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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支棱起來了! 第3節(jié)

    烏苔想到這個,心都碎了。

    她真得在劫難逃了。

    *****************

    這一日晨間,王管事便傳來了消息,說是懋王已經在云安城外三十里處,估計晚間時候即將抵達云安城。

    烏苔聽到這消息,并沒說什么,只是默默點頭。

    午后秋乏,她懶懶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卻見秋雨之中,海棠樹的葉子又落了一層,只是在那凋零黃葉落后,竟露出了紅艷艷的海棠果,那海棠果被秋雨洗過,竟是鮮亮嫩潤。

    題紅取了一些來,洗過了,放在五瓣葵口圈足秘色瓷盤中,那瓷碗青綠,內壁潔白如雪,襯著紅艷艷的海棠果,倒是看著可人。

    一旁,拾翠正點茶,她用竹策輕輕攪動,待到滾水勢若奔濤﹐且有白色浮沫即將溢出時,才用白瓷小碟盛放了各樣用料,有胡姜、橘皮、桂皮和薄荷,拾翠最是知道烏苔口味,特特地放了她最愛的橘皮和薄荷少許,之后便捧了茶來,奉到了烏苔面前。

    烏苔輕輕地品了一口,這是上等好茶,外省的貢品,皇親國戚公府貴族勉強分一些罷了,她記得,上一次堂妹過來看她,嘗了這茶,只說她有福氣。

    烏苔便嘆了口氣。

    她環(huán)顧家中擺設,往日還不覺得,都是習慣了的,現在想到自己本是農家女,便覺這一切都遙遠起來。

    偏生這個時候,拾翠突然道:“說來也怪,不知是不是這幾日落雨的緣故,咱們窗外這海棠,竟隱隱有了一股清香,我還奇怪呢,怎么秋天了,倒是有了花香!”

    題紅從旁噗嗤笑了:“你懂什么,那是果香!”

    拾翠聽了,還疑惑,后來鼻子嗅了嗅,這才恍然。

    烏苔便抬眸看向窗外,窗外的海棠樹還掛著紅潤潤的果子。

    海棠本無香,不過世上偏有一種海棠,喚做昌州海棠,竟是有香氣的,這昌州海棠自然是尋常人不可得,比那西府海棠還要名貴許多。

    而如今這昌州海棠卻就在她窗外,可恣意觀賞,并不當什么名貴之物。

    所以她往日種種,看似不經意,其實那都是皇親貴族才能享用的奢靡日子呢。

    現在,這一切都將沒有了。

    她又想起來銀子。

    她往日,自然是不在意那些金銀的,但是現在,卻開始覺得,她必是要變著法子從懋王這里撈一些金銀了。

    葉家的嫁妝,那是葉青蕊的,她不要,她只從懋王這里挖一些錢財離開,也算是自己應當應分的。

    正想著,那題紅和拾翠不知怎么說起葉青蕊來。

    “說來也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br>
    “若說她是庶家女,可她穿著倒也華貴,而且頗得二夫人看重,但若說是哪家貴女,她那件孔雀衣卻是用的r,這就十分蹊蹺了?!?/br>
    烏苔聽著,也是回憶起那天葉青蕊的穿著了,那好像是一件藍織金妝花孔雀r衣,r是粗絲做成的粗綢,那是尋常庶民可以用的,但是只能用素r。

    “這位小娘子確實古怪得很,那一日,她進了咱們院子,一雙眼睛骨碌碌到處灑著看,倒仿佛很是不屑的樣子!”

    烏苔便輕咳了聲,馬上題紅和拾翠便收了聲,并不敢多說什么了。

    待她們出去,烏苔不免唏噓,想著等稍后懋王回來,直接上奏給天子,把當年的事都給說清楚了,再把她的身份給揭了老底,把她休出家門就是。

    只要不說她是欺君,別把她直接下到大牢里,她就感激,若能給她一些銀子,她以后就把他當菩薩供起來,初一十五上香。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小丫鬟煙鎖急匆匆地進屋,道:“殿下,殿下進府了!”

