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醒 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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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寫的什么???! 自己一個土妖,好不容易重新入夢,再獲自由。為什么要來啃劍仙的法卷? 真的好難啊,時刻都在懷疑自己不是土妖而是笨蛋成精。好想吃喝玩樂、招蜂引蝶、放浪形駭?。。∧呐率侨ニ咎毂O(jiān)玩第一秋……呃,陪第一秋玩,也比啃這個好??! 黃壤一個頭磕在幾案上,腦袋還彈跳幾下,發(fā)出咚咚的聲響。然后她雙手揉臉,咬牙切齒,又埋入書堆。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就將下巴塞進繩圈里。 謝靈璧,謝靈璧…… 她念著這個名字,又能多看幾行書。 曳云殿右側(cè)是一座存書堂,名叫無象閣。上面掛了一塊匾,寫著諸法無象。 堂中,謝紅塵埋頭書寫一本練功心得。他以為那個人在得了他的允許后,很快就會前來曳云殿。這種想法不知從何而來,卻讓他深信不疑。 可外面天日漸暗,也有弟子陸續(xù)入偏殿借書,卻沒有一個是她。 她沒有來。 也是。她新得了法卷,這些天根本看不完。 怎么會前來無象閣呢? 謝紅塵想要弄清這絲臆想的來處,然而他思索很久,卻一無所獲。 精舍里,黃壤正在繼續(xù)攻書。 曾經(jīng),謝紅塵對她有諸多禁令,以至于她對他任何的松動退讓都十分積極。謝紅塵不讓她繼續(xù)育種,卻并不制止她培育蘭花。于是她便在玉壺仙宗種滿了蘭花。 謝紅塵愛飲茶,她知道后,立刻便培育了名茶一瓣心。 謝紅塵偶爾飲酒,于是她千般琢磨,釀了玫瑰酒。 細思過往,當(dāng)年祈露臺的黃壤,只為謝紅塵一顰所牽、一言所動。 黃壤提筆,在法卷旁邊做著注解。 往事零零碎碎。人愛回憶真不是個好事兒,很多時候,它讓人分不清真實或者虛幻。 第44章 情書 這一日,黃壤收到了一封書信。 她以為是來自仙茶鎮(zhèn),或者司天監(jiān)。她從前身份低微,再加之心性所致,并沒有多少可以念情的故友。然而書信打開,發(fā)信人卻是何惜金。 黃壤意外,她跟這位何掌門其實十分生疏。有什么事需要書信告知? 她目光向下,查看信件內(nèi)容。 何惜金先是同她寒暄幾句,隨后才問及她在玉壺仙宗的仙煉情況。而信到一半,才提及他的本意。他仍是殷殷囑咐,讓黃壤不可因修煉而荒廢育種之事。 又提了當(dāng)下民間所缺的良種,并隨信附了一物。黃壤打開,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張銀票。 銀票數(shù)額巨大,他說是賀她拜得名師。但其實仙門之中,能用到銀錢的地方甚少。這樣一筆錢財,恐怕真是想讓她繼續(xù)育種。 黃壤只覺莫名其妙,她見多了沽名釣譽之輩。甚至說,她自己曾也是其中一員。 可是這樣語重心長的囑托,實在少見。 黃壤不是一個會為別人盛情所動的人——若是別人說什么,她就信什么。只怕現(xiàn)在黃家的農(nóng)田里,早就鋪上她的血rou。 她將信收了,終于踏進了曳云殿。 那時候正值傍晚時分,盛夏的白晝總是久些,斜陽鋪進來,將她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 謝紅塵正查看弟子近日的課業(yè),一抬頭看見她,心里竟然有一點隱隱的欣喜。 他按捺住這一點微妙心思,問:“何事?” 聲音仍是清冷的,不失宗師魁首之氣度。 黃壤身披斜陽,向他拱手施禮:“師尊,弟子今日收到何惜金何前輩的書信。他在信中殷殷叮囑,希望弟子修煉之余,仍能繼續(xù)育種。弟子特來向師尊請示?!?/br> 說完,她雙手遞上何惜金的書信。當(dāng)然,還有那張銀票。 謝紅塵接過來,一目十行,很快便道:“何掌門一慣體察百姓疾苦,他信中之言,也是惜你才華。你如何看?” 黃壤道:“弟子拜入師尊座下,本就是想為這天下略盡綿薄之力。若師尊允許,弟子便取閑暇繼續(xù)育種。若師尊覺得不妥,弟子這便回絕何掌門?!?/br> 她進退得當(dāng),謝紅塵微一思索,道:“那你便抽時間,繼續(xù)育種。但仍是修行為重,不可本末倒置。” 看,如果不做他夫人,他其實多么寬仁? 黃壤道:“弟子領(lǐng)命。不過若要育種,便需要土地。如今點翠峰恐怕并沒有合適的地方。弟子請求外出租田?!?/br> 她話是這么說,但謝紅塵定然沒有讓她租田的道理。他說:“玉壺仙宗弟子不多,其他峰要挪一塊農(nóng)田,也并非難事,何必舍近求遠?” 黃壤微笑,道:“也是。昨天弟子四處走走,發(fā)現(xiàn)一個地方十分合意。今日便想厚著臉皮,向師尊求來。” “何處?”謝紅塵同她說話之時,總是不太能集中精神。心思繁雜得令他不解。 黃壤輕聲說:“祈露臺。” 