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導(dǎo)演好的一出戲
冬至,日短之至,日影長之至。 這天一早,換過一身石青鍛繡八團(tuán)花魁交領(lǐng)襦裙,外罩鑲兔毛領(lǐng)夾襖斗篷的陸清微,將長發(fā)結(jié)兩側(cè)高鬟綰飛仙髻,發(fā)髻之上簪著那一日皇帝所賜一對赤金點(diǎn)翠蝴蝶紋步搖,而后應(yīng)詔入宮參加冬至宴。 一早入宮的她自是先往永寧殿中與德妃請安,這些日子德妃深得帝心,宮中上下所有的事都由德妃一人cao持,便是連今日里祈福的宴席也是一樣。 從前與婉妃平分春色的事情都像是隔了一世一般,再沒有出現(xiàn)了…… 陸清微到時(shí),宮中勤勉的娘娘們早已經(jīng)在德妃處請安候著了,不止有娘娘們更有素日不見的“永和公主”! 陸清微早做了心理準(zhǔn)備知道眼前這位“永和”早換了人,可真真在瞧見“永和”的時(shí)候,還是會被蕭繹挑人的眼光給驚嚇到。 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將一個公主該有的模樣學(xué)了個十成十,無論是面容還是聲音,若不知內(nèi)情的真真看不出個什么來。 為著知道這事,陸清微的目光在這位公主身上停留了好久,也是因?yàn)檫@一番的停留她又不得不感概,這天子的選擇真真不與旁人相同。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樣,她也算是能長舒一口氣! 少了個總愛生事與陸家過不去的人,她自然是歡喜的,至于那人的去處到底如何,她不關(guān)心。 陸清微也不知自己何時(shí)練就的這一副冷心冷情,不過比較起來,她的這顆心腸早已經(jīng)被許多她從前所不見的所不敢置信的俗世消磨光了。 她與德妃請過安后,便乖覺的站在德妃身旁冷眼打量著在這永寧殿中坐著的妃嬪,這些人如今圍坐在德妃的身旁與德妃一同說話十分的熱鬧。 偶爾間還會把話題轉(zhuǎn)移到“永和公主”的身上,擺出一副長輩慈愛的樣子,“永和公主”與她們之間更是周旋的熱絡(luò)妥帖,渾然像是一個在這深宮中扎根了很久的真公主一樣。 這些個表面上“疼愛”公主的妃嬪娘娘們,其實(shí)連眼前早換了人的公主都未必能認(rèn)得出來,可一樣不妨礙她們裝慈祥裝仁善。 陸清微就像是在看笑話一樣的,置身事外的看著眼前上演的這一出虛偽的一切…… 所有人都能夠做到游刃有余的應(yīng)對,每一個人的嘴角都能夠上揚(yáng)極其完美的弧度,包括陸清微也是一樣! 等到了晚一些時(shí),這永寧殿中來的各家夫人越發(fā)多了,德妃便帶上陸清微同永和又在各家夫人之中說話,陸清微算是知道今日里的冬至宴為的就是讓這位“永和”公主在各家夫人妃嬪面前好生的露臉。 叫各家夫人都記住了,“永和公主”到底是什么模樣的,來日出嫁時(shí)也好叫這些夫人女眷們都有個各自的印象。 這必定是皇帝的意思,如今德妃在照做而已…… 宴席在太和殿中舉行,宴席開始前,陸清微跟隨在德妃的身后同永和公主一左一右的往那太和殿中而去。 到達(dá)太和殿中時(shí),皇帝處正帶著王宮大臣自己的這些兒子們一并到達(dá)太和殿。 皇帝招了招手,德妃牽住了永和公主一并往皇帝跟前去,陸清微則找準(zhǔn)了自己該坐的位置坐在了下方的位置上,選擇用眼角的余光來打量這一場比折子戲都有趣的假面游戲。 皇帝帶著自己如今最寵愛的妃妾與女兒往上首落座,公主在左德妃在右,再下面坐著的人從從前的婉妃如今換成了清思宮里的主位,那位撫養(yǎng)永和公主的娘娘…… 從前還能夠與德妃并駕齊驅(qū)的婉妃如今已經(jīng)換到了再下首的位置,陸清微變化著眼神看著那早變了方向換了位置的地方,不動聲色的暗自吸了口氣。 