    烏苔一聽,手中茶盞直接落地,“砰”的一聲,摔了粉碎。

    旁邊題紅和拾翠連忙收拾,一邊收拾一邊斥責煙鎖:“沒規(guī)矩的東西,什么時候這么慌慌張張的!”

    煙鎖很無奈:“剛才王管事派了小六子過來,說殿下在城外三十里處遇伏,受傷了?!?/br>
    ???

    烏苔更驚,當下忙道:“可知傷勢如何?”

    煙鎖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知道,小六子只匆忙說了一句,之后便跑去二門外了?!?/br>
    烏苔一時也是不知所措,她這輩子都生在閨閣之中,哪里遇過這種,更何況她現在已經生了離去之心,至于懋王的王妃應該做什么,干她何事!

    但——

    她很快想到了銀子,她要求懋王給她銀子,總得好生伺候著,沒準他心一軟,就能多給一些銀子呢!

    當下她忙命道:“煙鎖,去取熱水來,云封,快去讓廚房準備膳食,拾翠題紅,你們將房中收拾妥當,鋪開床褥。”

    四個丫鬟聽令,忙去收拾了。

    烏苔又想起來,命人叫來粗使丫鬟,將門扇卸下,門檻抽去,這樣萬一懋王傷勢嚴重,要被人抬著進來,也不至于被門檻攔了路。

    反正不管有用沒用的,她得努力盡著她的本分給懋王看。

    就在這忙亂中,終于聽得外面腳步雜亂,還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要是在以往,那些男人自然是不會輕易進后院的,但是現在,倒是聽著不少。

    烏苔一聽就知道,這懋王傷勢還不輕呢!

    她心里一急,恰看到旁邊題紅正端著一碗燕窩羹,她忙接過來:“給我?!?/br>
    題紅微驚,不過還是給了烏苔。

    其實這個時候端燕窩羹很有些不合時宜,不過烏苔還是覺得,她不能空著手,她必須一副盡職盡責王妃的樣子,好歹手里得端個什么。

    剛端了燕窩羹,就見小丫鬟云鎖拿進來一個大氅,她心喜,趕緊把燕窩羹重新塞給題紅,自己搶來大氅。

    大氅好,懋王一進來,她拿著大氅就要給他裹上,之后就眼淚汪汪地哭著說:“殿下,可是心疼壞了妾!”

    烏苔覺得這樣很好,她努力醞釀著,眼淚已經噙在眼睛里了,就等著到時候落下來。

    隨著那紛亂的腳步聲,終于幾個侍衛(wèi)兒郎抬著軟床進了院子,王管事匆忙走在前面照應著,見烏苔已經讓人卸下門扇,大喜,趕緊指揮著幾個侍衛(wèi)將軟床抬進了房中,又放在了那南京拔步床上。

    烏苔手里攥著大氅,眼里噙著淚水,在這關鍵時候,竟然全無用場。

    好幾個侍衛(wèi)呢,都是外男,她實在不合適湊上前?。?/br>
    不過好在,幾個侍衛(wèi)退下,只剩下匆忙趕來的太醫(yī)以及王管事,烏苔終于可以撲過去,抱著昏睡的懋王大哭:“殿下,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到妾身!”

    哭得淚如雨下。

    一旁幾個太醫(yī)都唬了一跳,面面相覷。

    烏苔也感覺自己哭得有些過了,簡直仿佛哭喪,只好略收住,含淚哀聲道:“勞煩幾位太醫(yī)了?!?/br>
    說著,默默退在一旁。

    幾位太醫(yī)上前診治過脈。

    烏苔透過軟紅紗帳,小心地看著帳中的男人,他躺在那里,緊閉著雙眼,唇色略顯蒼白,看起來是真得受傷了。

    身上并無血跡。

    她努力地想了想那什么《浣花緣》,里面沒提這一樁,估計是沒什么大礙,不值一提?

