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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罪狀 第61節(jié)

    “證據(jù)就擺在那里,他不得不認。”任雯麗呼出一口氣,略微感慨地說道,“幸虧你錄了視頻,本來楊法官也錄了音,但他的手機泡了水還沒能修復。”

    “我寧愿不錄?!苯坂卮驍嗳析悺?/br>
    回顧跨年夜那晚發(fā)生的事情,靳舟最后悔的就是打開了手機錄像。

    他原本可以直接把手機扔下去,引走汪和泰的注意力,但正因為他在聽到兩人對話時,下意識地錄起了視頻,他總覺得手機是個重要的東西,以至于壓根沒有想到,還可以把手機給扔下去。

    又或者,不扔手機也行,他可以挺身而出,在汪和泰掏出槍的那一刻,他就叫喊汪和泰的名字,讓楊時嶼有機會脫身。

    再或者,他不用引走汪和泰的注意力,應該直接從上面跳下去,把汪和泰給制服住。

    不,這些都不對,在楊時嶼來到他的房間里時,他就不應該讓楊時嶼離開。

    想了太多種可能性,想得靳舟腦仁都在疼。

    人的一生中或許有無數(shù)后悔的瞬間,而今后再也不會有什么事,會讓靳舟像現(xiàn)在這樣后悔。

    “別想那么多,只會讓自己難受?!比析惻牧伺慕鄣募?,“你現(xiàn)在是這個案子的重要證人,一定要打起精神來?!?/br>
    最親密的人被謀殺,自己成了唯一的證人——在上船之前,靳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現(xiàn)在有了他證詞和視頻,汪和泰永遠也不可能翻身,但他失去了楊時嶼,今后的生活還有什么意義呢?

    如果他可以重新選擇,他一定會在楊時嶼生日的那天早上,買好機票強行帶走楊時嶼。只要楊時嶼還在他身邊,他甚至可以不去報仇。

    但他非常清楚,就算他有這樣的想法,楊時嶼也決不會輕易放下這件事。

    按照任雯麗所說,楊時嶼其實有兩套計劃,一是他告訴過靳舟的那樣,誘使汪和泰對趙凊出手,二是如果情況有變,他會向汪和泰攤牌,誘使汪和泰對他出手。

    讓警察提前在游輪待命,是為出現(xiàn)計劃二的情況,一方面可以保障楊時嶼的安全,一方面可以把汪和泰抓個現(xiàn)行。

    這樣的計劃自然有一定風險,但在楊時嶼和警方的預想當中,只要楊時嶼拖上兩三分鐘的時間,警方就能趕到現(xiàn)場,危險系數(shù)也并不會很高。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沒有人想到汪和泰打從一開始就想要解決楊時嶼,連手槍、煙花、地點都早早做好了準備。

    根本不需要計劃二,汪和泰就主動向楊時嶼攤牌,并且前后不過幾十秒的時間,他就對楊時嶼痛下殺手。

    都說反派死于話多,然而當反派話少時,世界上就沒有那么多圓滿的故事了。

    “對了?!比析悜遣幌朐僮尳鄱嘞?,轉移話題道,“你之前讓我查的事,我都查到了,那個人的確有點問題?!?/br>
    靳舟毫不意外,語調(diào)平淡無波地問:“家庭原因?”

    任雯麗皺眉說道:“比這嚴重得多?!?/br>
    靳舟實在提不起抓兇手的興趣:“那就收網(wǎng)吧?!?/br>
    “你要來嗎?”任雯麗問道,“畢竟是你找到的兇手?!?/br>
    靳舟本想說不用,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沉默片刻后,他微微皺起眉頭道:“我去?!?/br>
    任雯麗和靳舟分別后,離開了楊時嶼的葬禮。

    靳舟仍然站在原地,隔著人群遠遠地看著照片上的男人,孫義和小武讓他去上香,他沒有去,不只因為他做不到,還因為他始終不愿相信這個事實。

    “靳律師?!贝┲谝挛餮b的莊宇出現(xiàn)在靳舟身旁,手里拿著一個不相稱的白色信封,“楊法官讓我把這個交給你?!?/br>
    靳舟愣了愣神,從莊宇手中接過信封:“什么時候的事?”

