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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幸運兒(校園NP)在線閱讀 - 33.流于情

33.流于情

    戚況周陪同那兩人上了救護車。他讓虞越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但虞越還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多次想打電話詢問情況,又怕戚況周那邊不方便。

    她不知道自己最想聽到什么樣的消息,更不清楚這一夜的風波是會扭轉她的處境,還是卷入狂噬的風暴。

    戚況周讓救護車開去了鐘家的私人醫(yī)院。明明宗諤傷勢更為嚴重,他卻只通知了鐘訚的叔父。

    宗諤在沒有家屬簽名的情況下動了手術,直到脫離生命危險,鐘叔才給宗家致電。

    他走到隔壁病房,看著一向寡言的侄子,讓他把已從戚況周那里了解的情況再說一遍。

    “等會宗諤的父母就到,你知道怎么做吧?”

    “認錯,道歉,打罵隨便。”

    鐘叔點點頭。僅僅是這樣當然不夠,他正在心里盤算得把鐘訚繼承的遺產劃出多少,才能補夠宗諤出的血。

    宗諤的母親很激動,沒有哪個母親看到自己兒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會不驚慌失措。

    主刀醫(yī)生一再保證他很快就能醒來,但是現在需要靜養(yǎng),宗母才轉移了嚎啕的戰(zhàn)場。

    自己的兒子包著滿頭紗布,逞兇人卻好整以暇地靠在床上,宗母想沖過去甩他兩個耳光,被丈夫狠狠拽住胳膊。

    鐘叔以略帶歉意但不卑不亢的語氣解釋道:“孩子們關在學校太無聊,就玩了一些出格的游戲……”他和宗父對視一眼,后者看懂了那眼神中的隱晦?!翱隙ㄊ俏覀儾粚?,再怎么也不能傷人。我已經訓過小訚了,他很抱歉,也很自責。”

    鐘叔暗示侄子開始表演。鐘訚掀了掀眼皮,淡淡看著宗諤父母:“人醒了就轉學吧,不然下次開進學校的就是靈車了?!?/br>
    這回兩個男人都沒有攔住宗母用她的長指甲撓破鐘訚。先前對叔叔的回答他至少說了一半實話。怎么打罵都可以,就是拒不認錯。

    鐘叔對侄子的狂妄非常意外。他又放低了點態(tài)度對宗父打同情牌,表示那孩子痛失怙恃,家里就放松了對他的管教,今后一定嚴加約束。

    “宗諤父母雙全也不見他品行多端正?!?/br>
    一巴掌蓋到鐘訚臉上,五根指印立時浮上面頰。

    “請宗總可憐他是我哥唯一的孩子,別和這小子置氣。”

    話都到這份上了,宗父也不好再發(fā)火。畢竟兩家還是合作關系,鬧太難看有損利益。

    送走了怒氣未消的兩人,鐘叔板起面孔端詳著陌生的侄子。印象中在小輩里他最懂事,沒想到還是和他的廢物爹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挺行。記住這是鐘家最后一次給你出面。”

    鐘訚置若罔聞,滑下靠枕閉目睡覺。

    摔門聲響起,鐘訚抬手關了燈,去摸手機想給虞越發(fā)信息,卻不知手機被收到了哪里。

    他輕嘆一聲,面上新傷火辣辣地疼,太多想法堆積在腦中蠢蠢欲動。疲痛交加的迷茫中,它們最終都指向同一個人與同一個答案,頃刻間一切都被瓦解。

    次日鐘訚出院回校,宗諤也轉去了自家醫(yī)院。

    父母問他為什么被打?他說沒什么,玩輸了。

    叁人不約而同隱去了虞越的存在。有人是為了保護她,宗諤只是不想被大人干預。

    他不是打輸了就回家告狀的慫包。別人可以靠自己贏,他不可能做不到。

    [我回來了。]

    [在花房。]

    [你來嗎?]

    一覺醒來看到叁條消息,虞越匆匆洗漱后趕到了花房。

    里面出乎意料的混亂。壇壇罐罐碎成一片,綠植鮮花落在滿地泥土中,全都被踩踏得再無生機。

    幾番檢視后確認沒有幸存植株,鐘訚拍了拍臟兮兮的手,竟有些輕松道:“要重新開始了?!?/br>
    看來他們都沒事。虞越既放心又不甘。

    “以后他不會打擾我們了。我也——”

    有人進了花房。

    戚況周皺眉看著滿室狼藉,很顯然這是宗諤的杰作。他揉著眉心看向虞越,表情欲言又止。

    虞越自覺回避。她走出溫室繞到背面,滿池枯荷支著垂萎的葉扇,佝僂的莖稈折成幾何圖形。

    “——學校被你們的把戲弄得烏煙瘴氣。你們把我當成什么?專門給你們擦屁股的工具?”

