰知那松樹不知是近鄉(xiāng)情怯還是怎么了,只是在風(fēng)中不住地抖,一個字也不肯說。 如此等了一陣,我便有些恨鐵不成鋼?;蚴俏疑钪约阂膊桓议_這口,便希望有人能替我說出那句話來,好叫我親眼見一見那結(jié)局,了了那點(diǎn)生生不息的殘念。 可嘆這常青松不僅與我同命相憐,連慫也慫得與我如出一轍。 我嘆了口氣,莊子虞已回過身來,將畫軸重新合上遞還給我。 我沒有接,說:“這不是我的?!?/br> 莊珩說:“我知道。” 他知道? 我聽得一怔,抬眼去看他。但目光觸及他視線后卻又不敢久留,飄忽地移了開去。 并非是我心境有變,而是眼前這個莊珩實(shí)在與從前大為不同了。 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他回到天界換了這身裝束以后看起來很不得了。他從前那身灰綠的衫子可有可無、溫溫吞吞的,現(xiàn)今這一身一穿上,身上是深透的藍(lán),面上是明晰的白,好像深山野嶺、冬湖落雪,渾身上下一股凜然不可犯的冷寂。 但我心里卻又怪異地覺得熟悉、親近,仿佛人間數(shù)日全不作數(shù),我此刻才真正與他重逢了。 見我不說話,莊珩又淡然道:“我曾在此地逗留過一陣時日,自然知道。” 那松樹聽了在風(fēng)里沙沙沙地抖得更厲害了——抖什么呢?我看得有些氣,很想痛罵他一頓,等了人家一千年,到了卻連句話也不敢說。 我往邊上退了一步,說:“這位松兄在此佇候千年,有恩欲報,有結(jié)難解,正好你來了?!?/br> 莊珩仍朝我遞著那畫軸,說:“但這畫是他給你的。你不是受他所托,要依圖尋人么?” “……”我抬起眼,又聽不明白了,“還要尋什么,不就是你么?” 莊珩聽得笑了,望著我問:“我是誰?他尋的又是誰?” “你是——”我張了張嘴,一時又說不出話來。 你是天界的蛟仙、廣陵的弟子,是尋親的癡兒、受欺侮的異類。他尋的是千年前在此地踟躕、助他修煉的神君。 莊子虞笑意很淡,這句話似乎是打機(jī)鋒,是另有所指的。我忽而想起數(shù)日前與他在人間相認(rèn)時,他曾說我是“憑皮相識人,說我“沒有新的開悟”。 我一個六根不凈的凡夫俗子,連人都不想做了,要這么多開悟做什么? 我只知道你是莊子虞。 我于是說:“子虞兄的身世的確出人意料,但我何必知道你是誰?你既身在此處,問一問不就好了?!苯又覍δ撬蓸湔f道,“松兄,你要尋的那位‘神君’可就是眼前這位?” 莊子虞也回頭去看。 莊子虞的目光甫一落在他身上,那樹倏忽便靜下來了。崖頂?shù)娘L(fēng)似也停了。這松樹雖尚未修出靈體,但我覺得這片刻間,他大約也正看著莊子虞。東海邊日升月落千載有余,在這樣長久的歲月里,他好似就等著這一眼似的。 但莊子虞雖看著他,目光卻很冷淡,也并未在他身上久做停留,很快便轉(zhuǎn)開了眼去。莊珩便是這樣的,他從前在下界做人時,便極少對人事物有什么眷戀。他若當(dāng)真有什么眷戀,恐怕也只留給了那個叫“出云”的。 我走到樹下,果然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 我心里也嘆了口氣,我將那畫卷遞給他,勸道:“松兄,你也別太傷心了……事已至此,這位難得來一趟東海,若你有什么想說的,趁此一并說了吧,免得日后徒留遺憾?!?/br> 一條松枝伸來,將我手中畫卷卷回枝條之中,過了片刻,又重新交到我手上。 而后這常青松終于說話了。他說:“神君,在下多年前蒙君恩澤而啟靈智,這千年間要說的已全在畫中,更無多的話要說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