    “他去游輪之前?!鼻f宇說道。

    “他知道有危險?!苯哿ⅠR明白過來手里的這封信意味著什么,自嘲地笑了笑,“遺書?”

    楊時嶼果然是個狗東西,就連遺書也要別人轉交給他。

    “不算遺書吧?!鼻f宇說道,“他交給我的時候,說應該不會出事,但就怕萬一……他還有些話想對你說。”

    “他還真是考慮周到。”靳舟的眼神黯淡下來,從信封中拿出了一張白色信紙。

    希望你不要看到這封信,我還沒有準備好跟你離別。

    但如果你已經(jīng)看到,千萬不要怨我。

    熟悉的筆跡,熟悉的語調(diào)。

    只看了兩行,靳舟就繃不住了,一直壓抑的情緒如火山般爆發(fā)。

    不要怨他?怎么可能?

    他不僅要怨,他還要去楊時嶼的墳頭吐口水!

    “靳律師,你還好嗎?”莊宇微微偏頭,看著眼眶泛紅的靳舟,“你要不過陣子再看?”

    “我沒事?!苯垡Я艘Ш蟛垩溃瑥娙滔卤加恐帘羌獾乃嵋?,“謝謝你轉交給我。”

    莊宇說得對,現(xiàn)在不是看這封信的時機。

    靳舟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去掘楊時嶼的墳,把他揪出來給他兩耳光。

    不能百分百確保安全的事他為什么要做?

    別人父母的仇關他屁事,他吃飽了撐的非要替天行道?

    靳舟似乎找到了發(fā)泄情緒的好途徑,把楊時嶼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但罵著罵著,他又陷入了無盡的空虛,只感覺想要抓什么都沒法抓住。

    夜里三點四十五分,靳舟仍然睜著雙眼。

    漆黑又陌生的病房里只響著心電監(jiān)護儀的聲音,微光打在靳舟的側臉,顯得有些滲人。

    單人病房的門口守著值班的民警,如果靳舟沒有想錯,此時民警應該正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就如昨天、前天以及大前天那樣。

    這也沒有關系,因為是靳舟讓民警盡管睡,不用在意病房里的情況。

    單人病房原本屬于羅雪晴,但這些天一到晚上,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會換成靳舟,只為等待某個人的出現(xiàn)。

    羅雪晴即將醒來的消息并不假,某個人白天曾經(jīng)來看過,正好看到了羅雪晴眼球在動的瞬間。

    其實醫(yī)生們也不確定羅雪晴具體什么時候會醒來,但靳舟相信一定不會等太久。

    反正睡也睡不著,半夜來假扮羅雪晴,正好可以讓靳舟忘記,他本該擁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吱吖——”

    病房的門把手在此時毫無預兆地被人擰開,無所事事盯著天花板的靳舟立馬屏住了呼吸。

    來者腳步聲很輕,應是穿著運動鞋,外面的光線透過玻璃照進病房內(nèi),使得藍色的隔簾上映照出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人影戴著棒球帽,靳舟略微有些愣神,他竟生出了一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希望隔簾被人撩開時,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但不切實際的想法很快煙消云散,隔簾后的人影抬起了右手。

    從影子的線條來看,來者手上戴著橡皮手套,看樣子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下一瞬間,隔簾被人撩開,由于靳舟所處的角度背光,看不清來者的臉,但通過大致的輪廓,他也確定了來者就是他正在等候的那個人。

    撩開隔簾的手忽地停在半空,身穿一身黑衣的人顯然看清了心電監(jiān)護儀下靳舟的臉,渾身僵硬地定在原地。

    靳舟慢悠悠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反手按下了墻上的開關。

    病房里驟然變得明亮,靳舟看著僵在病床邊的人,淡淡地招呼道:“你來了,謝曜?!?/br>
    第64章 揭兇環(huán)節(jié)

    “靳律師?”

