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皓辰心里明白，說是“安置”并不準確，說是“軟禁”恐怕才更為恰當。畢竟他不是傻子，什么量級的輻射會帶來什么樣的身體傷害他自己清楚，從老基地都回來這么多天了，如果真有什么問題，早也該發(fā)作了，他哪里還會有這么好的胃口，吃了一個雞蛋、一個蘋果還喝了一碗粥。

    而且，如果真有什么問題，程漢洲也不會不做任何防護地這么走進來。

    “沖動！”程院長幾乎要指著方皓辰的鼻子罵他，“太沖動了！”

    “你來201多久了？！保密規(guī)則你不知道？！不經(jīng)過申請一個人跑去老基地，你知不知道以你這種行為，再早幾年我現(xiàn)在就可以直接槍斃你！”

    方皓辰不服，低著頭嘟噥：“我是為了科研?！?/br>
    “科研？”程漢洲被方皓辰這不認錯的勁堵了一肚子的火，“科研重要還是紀律重要？”

    方皓辰詫異地抬起頭：“當然是科研?！彼f著提高了聲調(diào)，“201的紀律不是為201的科研服務的嗎？”

    程漢洲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正了正神色：“紀律是框架，是汽車的方向盤，是201的生命！你說你是為了科研，但是你想沒想過，如果你在老基地出了任何意外，誰負責？”

    見方皓辰還是那副爆炒鵝卵石不進油鹽的樣子，程漢洲踱了兩步，語重心長地說：“就算是你不考慮你自己，你考慮過邊雨嗎？”

    “邊雨怎么了？”

    程漢洲抬了抬眉毛：“你不知道是嗎？”

    方皓辰有些急了：“我不知道什么？”

    程院長說著微微嘆了口氣，他坐在方皓辰的旁邊：“那天實驗結(jié)束后，邊雨來找我，要求我履行約定，放他離開201?！?/br>
    方皓辰有些詫異，他不意外邊雨會想要離開，他意外的是，邊雨會用“放”這個字，就好像從頭到尾，他都是被強迫留下來的。

    方皓辰無措地張了張嘴，視線在程院長的臉上轉(zhuǎn)了半圈，像是想要琢磨出程漢洲的態(tài)度，無果之后，才試探性地問：“您……答應他了？”

    “答應了。”程漢洲說，“但是現(xiàn)在這個承諾不作數(shù)了?！?/br>
    說著，程漢洲突然凜了聲音，像個大人教訓孩子一樣：“他去了老基地，現(xiàn)在無論是他還是你，保密級別都不一樣了。他離不開201了，至少十年之內(nèi)都離不開了?！?/br>
    而這一切的原因，都是方皓辰的一時沖動。

    第一次，方皓辰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感覺到了動搖，甚至想到自己曾經(jīng)打算將邊雨“哄騙”來的主意，都令他羞愧不已。

    他曾經(jīng)一味地想要和邊雨共同見證科學的奇跡，如今的他們也確實走出了一小步，可是方皓辰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步，是邊雨付出了什么換來的，他的家人、他的自由、他的事業(yè)，還有很多很多。

    見方皓辰的情緒落下了，程院長拍拍他的肩膀，也微微嘆了口氣：“算了，都過去了。在哪研究不是研究呢?！?/br>
    “對了，”程院長說，“你們?nèi)チ死匣刂螅惺裁窗l(fā)現(xiàn)嗎？”

    方皓辰抬頭看了看程院長，他想了想，最后搖搖頭：“沒有，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程院長狐疑，“你在老基地什么都沒看到？”

    “嗯。”方皓辰低著頭答。

    “方皓辰！”程院長被方皓辰這副樣子氣到了極點，“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皓辰驀然抬頭：“我想見邊雨?！?/br>
    程院長咬牙切齒：“你現(xiàn)在這樣子，你想見邊雨？”

    “對。”方皓辰?jīng)]有半點遲疑。

    “莫名其妙！”程院長不能理解，“你跟誰學的這一套？跟我搞非暴力不合作？！我要免了你的處長職務……我還要把你從特別小組踢出去！”

    方皓辰一頓，道：“這是您的權力。”卻還是說，“我要見邊雨?！?/br>
    程院長看起來真的要去掏槍了，但面對方皓辰梗著脖子誓死不從的樣子，他到底放棄了，畢竟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中，他都把方皓辰當作兒子一樣看待。

    兩天之后，方皓辰終于如愿以償“出院”，在得到許可之后，方皓辰第一時間沖到了邊雨門外。

    可是到了這里，他反而猶豫了起來，竟然有點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意味在。

    方皓辰踟躕不定，結(jié)果剛一抬手，邊雨就打開了門。

    看到門前的人，邊雨似乎也有些驚訝。

    他打量了一遍方皓辰，忽然笑了：“你從哪來的？”

    邊雨這樣問，方皓辰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路跑過來，現(xiàn)在必定是氣喘吁吁、滿面緋紅。

    天啊，邊雨一定也看出來了，他想見他，有多心急。方皓辰極為不好意思地低頭捂著自己發(fā)熱的半邊臉，支支吾吾地道：“好……好久不見。”

    “五天?！边呌暾f著想了想，點了點頭，“也算是好久?！?/br>
    方皓辰笑了，他抬起頭來，對上了邊雨同樣是笑著的眼睛，那一秒鐘，他忽然無法呼吸了。有什么東西打在他的心臟上，讓方皓辰來形容就是天崩地裂也不為過。

    “要……要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嗎？”方皓辰聽著這莫名其妙的話從自己的嘴里蹦出來。

    “電影？”邊雨問，“最近有什么電影嗎？”

    該死。

    方皓辰在心里暗暗罵。他哪里知道有什么電影。事實上，除了上一次的《音樂之聲》，方皓辰從來都沒看過電影，甚至那一次看也只是匆匆掠過只為了尋找邊雨問題的答案，現(xiàn)在劇情也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墒撬苷f什么？他總不能說，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出去，電影或者隨便什么演出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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