這三個字一出口,謝紅塵只覺得心口情緒涌動,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他怔忡很久,以至于黃壤還以為自己露出了什么馬腳。 但隨后,謝紅塵道:“好。” 好像這個地方,天生就應(yīng)該給她一樣。 黃壤得了他的允許,心情大好。她一路來到祈露臺,這里是整個玉壺仙宗最偏遠的所在。而現(xiàn)如今,它還沒有圍墻,沒有房屋。 它就是空空蕩蕩的一個地方,雖不說野草叢生,卻也是人間荒涼。 黃壤在未盡的斜陽里,伸出手,隔著一百余年的夢去觸摸記憶中的三角亭。很好,很好。 接下來的幾天,她親自動手,依著記憶將白露池先挖出來。隨后將其余地方都開墾成農(nóng)田。 仙茶鎮(zhèn)的日子,讓她做這些事極為熟練,而武修的底子,也讓她體力充沛。身為一個土妖,對土壤天生便熱愛。 黃壤甚至覺得,這才是老娘想要的生活,那個什么鬼劍修……真是該死啊。 她興沖沖地翻土墾地,沒有留意遠處站著一個人。 謝紅塵站在石階上,遠遠地看著正忙著開荒的人。 彼時天熱,周圍又沒有人。黃壤便將外裙脫了。然后她將袖子扎起來,褲角也挽到膝蓋。她額上細汗如珠,但眼神卻狂熱明亮。 謝紅塵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這里,但腳步如有靈,不知不覺,仍是踏上這長長的階梯。 祈露臺是座孤臺,不屬于任何一峰,也不通往任何一處。誰會獨登高臺、四顧無路? 他站了很久,卻終究還是沒有走過去。黃壤是個女子,又是他的弟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衣裳不整,自己這樣冒然過去,當(dāng)然是不妥的。 黃壤喜歡育種,他看得出來??淘谘}中的熱愛,是難以偽裝的。 那為何又要苦修劍道,為難自己? 他不明白。自從遇到黃壤之后,他心中總是縈繞謎團。他轉(zhuǎn)過身,緩緩步下長階。祈露臺的石階由山巖所鋪,曲折漫長。 他走了幾步,又莫名回頭,總覺得石階盡頭,會有人沉默相送,目光溫軟。 可石階之上夕陽漸殘,只有山嵐與清風(fēng)。 一人獨行的感覺太可怕,謝紅塵覺得自己簡直是墮入了魔障。 他開始拒絕思及這個人,他決定離開宗門,外出游歷。 他每次雜念叢生之時,便會出門游歷。身為宗主,他總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誰能干涉他的行蹤? 黃壤在次日就知道他下山云游了。 ——夢外的成元五年,他們成親不過三日,謝紅塵也這么云游過一次。沒有同她知會一句,沒有留下歸期。 黃壤也沒有問。他并不是一個喜歡被牽絆的人。若是問東問西,只怕他不耐煩。 黃壤孤身嫁入仙宗,出身又低微,沒有家世可倚仗,周圍又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唯一識得的夫君默不作聲地下了山。她獨自留在那座孤臺,每日里做些小食糕點,去拜會仙宗的同門。 她脫下喜服,那些弟子也不識得她。她只得面帶微笑,滿仙宗找人搭話,記住他們每一個人,也盡量讓他們記住自己。 仙宗弟子真是多,從外門到內(nèi)門,從長輩到晚輩。有些歲數(shù)與外貌不相似,她一個不慎,便錯了稱呼,壞了輩分。 幾次受挫之后,她滿心頹唐,躲在祈露臺,開始不想出門。 但她知道這是不行的。她將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記錄成冊,認真記下他們的身份、性情和喜好。 漸漸的,她很少再出錯。 謝紅塵外出游歷三個月,在各處誅魔鎮(zhèn)邪,其功德蓋世,世人傳揚。 而等他回到仙宗時,黃壤已經(jīng)能夠認出仙宗每一個人。 她用盡全力,完美掩藏自己“仙茶鎮(zhèn)土妖”“黃墅之女”這樣上不得臺面的身份。 她淺淺含笑,成為了近乎完美的宗主夫人,面對游歷歸來的夫君,沒有一個字的埋怨。 而如今夢里,謝紅塵又出外游歷了。 黃壤很忙,她每天晚上滿臉苦悶地練功,白天就去祈露臺開田。當(dāng)土壤調(diào)理妥當(dāng),可以育種時,黃壤便要考慮第一個培育的良種。 真要說來,肯定要培育念君安,這樣虛情假義之花,最適合開在這里了。 然而黃壤想了想,卻選擇了另一個品種。 上京皇宮,圓融塔。 李祿以前去看第一秋,只帶公文。現(xiàn)在過去,他還得帶幾片桃樹葉或者桑葉——喂那只洋辣子。那洋辣子命大,盡管裘圣白每日都威脅著要踩死它,它卻仍然越長越肥。 如今已經(jīng)是一條心寬體胖的洋辣子了。 李祿進去的時候,裘圣白攔住了他。 他悄悄看向囚室,只見第一秋面朝墻壁,他背影仍然浮腫,耳后青筋爆起,看上去十分駭人。李祿見之心驚,只得問:“這又是怎么了?” 裘圣白翻看著醫(yī)案,說:“監(jiān)正的身體與虺蛇毒融合得很好,我便為他換了一點血?!?/br> “換、換血?”李祿連舌頭都不聽使喚。 裘圣白說:“要改變體質(zhì),自然要換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