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謝厭繃唇，毫無悔改之意：“若再得機(jī)會(huì)，我一如既往。”

    “你、你不嫌臟，我且嫌呢……”

    謝厭有些難過，眼底一閃而逝的黯淡。

    卻很坦然地、緩緩綻開一抹古怪的笑，反問她：“是嗎。尹嬋，你今晚看清我了，你會(huì)逃開嗎？”

    ……

    不會(huì)。

    尹嬋心知肚明，自己不會(huì)。

    所以她怕，怕謝厭之余，更怕自己被他誘得越來越詭異的心思。

    尹嬋由著他的話，不敢再往深處想，頭皮下意識(shí)發(fā)麻。

    忽然，使力推開謝厭，提著裙擺奪門而出。一直回了院子，關(guān)上門，才收回怦怦亂跳的心。

    窗牖被風(fēng)吹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尹嬋推開窗，隔著泥洼的蓮塘，望向謝厭的院子。

    隱約能見到一點(diǎn)光，是那絹紗燈發(fā)出的。

    尹嬋思及方才的事，心下一咯噔，呼吸漸漸變沉，咬緊唇瓣猛地合攏窗戶。

    原來，不是謝厭發(fā)瘋。

    是自己變了。

    -

    翌日，和風(fēng)撫過院子的海棠枝丫。

    春陽(yáng)微起。

    尹嬋梳洗后等著阿秀篦發(fā)，靜靜端坐，不多時(shí)，荷葉盞紋鏡里，她啟唇輕笑一聲。

    阿秀篦頭的動(dòng)作頓住，循著小姐的目光，回頭看向方角柜前的楚楚。

    “楚楚jiejie在做什么呢？”

    楚楚手捧著尹嬋昨夜換下的白底淺綠綢裙，神情頗呆，尹嬋和阿秀瞧著都想笑。

    楚楚在兩人的打趣聲中回了神，將衣裙拿到尹嬋面前：“小姐，這袖口血跡太沉，洗不去了。”

    尹嬋微怔，昨日情景紛紛再現(xiàn)，她因著謝厭的緣故，一直沒急著洗，現(xiàn)在卻……

    楚楚約莫知曉一些內(nèi)情，笑著道：“倒也不妨，原州成衣鋪和布莊還不錯(cuò)，不如去街市逛逛，買幾身衣裳。”

    阿秀眼睛頓亮：“小姐，我們出府吧，院子呆著無趣，昨兒賞了一下午的花，可把我閑的。”

    去逛街市自然好，左右空暇多，尹嬋也意動(dòng)，可買新衣這事，怕是有些困難。

    無他，自離開將軍府，銀兩除給奶娘看病外，其余俱已作日?；ㄓ?。

    眼下著實(shí)囊中羞澀。

    尹嬋暫時(shí)沒和阿秀楚楚說，安安靜靜斂下眸，坐在荷葉鏡前，腦中不動(dòng)聲色地思量存余的銀兩細(xì)軟。

    從家里帶出的舊衣還有，如今情況頗艱，一應(yīng)花銷能免則免。

    但，只顧儉約不夠，往后日子且長(zhǎng)著，倘若當(dāng)真要在原州度日，沒有銀錢萬萬不能。

    尹嬋思忖，美眸輕轉(zhuǎn)，不由萌出了營(yíng)生的念頭。

    無需盆滿缽滿，用以度日便好。

    由宮里出來的嬤嬤教導(dǎo)，這些年倒也不曾荒廢過，譬如丹青、書法、刺繡她且擅一二。

    但原州太陌生了，即便要試圖營(yíng)生，也得先去各個(gè)鋪?zhàn)犹角凭烤埂?/br>
    心念及此，尹嬋面色隱隱帶著些興奮。

    在京城清閑度日，十六年來深閨繡戶，從未做過這等事，難得新奇的體驗(yàn)，她需得把握住。

    暗自思索后，尹嬋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笑看向楚楚和阿秀：“也好，待用過早食，咱們便出府走走?！?/br>
    阿秀歡喜撫掌，連忙替她篦發(fā)。

    尹嬋望著鏡中的自己，悠悠翹起了唇角。

    早膳是謝宅的丫頭端來的，恭敬放下后，便行禮離去，連頭都不敢抬起。

    直出院子，走遠(yuǎn)許多后，倆丫頭才拍著胸脯心有余悸。

    “可看清那位姑娘的容貌了？”

    “沒敢抬頭，你呢？”

    “我也是……”

    “她與謝厭公子是什么關(guān)系，怎的公子直接搶了表姑娘的新院，給她住?！?/br>
    “噓！大少爺早有警告，她從此便是府里的五姑娘。還問，不怕被公子聽見，沒好果子吃！”

