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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權(quán)臣籠中雀 第93節(jié)

    折枝往窗畔行了幾步,將妝奩打開,將夾層里藏著的半夏與紫珠的賣身契也拿出來,與喜兒的那張放在一處。

    門上懸著的水晶簾子輕微一響,是紫珠帶著喜兒打簾進(jìn)來。

    折枝抬手讓她們圍著小幾坐下,自個(gè)打起火折,在白日里點(diǎn)起一盞紅燭,放在幾面上,輕聲對(duì)喜兒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不日便要離開盛京城,你年歲太小,恐怕受不住路上的奔波。而如今桑府中亂成了這等模樣,也實(shí)在不是個(gè)好去處?!?/br>
    “玉帶河那的繡品鋪?zhàn)游也⑽幢P出去,仍舊由王二夫婦與秋草夫妻一同打理著。若是你愿意的話,可以在鋪?zhàn)永镒∠?,學(xué)點(diǎn)做買賣與管賬的本事。往后也好自立門戶?!?/br>
    喜兒含淚點(diǎn)頭,輕聲道:“喜兒謝過姑娘?!?/br>
    折枝彎眉對(duì)她笑了笑,將手里的三張賣身契疊成一沓,放在紅燭的火苗上。

    泛黃的宣紙迅速發(fā)黑卷邊,仿佛只是頃刻的功夫,三張賣身契,一同燒成灰燼。

    折枝看著那灰燼略有些出神,直至橘子從長(zhǎng)窗上跳進(jìn)來,扒著她的裙子‘喵喵’撒嬌,這才回過神來,將燭火吹熄,對(duì)三人彎眉道:“都去忙自個(gè)的事吧。我也要再往映山水榭里去一趟?!?/br>
    她抱著橘子站起身來,走過半夏與紫珠身畔時(shí),語聲輕輕的,像是要被秋風(fēng)吹散:“若是無事,今夜早些歇息。明日清晨便要啟程?!?/br>
    半夏與紫珠輕應(yīng)了一聲,分別回房里清點(diǎn)收拾要帶去荊縣的細(xì)軟與路上的行裝。

