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瓏尷尬一笑，不再搭話。

    等趙瓊吃完了，胡瓏讓人備下洗澡之物，便先回去了。

    秦嬤嬤著人備好衣裳與香胰、干花等物，便讓人退下，服侍著趙瓊踏進去，拿小幾坐了下來。

    趙瓊撩起一捧熱水輕嗅，摻雜著玫瑰花瓣的水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她慢慢放松下來，讓水沒過肩頸，舒服地紆出一口氣。

    她閉著眼，讓徐徐晃動的熱水按摩著肌膚，耳畔秦嬤嬤輕輕道：“依殿下看，咱們明日可要去見見國公府真正的主人？”

    她唇邊逸出一縷笑：“不急。嬤嬤也覺得這出‘主子不像主子，奴婢不像奴婢’的戲，很有意思吧？”

    趙和和胡瓏明顯是叫人架起來了，面上是皇上、皇后，實則能動用的權(quán)力很小。一個指揮不動底下的侍衛(wèi)，一個尚且還不如丫鬟……

    “朝廷派來接手七州之地的人是誰？”

    “是大將軍周宏。聽說他用兵如神，僅次于皇上?！?/br>
    “你能聯(lián)系到他吧？找個時間，我需要和他見上一面?！?/br>
    秦嬤嬤一怔，干笑一聲：“奴婢知道了?！?/br>
    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出來，躺在榻上，秦嬤嬤拿篦子給她通著頭發(fā)，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哆哆。

    有人叩響了房門。

    “進來?！?/br>
    和秦嬤嬤一樣打扮的人走進來，福了福身：“殿下，是趙主子來見您?！?/br>
    連稱呼都是一樣地討巧。

    趙瓊眼也未睜地道：“先請他喝杯茶吧，咱們也帶了幾罐子茶葉過來，你親自去沏。離家這么多日子，估摸著他也正想這口。對了，在這就先改個口吧，好歹在人家屋檐子底下呢?！?/br>
    “是，奴婢遵命，這就去請皇上喝茶?！眿邒甙踩煌讼隆?/br>
    趙和才剛喝上茶，就聽到木屐磕地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他抬眼，見趙瓊穿著飄逸的杏色大袖，頭也未梳，如緞的黑發(fā)散在耳后，閑適自在地走了出來。像極了從前他等在朝月宮里，預(yù)備著和阿姊一起玩的場景。

    他恍惚了一瞬，直到趙瓊走到跟前才站起來，手足無措地喊了聲：“皇姐?！?/br>
    趙瓊看也不看他，徑直坐下來，身旁嬤嬤端上杯茶，她呷了口，這才睨了他一眼：“坐吧，怎么，還要我請你？”

    趙和見她還肯搭理他，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興興頭頭地坐下。

    她看了看左右：“你們先下去吧。”

    身旁人無聲退下，將門給他們姐弟闔上。

    “阿姊，這些日子不見，你瘦了?！?/br>
    兩人挨著坐著，他猶嫌不夠，把凳子往她那挪了挪，直到和她手臂貼著手臂，才笑道：“那日分開之后，我一直都擔(dān)心阿姊，好在從子辰那不時得到傅統(tǒng)領(lǐng)的消息，知道阿姊在長安一切都好，我這才放心。”

    “是嗎？”她到了這里，心情不順，自然說話也時時帶刺。

    “那你給我解釋解釋，賜婚與七州之地，是怎么回事？”

    親姐弟，說出實話來也難免寒心。

    趙和下意識地把一切推到了樊父身上：“都是他的主意，我本不愿意，可是——”

    “可是什么？”她玩味地看向他，“繼續(xù)說啊?！?/br>
    趙和訥訥垂下了頭，手撥弄著桌墊上垂下的流蘇，說不下去了。

    她冷哼一聲：“既做了，便不要沒膽子承認。你如今的膽子也夠大了，怎么還差這一項嗎？”

    “讓你去玟陽，你不聽，讓你回長安，你也不聽。如今被人捧起來做棋子，滋味如何？——哦，我忘了，我的弟弟不僅自己要做棋子，還要他的jiejie一道做棋子！”

    “阿姊我沒有！”他下意識地先否認。

    他蹲下來，握著她的手，被她甩開，仍舊不放棄地趴在她膝頭，抬起頭凄惶道：“阿姊，若我能決定，我真的不想讓你做棋子?？墒俏覜]有辦法?！彼f著眼眶紅了起來，不斷重復(fù)道：“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已經(jīng)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難道還能半路放棄嗎？你讓我怎么甘心！這江山原本是我趙家的?！彼o緊抓住她的手，激動道：“天下原本就該是我們姐弟的！”

    “可如今呢？我一言一行都要受人限制，世家觀望，黎民變節(jié)，獨木難支……”

    “阿姊，只有你能幫我了。你幫幫我好不好。”他原本蹲著的腿歘地一下跪了下來：“阿姊，就當(dāng)是我求你。等我們復(fù)了國，你想如何就如何，我都聽阿姊的?！?/br>
    她一只手被他緊緊握著，另一只手拂過他臉頰上猶帶紅痕的地方，動作輕柔，充滿憐惜，趙和以為她軟了態(tài)度，不由露出一個笑，卻聽她冷冷道：

    “野心，誰沒有？”

    “可你的能力，配不上你的野心，再這樣下去，只會自取滅亡?！?/br>
    試探

    趙和臉上剛浮現(xiàn)出來的笑一下子凍住了。

    “我讓你搶胡家的軍權(quán)，你以為胡家拱手相讓，就代表你搶成功了嗎？”她拍了拍他的臉，溫和中透著一絲憐憫：“你能指揮得動幾個人？方才你發(fā)話，可有人聽？即便真讓你舉旗成功，到底是趙家復(fù)位，還是胡家上位？”

    “你以為，殺了你，扶胡家少主上位，他們不敢嗎？”

    趙和嘴唇輕顫，“阿姊——”

    “這些話傅嘉彥沒和你說過嗎？”她笑了聲：“看來他是覺得你如今已經(jīng)立起來了，不好再多話了。也是，你都已經(jīng)娶了妻，稱了皇，若是再有人對你指手畫腳的，只怕你也不愿意聽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