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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凰兒將知道的事娓娓道來,聽到那日宮門一遇后沈擎回去朝小丫鬟撒氣時,她厭惡地蹙起了眉,又聽到有位相公將他攔下時,不禁問:“那人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 凰兒誠實地搖頭:“我不知道。沈擎手段狠辣,我在他身邊伺候時一向小心,不敢亂抬頭,不過那人的聲音聽起來清潤悠然,很是動聽。啊——”她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一聲:“這人原也住在別院里的,后來不知怎么就病逝了?!边@話還是聽仆婦們說起的,她們只當她是沈擎身邊的紅人,扯著她說了好一會話,便說起了這個在別院里宛如曇花一現(xiàn)的男子。 “病逝了……”趙瓊?cè)粲兴嫉卮瓜卵?,很快又抬起來,“有人見過他的樣子嗎?” “有。”凰兒忙道:“外面的仆婦們見過,還夸過一通呢。” 趙瓊看了看周圍,筆墨紙硯一概沒有。略滯了一瞬,好吧,她確實是討厭學習來著。從前做功課還是叫趙和幫她寫好,她再照著抄一份,再不然就是磨著傅嘉彥給她做,雖然屢屢被趙太傅看出來,但是偶爾也會有一次得逞。 和趙太傅的斗智斗勇史,那簡直是一部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曠世奇談。 …… 與從前太過相似的布置確實勾起了她的許多回憶。即便刻意壓制著,記憶的碎片卻還是在不經(jīng)意間跳出來。她居然、居然有些想哭。哪怕是國破家亡的那一日,她也只為趙仏而哭過。然而現(xiàn)在,不過是再平淡不過的一個細節(jié),卻能令她鼻酸。 “有紙和墨嗎?”她深吸口氣,隨意尋了個話題。 凰兒點頭:“書房那有,我這就去拿來。” 拿來后,趙瓊細細描繪了記憶中常瑕的模樣,遞給凰兒:“找剛才你說的那些仆婦,讓她們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她看向還有些剩余的紙,猶豫著問:“你能出別院嗎?” “沈擎臨走的時候吩咐了,一只鳥都不準放出去,我也只能在內(nèi)院行走,出不了府。” 趙瓊失望地擱下了筆,不知道長空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 不悔 長空在寶殿內(nèi)站了一夜,直到晨鐘敲響時,才默默地行了個佛禮,退了出來。 一夜未眠,他眉間帶了幾分倦色,來到長智門前,輕敲。 木門打開,長智見是他,還有些疑惑:“怎么這個時候來,有事?” 長空行了個禮,眼神雖淡卻很堅定:“師兄,今日早課,我想麻煩你替我上了。荀姑娘一夜未歸,我放心不下。” “就這般心悅她?”長智帶了些調(diào)侃地問。 他比長空年長,只是入門晚。本已成家立業(yè),奈何妻兒離逝,他這才看破紅塵,出家為僧。也因此,他對于這個師弟,一向照拂,宛如父兄。 長空淡淡地嗯了聲。 !?。?/br> 長智一驚,等等,他剛才是答應(yīng)了一聲??? 這還是他那個一心向佛,七情六欲皆空的長空師弟嗎? 長智收起那點子調(diào)笑的心思,正色道:“長空,你可想明白了。執(zhí)迷情愛,只會越陷越深,于修心無益。” “我明白?!?/br> “你若勘破了情劫,會傷她心。若勘不破,則可能此生都難再有進益?!?/br> “我知道?!遍L空語調(diào)平淡。 “即便如此,也不后悔?” 長空眼神飄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人,然后微微一笑:“不悔?!?/br> 長智點頭,算是認下他這個決定,只是到底有些好奇:“你看中她什么,長得好看?” 在他看來,仰慕自家?guī)煹艿娜硕嗔?,燕瘦環(huán)肥,從小家碧玉到大家閨秀,什么類型的沒有。昔日長安街頭講經(jīng),那何止是滿樓紅袖招,半條街都被姑娘們擠滿了,長空卻連眼都沒有抬過一下。 這一個,除了美貌出眾,他實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我見人相,如見虛妄?!煌?,她是、”他頓了下,似乎在想來形容趙瓊:“她是緣法?!?/br> 天漸漸亮起來,長空心里惦念著趙瓊的下落,便向長智告辭,往寺外去了。 長智看著他的背影,笑著嘆了口氣。世事皆有緣法,只是不知師弟這緣法,是良緣,還是孽緣…… * 長空的馬車一入城,何鞍這邊就得了消息。 “百姓們都跟在車后跪拜,后頭還遙遙跟著幾輛馬車,陳家、齊家、姜家等幾大家都在。”這幾家都是世家,目下無塵。若非他尊長空為國師,又親自派人去請,只怕還不肯入新朝。長空已經(jīng)許久不曾入長安講經(jīng)了,也難怪連他們多要跟上去湊個趣。 何鞍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聲,“最近長安城里不太平,派人保護好長空法師?!比羰窃僬哿碎L空,他可沒有第二個能找的助力了。 “是?!绷_維抱拳,見他無話再吩咐,便退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殿外有人進來稟報:“陛下,國師大人到了?!?/br> 長空享國師位尊,更高百官一等,宮禁之內(nèi)可出入自如,不必通傳,唯一一道禮節(jié),就是龍乾宮外的這一候了。 “快傳?!焙伟皳P手,順便將手邊的折子闔了起來,吩咐人端茶。 長空進來時何鞍已經(jīng)笑瞇瞇地在案前等候了,待要行禮卻被他止?。骸拔艺f了,國師不必拘這些禮,先坐吧?!?/br> 旁邊的宮人適時地奉上茶,何鞍微微掃了掃茶蓋,嗅了兩口才道:“你來找我,定是有事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