    折枝獨(dú)自抱著橘子行至映山水榭中。

    因這一連串的事,桑府中都亂得似要翻過天去,唯獨(dú)這水榭中仍是一如往常的清凈。折枝行走其間,甚至能聽見秋風(fēng)掃過地上黃葉那細(xì)微的聲響。

    大抵人去樓空,便是這般寂靜凄涼。

    折枝這般想著,輕輕斂眉掩下了眸底的心緒,徐徐行至上房跟前。試探著探手輕輕一推。

    謝鈺上房的槅扇未曾落鎖,隨著她的動(dòng)作往左右敞開,將里頭熟悉的擺設(shè)展現(xiàn)在折枝跟前。

    折枝立在門上沉默了一瞬,終于還是打簾進(jìn)去,輕車熟路地行至他的錦榻跟前,將一張銀票壓在玉枕底下。

    欠謝鈺的銀子,總算是還清了。

    不知為何,卻沒有多少如釋重負(fù)的感覺,反倒隱隱有些悵然。

    許是離別的愁緒太重,令人心緒低迷,看什么都有些觸景傷情。

    折枝輕笑著搖了搖頭,回身往門上行去。

    她途徑長(zhǎng)窗畔時(shí),無意瞥見長(zhǎng)案上放著的文房四寶,卻輕愣了一愣,步履為之微微一停。

    不知為何,倒又想起了謝鈺教她習(xí)字的情形。

    折枝靜靜立了一陣,略有些出神。

    倒是懷里的橘子似想回院子里撲蝶玩耍,用小梅花反復(fù)扒著她的袖口‘喵喵’喚著,似在催促她快些回去。

    畢竟謝鈺的院子里并不似沉香院中遍植花木,自然亦沒有蝴蝶給它取樂。

    唯一養(yǎng)著的芍藥花,此刻也已凋謝。

    折枝輕輕嘆了口氣,終是先將橘子放下,略微挽了寬袖,自筆架上取下一支兔毫來。

    想著不辭而別,終究不好。

    如今既然來了,便給謝鈺留下一封書信。告之她已離去,也算是好離好散。

    以免謝鈺也像是桑硯尋紅箋雪盞那般,滿府滿城的尋她,鬧得滿城風(fēng)雨。

    折枝落定了心思,卻終究是從未給人去過書信。兔毫在宣紙上懸停了許久,眼見著筆端的墨跡都快凝結(jié),折枝這才驟然想起當(dāng)初話本子上看到的一段話來。

    似乎很適合此刻情形。

    折枝不再遲疑,只略作改動(dòng),便將那段話落于紙上。

    ‘哥哥見信安。

    折枝多年來鳩占鵲巢,客居桑府十六載,使哥哥顛沛流離,受過諸般苦楚。心中常愧。

    自無力彌補(bǔ),唯將清白身子償還哥哥一身傷痕。

    如今相伴日久,您亦在病榻前寬宥折枝。

    加之銀兩備齊,折枝戶籍亦自桑府遷出,名字與姓氏同還桑府。

    便求一別,各還本道。

    伏愿哥哥仕途通達(dá),子嗣滿堂。

    至此解怨釋結(jié),更莫相憎。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折枝敬上?!?/br>
    停筆后,她垂眼細(xì)細(xì)看了一遍,見沒有錯(cuò)漏之處,這才以白玉鎮(zhèn)紙壓了,以免被風(fēng)吹去。

    待做完這一切,她未再停留,只抱起橘子,獨(dú)自離開了謝鈺的上房。

    槅扇被秋風(fēng)闔攏,鎖上彼此所有的歡情與過往。

    *

    一夜更漏冗長(zhǎng)。

    待翌日金烏初升時(shí),折枝已換好了素日里穿的衣裙,挽了乖巧的百合髻,抱著橘子,帶著半夏紫珠與喜兒往角門處去。

    守門的小廝馬友還未睡醒,看見折枝過來,仍舊是瞇著眼睛直打哈欠:“表姑娘這么早便去朱雀街上嗎?鋪?zhàn)佣歼€未開呢?!?/br>
    折枝如常笑著戴上幕離,讓半夏將碎銀子遞與他:“今日去城郊踏青,晚些回來?!?/br>
    馬友并未多問,倚在門上半睡半醒地連連點(diǎn)頭,也不知聽進(jìn)去沒有。

    折枝并不在意,只提起裙裾,輕輕邁過了桑府的門檻。笑著與半夏她們一同行入不遠(yuǎn)處的偏巷。

    巷口停著一輛篷布馬車,車轅上坐著的正是秋草夫婦。

    昨日里,折枝便讓半夏與紫珠借著采買的名頭,將行裝悄悄送到了秋草那,如今正放在馬車?yán)铩?/br>
    ——她們的行裝并不多,多是衣物。疊起來不過一口箱子大小。

    便是她要帶去荊縣里的全部了。

    秋草遠(yuǎn)遠(yuǎn)見折枝過來,便紅著眼眶自車轅上下來,快步走到折枝跟前,拉著她的手對(duì)她細(xì)細(xì)叮囑道:“姑娘,您還從未出過這么遠(yuǎn)的門。這一路上千萬要小心,要走官道,住城內(nèi)的客棧,千萬莫要為了省銀子住在偏僻地。還有路上的吃食也要當(dāng)心,切莫吃些來路不明的東西……”

    她細(xì)細(xì)碎碎地叮囑了許久,眼見著天邊金光初透,已到了啟程的時(shí)候。

    這才不舍地放開了折枝的手,指著那牽馬的車夫道:“這是我家遠(yuǎn)房侄子,名叫羅莊,會(huì)幾手拳腳功夫,由他送你們,我也放心些?!?/br>
    折枝輕聲謝過秋草嬤嬤,牽過喜兒的手遞到她掌心里,低聲道:“喜兒如今年歲還小,便勞煩嬤嬤照顧了。若是等我們?cè)谇G縣里安定了,便托驛使給您送當(dāng)?shù)氐耐廉a(chǎn)來。”

    秋草連連點(diǎn)頭,含淚道:“姑娘,一路珍重啊。”

    折枝踏著腳凳上了篷布馬車,彎起水波瀲滟的杏花眸對(duì)秋草輕輕抬唇:“嬤嬤也多珍重?!?/br>
    隨著半夏與紫珠步上馬車,棉布車簾隨之垂落,隔絕了離別時(shí)的悵然。

    “駕!”