    第4章 懋王性情大變

    退至一旁后,烏苔這才注意到,為首的那位太醫(yī),從服制和年紀看,竟是太醫(yī)院的掌院院使孫起芳,年紀有一把了,德高望重,往日便是祖父提起都頗為敬重。

    診脈是先由孫起芳過脈,另外兩位年紀稍輕的再過,如此一輪后,幾位太醫(yī)略作商議。

    烏苔見旁邊候著的王管事,只見他身體緊繃到微微前傾,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顯然是極為緊張的。

    她反思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只裝哭,便用手攥緊了繡帕,又用牙輕輕咬著唇,這樣任憑誰看了,都覺得這個王妃擔心著親王安危。

    最后幾位太醫(yī)總算有了結論,孫起芳上前向烏苔一拜。

    烏苔連忙回拜,又緊聲道:“孫大人,不知殿下到底怎么了,什么時候醒來?”

    孫起芳便說起懋王的傷勢,說是并不見外傷,但是腦部有撞擊痕跡,應是腦部震動才導致昏迷不醒,太醫(yī)要先施以針灸,之后再下藥劑。

    烏苔自然是沒得說,請孫起芳盡快診治,于是幾個太醫(yī)便施針灸之道,在懋王腦部下針。

    下針時,太后娘娘并皇后都過來了,這是來探病的。

    烏苔作為兒媳婦孫媳婦,更衣迎接,其間自然是悄悄抹淚,反倒惹得太后和皇后來安慰她。

    烏苔哭道:“看著殿下這般模樣,妾倒寧愿以身替之!”

    太后拉著烏苔的手:“你這傻孩子,說的什么話,吉人自有天相,瀾兒自小就是個皮實孩子,這點小災小難哪能熬不過去?!?/br>
    老太后已經七十多了,□□皇帝未曾起事時便服侍在旁,經歷了不知多少風雨,氣度見識,自是尋常婦人所不能比。

    烏苔知道這位老太后對后宮妃嬪一向心善,也知道她算是宮中少有的還算疼愛懋王的,聽她說話慈愛親切,也覺鼻子一酸,心想只盼你來日發(fā)發(fā)善心,好歹救我一命。

    至于旁邊的皇后,烏苔自然是禮節(jié)齊全,不過她也知道,皇后只是虛應而已,其實她打心底不喜歡懋王。

    其實想想也知道,不是自己的親兒,誰愿意去喜歡呢,只是敷衍罷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太后和皇后,皇上又派了太監(jiān)過來詢問,還送了許多珍稀藥材,烏苔自然又得上前謝恩。

    這些全都應付過去了,太醫(yī)們也已經針灸過了,又開了藥方,收拾藥箱離開,又說起這針灸要每日一次。

    其間王管事又提起宮中已經派了龍騎衛(wèi)探查這次刺殺懋王兇手等,烏苔都沒聽確切,她應付了這幾班人馬,已經是頭暈眼花。

    不過她也不能歇下,她還得守在床邊照料懋王。

    這個時候夜色已深,銅燈已經點起,烏苔坐在榻旁,拿了巾帕蘸熱水幫懋王擦拭臉龐,之后便茫然地坐在那里。

    其實自有丫鬟伺候著,烏苔可以去歇息,但是她不敢,她覺得懋王隨時會醒來,而她一定要在懋王醒來第一眼看到自己。

    這樣也許他會有一些感動。

    可是他會感動嗎?

    鎏金銅燈的光映在挽起的帷帳上,暈出一層朦朧的光,烏苔怔怔地看著床上的懋王。

    懋王是峻冷的性子,不茍言笑,看一眼就讓人打心底感到他的矜貴端肅,這也是為什么烏苔自嫁給他,總是打心眼里崇敬卻又畏懼。

    現在他雖是合眼昏迷中,但是那墨黑如硯的眉依然如同一把鋒銳的刀,聳起的鼻梁也猶如峭拔的山峰,使人幾乎能夠想象,他睜開眼后的威儀和鋒利。

    這時候的烏苔難免胡思亂想起來,甚至覺得,他如果就這么不醒來好了,或者他就這么死去好了。

    這給了烏苔一個傻想的思路,想著他如果死了,那就沒有人給葉家澄清當年的事了,那葉家的畏懼欺君之罪就永遠不敢抖擻出來,而她作為一位皇子的未亡人,在慈愛的皇太后面前哭啼一番,誰又忍心將她趕出家門呢。

    她就能賴在王府里一輩子。

    當一輩子寡婦,享受著奉養(yǎng),那日子也能過得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