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謙了。從南到北，你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恰好小童此時端了茶盤喝熱水來。

    沈靜沒有接話，而是接過茶盤專心泡起了茶，用熱水燙了茶壺，沖泡了茶葉，待茶慢慢出了味，將茶碗洗凈了，倒上茶水，將茶盤與熱帕子小心端到豫王跟前：

    “王爺用茶?！?/br>
    豫王擱下魚食，擦干凈了手，才端起茶碗徐徐抿了一口，又看向沈靜問道：

    “沈掌柜家里是做什么的？”

    聽豫王忽然問起他的家常，沈靜倒也沒有十分意外：這幾個月同小有相處的種種，令他能覺察到小有對他家世身份經(jīng)歷想必是都查過的，也應(yīng)當(dāng)大略同豫王提過，否則也不會放心放他在王府里，更不會放他在豫王身邊。只是這些小事豫王卻未必會記在心里。

    因此他便照實簡單回答道：

    “草民父親年少時讀過書。祖父過世后，便改做了行商?！?/br>
    “你也曾隨令尊行商？”

    沈靜搖頭：

    “家父并不想叫我子承父業(yè)。”

    “看你情形，應(yīng)當(dāng)是讀過不少書了?！?/br>
    “小時候家里請過教書先生，跟著潦潦草草讀過二年?！?/br>
    豫王低頭喝茶，目光卻從茶碗上頭瞟過來，看了沈靜一眼道：

    “我見過你的字。潦潦草草，還寫的一手好顏體？

    “……”

    “沒有去應(yīng)考嗎？”

    “學(xué)未有成，豈敢去白白浪費朝廷的俸祿。再者，草民沒有生員身份，所以并沒有應(yīng)考的資格?！鄙蜢o眼觀鼻鼻觀心，“能吃飽穿暖，安分守己度日，草民也就知足了?！?/br>
    取得生員身份，是需要考試或由州縣長官推薦的。沈靜讀過書也有才能，卻沒有生員身份，可見必然是在這兩條路上不怎么順暢，要么沒有考，要么便是沒有錢來疏通。再者，從家里能夠請得起先生教他讀書，淪落到去荒郊里的酒望做廚子糊口，想必家道中落后也有一番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

    豫王聽到這里，便識趣的沒有再多問。沈靜又為他添了茶，他慢慢喝了，忽然又開口問道：

    “沈掌柜可有字？”

    沈靜先是一愣，然后搖頭：

    “草民沒有正式取過字?！?/br>
    “既然令尊讀過書，那不正式的也該有罷？”趙衡追問了一句，又親自提過茶壺為自己添了半碗茶，解釋道，“一直喊你沈掌柜，未免見外了些?！?/br>
    沈靜只好道：

    “家父在時，曾為我取小字……妙安?！?/br>
    豫王點頭：

    “沈妙安。好?！?/br>
    “……”

    豫王忽然話鋒一轉(zhuǎn)：

    “不知道小有跟你提過沒有。他自幼跟在孤身邊，跟著孤從甘肅到了寧夏，又到了河南。這么些年盡心盡力，也經(jīng)過不少事，可以說是孤身邊最得用的人了?！?/br>
    沈靜不知道豫王為什么忽然說這個，卻又隱約有所預(yù)感，心中不由得又開始惴惴不安：

    “小有管家著實精明能干?！?/br>
    “你進府里這小半年，同他相處的時候較多，小有對你的人品和才干，一直贊譽有加?！痹ネ蹩粗蜢o，語重心長，“他如此信任你，孤便也能相信你?！?/br>
    “……謝殿下垂青?！?/br>
    豫王頓了頓：

    “有件事，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你詳說?！?/br>
    他放下茶碗，轉(zhuǎn)過身正對著沈靜，雖仍然和顏悅色，口氣卻不再像剛才閑聊那樣輕松：

    “你是聰明人，想必也該有所覺察了吧？”

    沈靜心中一頓：

    “……請王爺明示?！?/br>
    “妙安應(yīng)該會騎馬吧？”

    “會?！?/br>
    “趕車呢？”

    “……會?！?/br>
    豫王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背起一只手走到沈靜跟前：

    “那接下來一陣子，恐怕要辛苦你了。安全起見，從開封到南京，護衛(wèi)就不再在明處跟著孤了。”

    沈靜驚訝的抬頭:

    “王爺?shù)囊馑际恰?？?/br>
    看著他難得露出的驚訝的眼神，豫王瘦削冷峻的面容，也浮起了少見的笑容：

    “我與妙安，你我二人同行去南京?！?/br>
    第11章 信陽之亂

    五日后，小有在兩隊王府侍衛(wèi)護送下，趕到了開封與豫王會和。

    到了開封第一件事是向豫王問好，第二件事則是向沈靜請罪：

    “得罪了，沈先生。”

    自從進了豫王府，沈靜提心吊膽了許久，最終卻還是沒躲過這個結(jié)局。小有軟硬兼施，在沒有告訴他實情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就將他拉進了一場一著不慎便可能會讓人滅頂?shù)男郎u。

    他再好的耐性，也有三分脾氣，難得的對小有口氣不那么客氣：

    “不敢。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在王府里為王爺做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我要是怪你，看在別人眼里，只怕都會覺得我太不知道好歹?！?/br>
    小有也頗為無奈：

    “你這話，就是在怪罪我的意思了?！?/br>
    “……”

    “我也是沒有辦法。王爺出來之前錦衣衛(wèi)就打探到有人要行刺。南京的事又耽誤不得，王爺便定下了這個‘暗度陳倉去南京’的計策。偏偏王府里都是些用慣了的老面孔，找不到合適的人跟隨左右?！?/br>
    沈靜無奈道：

    “天下人才濟濟，京城更是匯聚天下英才。以王爺?shù)纳矸莸匚唬睦飳げ坏叫ЯΦ娜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