    羅莊手中的馬鞭于半空中清脆一響,駿馬長(zhǎng)嘶揚(yáng)蹄。

    往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完-

    第89章

    ◎頗有些命運(yùn)弄人的意味?!?/br>
    折枝今日里起得頗早, 如今上了馬車安定下來,困意才漸漸上涌。想著左右車內(nèi)無事,便挪過車上放著的一面大迎枕, 闔眼睡去。

    半夏與紫珠倒是時(shí)不時(shí)地挑簾看看車外的情形,估摸著今日日落前能行到何處地界。

    隨著馬車出了城門,到了京郊,藏在云后的日頭亦漸漸升起, 夏日里還未散去的熱意倒涌回來,曬得路面guntang, 便連拉車的馬匹都不住噴著響鼻。

    羅莊坐在車轅上,一張臉也被曬得通紅。又駕車行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見馬匹實(shí)在是有些熬不住,這才就近尋了個(gè)茶攤勒馬停下,拿布巾擦著滿頭的汗:“姑娘先下來歇歇腳吧。過了這家茶攤再往前幾十里, 便是徹底出了盛京城的地界?!?/br>
    折枝睡了許久, 聽見勒馬聲便也醒轉(zhuǎn)過來了, 輕輕應(yīng)了一聲, 便與半夏紫珠一同步下車輦,往茶攤上坐落。

    茶攤上的小二拿著茶壺迎上前來, 殷切道:“幾位要點(diǎn)什么?如今正是晌午,可要在我家用了飯?jiān)谧???/br>
    折枝抬眼見日已上中天, 想著京郊大抵也不好找吃食, 便轉(zhuǎn)首看了看一旁碳火上煮著的東西,輕聲問小二:“那里煮著的是什么?”

    “是湯餅, 一旁爐子上還有自家烙的餅子, 姑娘可要來幾個(gè)?”

    “我們要三碗湯餅?!闭壑φf著側(cè)首去問旁側(cè)的羅莊:“羅大哥要點(diǎn)什么?”

    羅莊正將拉車的馬匹卸下, 拉去一旁喂水與草料, 聞言便隨意擺手道:“我不挑,能吃飽就成。”

    折枝頷首,對(duì)那小二道:“那便再來兩碗湯餅,佐一些餅子。若是還有其他吃食,也可拿些過來?!?/br>
    “好嘞?!毙《?yīng)了一聲,動(dòng)作利索地將湯餅盛過來,又拿了些烤餅與菜飯過來,加上茶水小菜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胤帕艘蛔?,這才笑道:“您慢用。”

    折枝執(zhí)起木筷,輕輕挑起一筷子湯餅嘗了嘗,覺得雖沒有府中做得味美精細(xì),可出門在外也不能太過挑剔,便也就著小菜徐徐用了半碗。

    半夏與紫珠見折枝都不曾抱怨,自也沒什么可說的。羅莊忙了這半日,更是餓得急了,剛坐下,便一氣用了兩碗,又將菜飯一掃而空,這才漸漸緩下了動(dòng)作,就著茶水去吃烤餅。

    一行人正用著飯食,驟然聽見官道上馬蹄聲急急而起。

    折枝只當(dāng)做是過往的客商,仍舊是小口用著湯餅并未抬首。

    直至隨著一聲勒馬,似聽見有人輕輕喚了她一聲‘折枝’。

    折枝微微一愣,忙放下手里的湯餅抬起眼來,卻正看見蕭霽一身風(fēng)塵自茶攤前下馬,抬步行至她跟前溫聲道:“近日里我諸事纏身,數(shù)日未曾回京中居所。直至今日清晨回去,才收到了你的留信,幸而為時(shí)未晚,終是在京郊處追上了你的馬車。”

    折枝見蕭霽滿身風(fēng)塵,想是追了一路,忙自椅上站起身來,遞了盞涼茶過去。

    “先生是來為折枝送行的嗎?”

    蕭霽微微搖頭。

    折枝輕輕一愣,復(fù)又問道:“那先生是有什么急事要尋折枝?”

    她遲疑一下,放低了語聲:“是尋到哥哥的戶籍了?”

    “謝少師戶籍之事,大抵還需一段時(shí)日?!笔掛V接過她遞來的清茶,溫聲解釋道:“萬壽節(jié)上行刺之事,你可還記得?”

    折枝隨之想起偏殿里謝鈺當(dāng)著蕭霽的面,威脅輕薄她的模樣,雪腮微微一燙,慌忙低下臉去,輕輕應(yīng)了一聲。

    蕭霽卻并未說起偏殿之事,只是輕聲道:“自那日之后,宮中盤查刺客未果,便只得將一些新入籍的宮人與樂師清出宮外,亦算是清去可疑之人?!?/br>
    折枝輕愣了一愣,似是明白過什么,徐徐抬眼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