    虞越第一次看到戚況周動怒。那張素來言笑晏晏的臉繃成鐵面,嘴唇極快張合著吐出她聽不到的話。在他對面背向玻璃的鐘訚好像全無反應,任他的數落劈頭蓋臉也不解釋一句。

    后來戚況周的眼神不時飄向自己,鐘訚冰雕似的身形才有了動靜。

    天色暗下來,頭頂烏云密集。虞越聽著隆隆雷聲,不知道待會下雨她好不好進去躲避。

    戚況周出來了。他隔著滿塘殘荷問虞越:“你能給他改錯的機會嗎?”

    “他想真心改錯,就該認罪服法?!?/br>
    戚況周為她天真的執(zhí)拗失笑。

    “即使他會入獄,你的名聲也好不了。這中間還有一個宗諤,一旦揭開你和他們的牽扯,你覺得那兩家人能讓你好過嗎?”

    大雨嘩嘩落下,他們被淋得措手不及。

    “你應該懂得選擇最有利自己的做法,就是把他當成愛人?!?/br>
    鐘訚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他仍要求虞越和他住在別墅,但他們同床不zuoai,這可能只因他的傷不允許。

    他不再要虞越下課后每分每秒都和他在一起,他把虞越的自由還給她,但依舊有一部分時間,必須和他度過。

    現在其實和他們的關系畸變后沒有多大差別,只是剔除了性而已。

    有時清晨鐘訚會拉著虞越踏入深山,那里是致夐真正無人涉足的隱地。森林中回蕩著自然譜出的樂章,風吹溪流,葉兒沙響,雛鳥在樹梢唧叫拆窩。

    虞越坐在晨霧未散的溪澗邊,呼吸著雪松與土壤混合的寒氣。鐘訚在林子里翻找多時,終于摘來一把羅望子。

    他剝開薄脆的外殼,干癟的果rou一看就尚未成熟。試探性地咬一小口,虞越被他酸掉牙的窘態(tài)逗樂。

    背后有嘁嚓聲響,虞越想扭頭鐘訚卻握住她的手。

    “噓,是狐貍。”

    沒想到有野獸出沒,虞越有些害怕地握緊他的手。

    冰涼纖指在鐘訚掌中回溫,陽光越過林梢施灑暖熱,虞越沒有抽回手。

    平安夜的動蕩阻止不了學生們跨年夜的狂歡。他們接力似的在校園各處舉辦Party,從室內到室外,從泳池到草地,深林中冬眠的蛇蟲恐怕都要被他們不休的喧囂吵醒。

    鐘訚和虞越窩在壁爐邊各自捧書靜讀,幽婉的古典樂將他們帶進書中遙遠的世紀。今夕是何歲,全然置諸度外。

    翻過最后一頁,鐘訚合上《Gertrud》,他去書架上找來中譯本對照了故事末的那段尾聲:她是我的朋友,當我度過不安的孤獨時期,走出寂靜,寫出一首歌或一首奏鳴曲時,它們首先是屬于我們倆的。穆奧特說得對,人在年老時會比青春時代更滿足,不過我并不想因此而咒罵我的青春時代,因為它仍像一首美妙的歌曲唱響在我所有的夢境中,并且現在聽起來比當初的實際存在更純、更真。

    鐘訚不知道他若到了那時候,回望現在是否依然無悔。他的青春才剛開場,就充斥著夢幻與荒唐。倘若他不及時剎住,一切都會被粉碎得夢里也尋不到蹤跡。

    茶涼了。虞越去續(xù)熱水,經過唱片機時她問鐘訚,可以關掉嗎。

    “我發(fā)現你運動基因發(fā)達,但藝術細胞全無。”

    鐘訚移開唱針,樂聲戛然而止。通常虞越不會對任何取笑有所波動,但不知怎么這句話卻讓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藝術的熏陶,是要靠優(yōu)渥的環(huán)境與豐厚的金錢累積而來的啊。

    鐘訚突然回房,不多時他一手捏著牽起虞越坐到落地窗前的琴凳上。他將虞越抱坐在懷,展開握拳的手,掌中是一把小皮筋。鐘訚一根根的用它們把自己與虞越的手指套住,兩雙十指完美交迭,他們一起按下琴鍵。

    虞越觸著黑白鍵,好像能看到音符在指尖翻飛,悠揚的曲音隨著鐘訚加快的擊鍵勾起熟悉的記憶。她做夢也不會想到這首世界名曲能在自己指下彈奏,聲部起落追逐間過往隨之浮現,痛苦像極快掠過琴鍵的回音,在一個又一個和弦的追擊下,回到了最初的沉靜。

    “咻——嘭!”焰火在天際綻放,涂繪夜幕的彩光映入窗內。虞越側過臉,看向鐘訚的眼中熠熠流暉。鐘訚凝著她一瞬不眨,零點的鐘聲與歡叫遙遙傳來,虞越閉上雙眼,輕輕覆住那雙抗拒過千百次的唇瓣。

    繁星每晚旋轉著出場,在愛情里迷惑著墜落。

    *聯彈曲是《卡農》。

    最后一句話摘改自詩集《在春天走進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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