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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春陰在線閱讀 - 第30頁

第30頁

    老板娘母子倆手腳很麻利,很快幾盤菜就出鍋了,我看著一大一小各端著兩盤菜往堂中去,正打算回去,忽聽得那邊小山中隱隱約約的一串鈴聲,過了一陣,又是一串。那鈴音細細長長,空靈悠遠。我不由停下腳步。

    正凝神細聽,手腕上忽有細細的牽扯感,低頭一看——拴狗繩的主人叫我回去看他吃飯呢。

    回到店中后,莊珩已拉開了他右手邊的凳子,還叫店家備了一副空碗碟放在桌旁。那老板娘以為他還要等人,放下碗碟后便很周到的提議要不將飯菜放回到蒸架上溫著,莊珩道過謝后說:“不必麻煩。他已到了?!?/br>
    話一出口那老板娘臉色便是一僵,我在旁邊也吃了一驚。老板娘的神態(tài)我很熟悉,走夜路見鬼的凡人都是這種表情,因此我下意識就往懷里摸功德袋,心道這可與我無關,莊珩做的孽可別算在我頭上。一摸,察覺到功德未少,方松一口氣。

    那老板娘捂著孩子耳朵,念叨著“百無禁忌”退出老遠去,我一撩衣袍在他旁邊坐下,哭笑不得道:“何必多說那一句?叫人心驚rou跳。”

    莊珩正將一小口白米飯夾到嘴里去,細細咀嚼咽下后方抬目來看我:“我說的不是你?!?/br>
    我:“除了我還有別人么?”

    莊珩說:“有?!?/br>
    我四下一看,老板娘母子在對面廚灶邊驚惶不定地打量他,店堂內除了我和他哪還有別人?

    我說:“哪兒呢?”

    話音剛落,門口的石板路上忽而遠遠地傳來一串蹄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到了門前,是一匹趾高氣昂的大青驢載著一個青黑道袍的小道士,一人一驢招招搖搖地從門口晃過去。不知怎么,看到那道士,我一點不害怕,反而覺得有些好笑,問:“是他?”

    莊珩正夾了一根紅莧菜,嘗了一口,又擱回到面前的小碟子里。

    我瞧著他碟子里堆起來菜蔬,都是他嘗過一口不愿再吃的東西,眉毛尖抽了抽,老大不爽快說:“莊子虞你吃什么山珍海味長大的?有這么難以下咽么?”

    他上輩子家貧,也就是青菜白粥度日啊,怎么吃苦的日子全忘了?

    我說:“這些菜全是你點的,全得吃完。這要是在我爹那,浪費糧食把你腿打折知不知道?”

    莊珩聽得略一怔,看向我。

    我也有些愣了——一來我年少時自己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便總愛拿我爹出來夸耀,但這話便是活著時我也得有十年未講了;二來,這句話我從前也對莊珩說過。

    是他在侯府養(yǎng)病那時日,人雖醒了,卻被一場大病耗得精瘦,我娘得知我有這么個同窗后十分心疼,便叫人好生照料,每日都要備上進補湯藥。

    我爹娘性情相似,對外人慷慨,自己卻很節(jié)省,莊珩吃得不多,余下大半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塞進了我的肚子。日復一日,終于我吃得膩煩了,覺得自己當真撿了個大麻煩回來。

    有一日我沖到莊珩房里。

    莊珩面前正擺著一小碗湯,只喝了一半。誰知他看到我愣了愣,還說:“蘭徴兄,氣色不錯?!惫諒澞ń钦f我胖了呢。

    我哼哼冷笑,招手叫人將廚房燉的那一鍋湯都端進來,往他跟前一放,說:“都是給你燉的。喝罷?!?/br>
    莊珩面露難色。

    我抬手幫他往碗里盛湯,手上濺了湯水,還用嘴唇含了舔掉,故意說:“這湯我娘熬了半天呢。一丁點兒都別浪費。”

    他端著碗踟躕不決。

    我就說:“莊珩,要是我爹來,見你喝一半倒一半,拿棍子把你腿打斷信不信?”

    那日莊珩在我惡狠狠的逼迫下,勉強喝下去一碗半,到最后實在喝不下去了,勺子一擱眼睛一閉,抿著嘴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又欺負他了——其實誰欺負誰?。?/br>
    他那樣我能有什么辦法?末了還不是氣哼哼奪過他的碗自己喝了。

    自那日后,我便日日到他房里盯著他吃飯喝湯,苦口婆心地在他耳朵邊念叨:“多吃些。吃得多,才能好得快?!?/br>
    好得快,才能快些滾蛋——當然這后半句我不會說出口的。我怕我娘揍我。

    不過我的策略還是奏效了,陪他一起吃了半個月的飯,莊珩身上終于長了些rou,經我娘認可他恢復了以后,我眼含熱淚涕泗橫流地將他送出了侯府。

    送別時我情真意切地對他說:“子虞日后萬望保重身體。”

    莊珩靜靜看著我,終于說了句人話:“這些時日,多謝世子關照。”

    從往事中回過神來,我嘆了口氣。人啊,越活越回去。鬼也不例外。

    第30章 眼看不大美

    我十二月把莊珩撿回家,待他病愈將他送出府的時候是二月里,正好也是這個時候。梁州不像江南潮濕,一整個春天也下不了幾場雨,那天是晴寒早春里的尋常一天,碧空無云,日光明晰。

    我安排了侯府的車夫送他回去,莊珩在上馬石旁邊看我片刻,至我摸著鼻子不耐煩地說了三遍“我就不送了”,他才垂下眼簾,然后朝我拱手,俯身的時候,袖口的衣衫一蕩,早春的太陽光里刀裁般的利落。

    他說:“在下欠蘭徵兄一份情?!?/br>
    我心想你自然欠著我的,但我用不著你還。

    但這人情他后來還了,還得很雪中送炭。

    他來獄中看過我后不久,我就從刑部獄中被提了出去,轉到了大理寺獄。大理寺卿袁楷是我爹舊交,我爹對他有恩,他對我爹有愧。我被轉移到大理寺后,袁楷見了我的慘狀,老淚縱橫了有一刻鐘,然后對我說:“蘭徴,你放心,袁某雖未能保住梁將軍,但一定保住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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