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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又出來到轉堂門向張全說了聲,太太說請。那張全回到廳上,垂手回說:“太太說,請外老太爺?shù)缴戏坷镆?。”然后,賈端甫邀著周敬修下了炕,張全在前領道,走到轉堂門口,張全站住了腳,喊了一聲:“外老太爺過上房來!”里頭劉媽又接著出來引道。其實,只隔了一個院子,卻費了許多的周折。那周敬修帶來的一個出店的,在家里是見慣了這位姑娘的,有的時候還同這位姑娘坐在一張板凳上,揀枸杞頭兒洗豆芽子呢。今兒看見這位姑娘做了太太,意思要想過去替姑娘請安,順便看看上房里的鋪設。剛走到廳背后,那張全連忙攔住道:“不要亂走,我們老爺吩咐過的,男底下人不準進這轉堂門,女底下人,不準出這轉堂門,若要違犯了不但砸了鍋,還要送到衙門里吃板子呢。”那出店的把舌頭一伸,說道:“做官的規(guī)矩真正厲害。”連忙縮著腳退了出去。周敬修走到堂門口,這位周氏太太已穿著補褂紅裙,打房里出來。 因為他老翁第一次上門,行了一個大禮。賈端甫就讓周敬修坐在堂屋中間神柜面前方桌旁邊上首一張椅子上,自己也在下首一張椅子上相陪,叫周氏太太在下首旁邊椅子上坐著。周敬修父女還未交談,賈端甫又講起京里做官的話來,又是半天才祝周氏太太才問了一聲:“娘這兩天可好?”周敬修道:“好的,只是狠記掛你,說過一天要接你回去玩玩?!敝苁咸促Z端甫沒有搭腔,也不敢貿(mào)然答應,只含糊糊的應了一句。周敬修又問:“前天送來的三十塊錢收到了么?這個月想也夠用了。”周氏太太說了一句:“收到了?!辟Z端甫接著道:“丈人爹爹,家用呢,三十塊倒也可以敷衍,但是我既在家里,這官場來往是免不了的,茶水燈燭、轎鈔賞封,一切開銷自然不少,還要開賀請酒,這兩個月的用度竟拿不定呢,請你老人家再送二百塊錢來罷。”那周敬修把眼睛瞪了一瞪,又不好回答,只好勉強答應。正在談著,只見那個張全又走到轉堂門口,手里拿著一個帖子,叫劉媽來,回說花布捐王大人來回拜。賈端甫便邀了周敬修到外面去坐,可憐他父女兩個見了面,彬彬有禮的坐了半天,一句家常話也沒有能談,這也真是做了官太太的苦處。走到廳上,周敬修恐怕王大人要進來,匆匆就走。 賈端甫送了丈人,然后叫管家出去擋駕,那曉得一擋倒也擋住了。 到了第四天的飯后,賈端甫不能不到丈人家去了,穿了衣帽,坐了轎子,帶了跟班,來到丈人家里。周敬修連忙接到店門口,邀進店堂背后客座里。賈端甫倒也行了一個大禮,謝了他丈人,然后又到里頭替丈母也磕了頭。他那小舅子也從村館里回來,同姊夫見了禮。賈端甫送了他一個墨盒子,兩校開過了的筆,說是他殿試的時候用的,替他發(fā)兆,將來也像他一樣。 周敬修夫婦兩個歡喜的了不得,趕著教出店的去弄點心,又要留女婿吃飯。賈端甫說這倒不必,今天是州里請我,稍為坐一坐就要去的。談了一會,看了一看表上,已有四點多鐘,叫提轎子再拜兩家客,就到州里去吃飯。周敬修知道不能再留,只得送他上轎而去。這賈端甫家本寒素,父母又見背得早,平日來往的親戚本不多,這回中了進土,本地官府又同他來往的厚,那些人看了十分羨慕,只要是有彎子可以敘得過來的,都來上門認親。也有讀書的,也有做生意的,也有當衙門的,不過總想在他面子上治點光,或在官府面前說兩句話,或薦個把小小的館地,也是好的。就是他那兩個娘舅莫仁、莫信,有多年不通往來,這回也先上門來替外甥道喜,還要過來幫忙。在賈端甫呢,本來不愿意把惹這些人的,因想了一想,一來是桑梓之情難卻,二來就要開資,這些人既來認親,那有不送些資儀的,積少可以成多,大處不可小算,至于以后的事再想法子撒開他們,也不難的。當時也就不十分拒絕。忙了幾天,賈瑞甫又去上了幾處本支的祖墳,揀了日子開賀,官場生意親友人等多多少少的都送了些賀儀。就是那位龍師爺,當時彼此雖然不歡而散,此時也還送了四塊鈔。到開賀之后結算下來,總共也收了有三四百塊鈔的光景,也就不算少了。 他開賀是挑了兩個日子,一個日子請官場,一個日子請的是本城親友。到了請親友這天,把三間廳的隔板打通接著廊檐,勉強擺了十二桌,幸虧都是借的板凳。若用椅子就萬擺不下了,卻是坐的滿滿的。賈端甫各桌送了酒,坐在中間檐口末席相陪。 上了兩道菜,讓了幾杯酒,賈端甫舉著杯子向著各席道:“今天蒙各位高親貴友賞光,我賈崇方不勝榮幸之至。我卻有句話要趁著各位高親貴友通同在坐先告過罪,望各位干了此杯,聽我賈崇方一言?!?/br> 大家皆略略舉了一舉杯子,側耳靜聽,寂然無嘩,只聽見賈瑞甫說道:“我賈崇方,托眾位福庇,得中兩榜,通籍朝端,便是一個朝廷的命官,儒林的表率了,在國就要想做一個正色立朝的臣子,在鄉(xiāng)就要想做一個守正不阿的紳士。但是要做名臣正紳,自然先打立品起,凡有替人說事薦館等事,那是最干礙品行的,我可發(fā)誓不為,恐怕各位親友不知,看見我做了京官常與地方官來往,有些事體要托我向官府關說關說,或是要謀個托征收厘金之類的館地,要找我推薦推薦。那時,我要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