    “哪是我好奇，jiejie不知，幾位姑娘昨個(gè)兒提起她，卻不敢過來，讓我一個(gè)丫頭先探探?！?/br>
    “……可巧，白姨娘吩咐我一定看準(zhǔn)了五姑娘的模樣，回頭和她說呢?！?/br>
    兩人苦著臉，面面相覷。

    尹嬋不知謝宅眾人已對(duì)她萬分好奇，正落筷，拾掇一二后，準(zhǔn)備出府。

    楚楚以為她要看成衣，不想，尹嬋卻說先去繡坊和書齋。

    偏偏兩者恰是原州少有的。

    楚楚印象里，繡坊不足五家，書齋更罕見。

    因與謝宅外的街市相隔較遠(yuǎn)，三人邊逛邊走，漫步而去，約半個(gè)時(shí)辰后，便到了原州的蓬春街。

    蓬春街地段好，依山傍水，當(dāng)初歐陽(yáng)善便想給尹嬋安排此處的居所。

    楚楚抬手遙遙指去：“小姐您看，前面門前立著雌雄石獅的，便是最大的一家繡坊了?！?/br>
    尹嬋正要提步，目光忽被靠河岸的一行人吸引。

    “楚楚，那是在作甚？”

    江面停著許多商船，岸邊眾人歡歡喜喜地卸貨。

    楚楚看去：“各地運(yùn)來的貨物到了，小姐不知，咱們?cè)莸仄?。?/br>
    說著頓了頓，眼神一暗，方才繼續(xù)道：“……與周圍府郡沒什么往來，每月便會(huì)在各家挑一隊(duì)人外出進(jìn)貨，回來再分派?！?/br>
    尹嬋驚奇，望著那邊人流攢動(dòng)，隨口問：“這、如何能叫州府所有人聽?wèi){調(diào)遣？”

    “誰活著，沒有一些隱秘之事呢?！背馕渡铋L(zhǎng)地說。

    尹嬋收回看岸邊的目光，回頭：“秘密？”

    楚楚輕笑一聲：“有秘密，便有把柄。公子獨(dú)坐高臺(tái)，俯瞰整座原州，手握把柄，生殺予奪，調(diào)遣二字又有何難？小姐您說是嗎?！?/br>
    尹嬋循著她的眼神，復(fù)看向河岸。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呢浳镆幌湎湫断?，有人歡喜，有人在擦汗。

    他們忙碌，卻愉悅。

    行人偶爾路過，大多會(huì)去岸邊瞧一眼，賞賞從別地來的好物件。

    每當(dāng)這時(shí)，卸貨的人總揚(yáng)起笑，得意洋洋地講說原州外的美麗景致。

    尹嬋不覺呆怔。

    昨夜與謝厭的談話幽幽浮現(xiàn)。

    原州就像一個(gè)舊匣，起初覆滿臟污，被謝厭從土里刨了出來，洗得干凈，煥然一新后，便落鑰上鎖，獨(dú)屬……他一人了。

    作者有話說：

    注：本文主寫感情，男女主的事業(yè)不會(huì)著墨太多，譬如本章所說的營(yíng)生，也只略寫。

    感謝灌溉營(yíng)養(yǎng)液的小天使：總是喜歡阿坤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duì)我的支持，我會(huì)繼續(xù)努力的！

    ◎最新評(píng)論：

    【大大沖?。。　?/br>
    【謝厭:我俯瞰原州，老婆卻想著賣繡品……】

    【我也生出了快感?】

    【哈哈哈勇于認(rèn)錯(cuò)堅(jiān)決不改謝厭】

    【喜歡感情線?。。。。?！】

    【謝厭勇敢愛蕪湖蕪湖蕪湖】

    【太太，愛您！】

    【喜歡感情線，大大沖呀】

    -完-

    第29章 、吃醋

    ◎他那樣的人，我只稍稍引誘，豈能不上鉤？◎

    尹嬋正因楚楚的話陷入沉思,一個(gè)留有髭須的中年男子邁步而來，停在楚楚面前，殷勤道：“楚姑娘怎的來了,大伙兒正忙著卸貨,是不是公子有什么吩咐？”

    楚楚挪開笑看尹嬋的目光,朝他搖頭：“無事?！焙髥柕?“這次回來得倒比往年快，途中可順利？”

    她一問,男子上揚(yáng)的眉皺起：“本打算卸貨后去稟報(bào)公子的。楚姑娘,出發(fā)前原本定好從眉州下江南,路上卻出了點(diǎn)麻煩，只在眉州采買后便折返了?！?/br>
    楚楚微訝：“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