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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琦在依云鎮(zhèn)便負責藥堂與府衙的聯(lián)絡,熟知遇到此類事件影如何處理。此時他定了定心神,急忙回到鎮(zhèn)上,通知了清溪鎮(zhèn)府衙,將幾具被挖心的尸體抬回衙內,自己則連夜翻山奔回依云鎮(zhèn)。誰知昨夜突然風雨大作,行走在山間不免危險,幾次差點摔落山崖,才會如此狼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顧順立刻便要帶人去清溪鎮(zhèn)查看。沐夕沄卻突然攔住了他,“顧大哥稍等,讓我再問郭師侄幾句?!?/br> 顧順這兩天與沐夕沄相處下來,知他心思細密,常有破冰之舉,便按下心中的焦急,等他問話。 “郭師侄,”沐夕沄轉向郭琦:“你仔細想想,那帶鈴鐺的手鐲,如果不是令弟的,你可知它的來歷?” 如一語驚醒夢里人,這句話把郭琦從連日來死鉆的牛角尖里猛地拉了出來,他偏頭仔細地想了一想,遲疑道:“弟弟的手鐲是母親那邊的親族,在他滿月時送的。我母親,是平縣人?!?/br> 平縣在依云鎮(zhèn)西南,相距百多里。 沐夕沄抬頭看向顧順。顧順突然回過味來,立刻點頭道:“我這便派人去平縣,看看是否有失蹤的孩子?!闭f罷轉身出門。 蘇言君和梁癡也明白過來,滿月禮這種小飾物,像是長命鎖、銀手鐲之類,雖形式上大體一樣,但一地有一地的傳統(tǒng),工匠的手藝和偏愛的花式也不相同。郭琦會把童尸的銀手鐲和自己弟弟的認混,很有可能這兩個手鐲來自同一處,那么那具童尸,便很有可能來自平縣。 沐夕沄皺著眉頭沉思片刻,對梁癡說:“梁師兄,清溪那邊需要驗尸和走訪,您和顧大哥足以應付。昨天遇到的那個迷陣,我一直耿耿于懷,今日還想去探一探?!?/br> 蘇言君沉吟一下道:“也好,我與你去探陣?!?/br> “不用了,”沐夕沄推辭道:“郭師侄目前需要休息,清溪鎮(zhèn)和摩云山之間也需要人來聯(lián)絡溝通。昨天那迷陣,法力不強,我應付得來。” 蘇言君想想同意了,一行人立刻啟程去往清溪鎮(zhèn)。 沐夕沄一人,慢慢向城西走去。 三月的依云鎮(zhèn)已經暖和起來,清風在陽光的照射下,拂面時已感覺不到寒冷。依云鎮(zhèn)不大,一條白水河從鎮(zhèn)中穿行而過,將小鎮(zhèn)分為東西兩片。沐夕沄慢慢地走到了河邊,石拱橋兩側排著各種攤子,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 沐夕沄的目光落到了那橋上。 這座橋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修起的,仿佛有了依云鎮(zhèn),它一直就在那里。精巧的橋欄下,刻著“青橋”二字。 昨夜遇到的蒙面人突然和記憶里的人影重合,一幕往事跳出了腦海。 那是沐夕沄十二歲那年的元宵節(jié)。 那一年,他才剛剛上山不到一年。 正值年節(jié),雖說修仙者清心寡欲,但也攔不住門下的弟子們趁著過節(jié)找樂子。上元節(jié)的花燈夜是大家最后的樂事。 沐夕沄手里捏著一盞兔子燈,跟在一眾師兄的后面,心里卻一直盤算著什么時候可以回山。 他上山時間不長,年齡又小,入門時整個天梁峰只有他一個人還在學習基礎的法術和劍術,李瑤便把他交給了峰里的大徒弟。 師兄們大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多動的時候,常常敷衍著把功課講完就不知去向,只留下沐夕沄自行體悟。為了趕上進度,十一二歲的孩子不得不時時苦練。看著師兄師姐們說笑打鬧,卻總也融不進他們的世界。 鎮(zhèn)上出來看花燈的人很多。年節(jié)里人們都喜氣洋洋,小孩子提著燈跑得喧鬧,大人們也都面帶笑容。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跌倒了,母親上前去扶了起來,柔聲細語地安慰著,孩子父親則在旁邊看著他們笑。 沐夕沄默默看了一會兒,別開眼。再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橋欄上的少年。 那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身材已經開始拔高,有著少年人特有的俊逸。眼窩比一般人更深些,眸子里映著滿街的燈光,閃閃發(fā)亮。一陣風吹過,他額前幾縷碎發(fā)被風吹亂,配合著嘴角懶洋洋的笑容,更顯出一種灑脫和不羈,好像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情,會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跡。 沐夕沄抬眼看他時,他似有所感,也轉眼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對上了一瞬,小夕沄覺得有點尷尬,正準備別開目光,卻見那少年跳下橋欄沖他微笑了一下。 “阿古……”有人在身后叫道。 原來是見到了熟人。 沐夕沄低頭快走幾步趕上師兄們,再回頭,那兩名少年已站在一起交談了起來,神采飛揚。 那個笑容來得突然去得尷尬,卻如蜻蜓輕點湖面,在十二歲少年的心里留下了一抹印痕。 橋上賣糖葫蘆的小販一聲吆喝,沐夕沄驀地回過神來。 前世的記憶還彌漫在心中,眼前卻已物是人非。沐夕沄失笑,除夕夜聽聞古青橋魂消身死的消息,復生以來內心深處的那一點點期盼,便如野火過境般,被燒得只余灰燼。從此行走人間,不過是還天機峰兩位長老幾十年殫精竭慮找回自己的一片情罷了。 雖然黃長老交代當年事情有疑,但人已去,即使真有冤情,他還能回得來么?更何況,直至今日,沐夕沄仍未能確認,自己對那個被稱為叛徒的青年,到底懷著一種怎樣的感情。 出城,上山。不久后,沐夕沄又走入了那片迷霧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