    謝曜很快回過神來,從隔簾上收回了右手。

    戴在手上的白色橡膠手套在此刻顯得尷尬又多余,他微微垂下視線,神態(tài)自若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一邊摘下手套,一邊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在等你?!苯燮届o地說道,“看你什么時候會對羅雪晴下手?!?/br>
    羅雪晴曾給兇手開門,知道兇手是誰,因此無論如何,兇手都不會讓羅雪晴醒過來。

    “我承認這時候我出現(xiàn)在這里很奇怪?!敝x曜說到這里頓了頓,沒有做無意義的辯解,直白地問道,“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綻?”

    “在有一天晚上?!苯劬従忛_口道,“我和楊時嶼去查看案發(fā)現(xiàn)場,后來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剛下班的你?!?/br>
    那是在羅雪晴出事之后,靳舟開始調(diào)查連環(huán)兇殺案,當時汪和泰已經(jīng)安排人跟蹤楊時嶼,因此楊時嶼和靳舟去兇案現(xiàn)場時,故意換了身裝扮——戴著棒球帽,沒有戴金框眼鏡,身上穿著黑色勁裝。

    “我那天是真的在加班?!敝x曜眉峰微挑,“可沒有在跟蹤你們?!?/br>
    “你出現(xiàn)在那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靳舟說道,“你知道我身旁的人是楊時嶼?!?/br>
    謝曜的眼眸左右顫了顫,很快微瞇起雙眼:“原來如此。”

    當時謝曜是從背后接近靳舟和楊時嶼,他根本沒有看清楊時嶼的正臉,卻僅憑背影就能知道靳舟身旁的人是誰,這說明他早就知道楊時嶼偶爾會有這樣的裝扮。

    “除了我身邊的人,整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知道我在跟一個黑衣人共同行動?!苯劾^續(xù)說道,“一個是王大榮,他已經(jīng)死了?!?/br>
    在酒吧設局抓王大榮那次,王大榮看到過靳舟和楊時嶼待在一起。

    “至于另外一個人,”靳舟故意吊胃口似的頓了頓,直直地看向謝曜的雙眼,“就是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br>
    去筒子樓查王大榮那晚,靳舟意外碰上了楊時嶼,兩人打了一架之后,站在樓道的窗戶邊聊天。

    根據(jù)警方梳理出來的時間線,殺人兇手就是在那個時候,路過兩人的背后上樓。

    “你第一次找上我,是作為提前介入案件的檢察官。”靳舟看著謝曜繼續(xù)說道,“當你看卷宗時,你發(fā)現(xiàn)我在做筆錄時撒了謊,說不認識那個黑衣人,而作為殺人兇手的你,很清楚我當時正在跟那個黑衣人聊天?!?/br>
    “你好奇怎么回事,更好奇黑衣人到底是誰,于是你開始接近我?!?/br>
    “查到楊時嶼不過是時間問題,你很快就摸清了來龍去脈,知道我們在調(diào)查汪和泰,而你的腦海中形成了某種條件反射——我身旁的黑衣人就是楊時嶼,也正因如此,在碰到我們時你下意識就打起了招呼,卻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你不應該知道那個黑衣人是誰?!?/br>
    “厲害?!敝x曜勾起嘴角點了點頭,眼里露出欣賞的目光,“所以你從那時候開始就在懷疑我?”

    “沒有,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并沒有多想?!苯壅f道,“我真正懷疑到你頭上,是因為劉永昌的案子?!?/br>
    “哦?”謝曜挑了挑眉,輕聲笑道,“說說看?!?/br>
    “劉茜很擔心劉永昌,還問我要不要給檢察官塞紅包,我說不需要。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還是不放心,所以私下找上了你,想要給你塞紅包?!?/br>
    “嗯哼,我拒絕了。”謝曜語氣輕快地說道,“人民檢察官怎么能收受賄賂?”

    聽到這幾個字,靳舟微微皺起了眉頭:“但你們還是加了微信好友?!?/br>
    “加好友有什么問題?”謝曜問道,“讓她安心而已,免得老想著給我紅包。”

    “她總是催你案件的進展,于是你對她說,催你不如來催我,因為我才是幫劉永昌洗清嫌疑的關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