她在婉妃的身邊看見了葉晚悠,一身正紅色蜀繡五福善慶事事如意交領(lǐng)齊腰長裙的葉晚悠,現(xiàn)下陪坐在婉妃的身旁只不過臉色不善,哪怕是在這場人人嘴角都會噙著一抹淡笑的宴席上,她依舊帶著一張憤慨的臉,一副同誰都過不去的樣子。 陸清微的視線輕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時(shí),葉晚悠的視線落在了陸清微的身上,只不過在同陸清微視線交匯的那一刻,眼中多了三分怨毒,尤其是在看到陸清微發(fā)髻之上的步搖時(shí),更是恨到咬牙! 她在宮門處叫陸清微如此鞭笞,皇帝不聞不問甚至賞了陸清微步搖任她招搖過市如此打自己的臉,打三王府婉妃甚至是葉家的臉,這筆帳她可一直在這兒同陸清微記著。 今日里那害了自己孩子的永和公主還同德妃娘娘一道宛若親母女一樣的出現(xiàn),說什么算計(jì)了自己的孩子又帶上了德妃,就今日里那樣瞧著明顯是那德妃同永和公主一起商量好的害了自己的孩子。 這是她們的陰謀! 心下存了一股子氣沒處發(fā)泄的葉晚悠一直在憋著等著,一條命的帳她在陸清微這兒找補(bǔ)不回來,她就不信自己在一個黃毛丫頭那兒找補(bǔ)不回來。 就算是立馬要和親又能怎么樣,她就不信自己今日里真就是把她打了,皇帝還能來把自己打一頓。 瞧準(zhǔn)了一個機(jī)會,在永和公主酒氣打頭入偏殿更衣休息的時(shí)候,葉晚悠后腳站起身立馬就跟了上去。 陸清微手中端著杯盞前一刻才覺得自己的眼角似是瞧見了葉晚悠的,這后一刻連人都瞧不上了,再看上首的永和也沒了人,莫名的覺得不好…… 才想起身時(shí),蕭繹在底下按住了自己的身子,陸清微感覺到了牽扯,轉(zhuǎn)過臉時(shí),蕭繹微微一笑,在自己的杯盞之中添了酒…… “別動,由著她去,她要作孽是她的事,咱們且再看看……” 蕭繹太了解陸清微要去哪兒了,更知道葉晚悠這著急忙慌的往哪兒去,只不過這事情沒鬧起來,陸清微這會去沒有意思,且在等一等,等一會事情鬧起來了再去也不遲…… 陸清微叫蕭繹按住了,看蕭繹一副只管等著看戲的樣兒,此刻的她亦只能抿住唇再不言語。 端著杯中的酒盞就這么輕泯了兩口沾了點(diǎn)酒氣,好不到半盞茶的時(shí)辰,外頭已然有公監(jiān)入內(nèi)湊耳在皇帝同德妃的耳邊,就這么面帶急色的說了一番話,不過多會皇帝早站了起來,急急忙忙的丟下了這殿中的一群人往偏殿去。 而那偏殿里,現(xiàn)下已然傳來了一陣痛苦的吵嚷聲,引了一群人的注意…… 在蕭繹的暗示下,陸清微跟在蕭繹與這些皇子們的身后一并到達(dá)偏殿,在偏殿中如今躺在地上痛苦哀叫的便是永和,永和的衣裙處有幾個地方被打下的燭火燒到了,那腿上能看到燒紅的傷痕…… “怎么伺候的混帳東西,連個公主都照顧不好?。?!” 太醫(yī)與醫(yī)女匆忙趕到就將永和公主抬進(jìn)了里間兒救治,皇帝與德妃在這一刻沖著那伺候的宮人大罵她們不長心,直接就要發(fā)落了她們,把她們通通打發(fā)了一并往掖庭里做下等宮人去。 而跪在地上如今喊著冤枉的那幾個宮人,只把手伸著指認(rèn)是葉晚悠這個三王妃的錯,只道葉晚悠在永和公主更衣時(shí)直接闖入,不管不顧的對著永和公主就是一頓打罵。 衣袖打翻了那個原本放在高幾處給永和照亮的燭臺,致使那燭臺傾倒蠟油和火點(diǎn)了永和的衣裙,害永和如今被燒傷。 她們是無辜的…… 饒是這么一群人如今這么說,皇帝這兒還是冷哼著要把他們給盡數(shù)的送走,也不容他們多嘴,直接塞住了人算是徹底把永和公主身邊“近身伺候”的給打發(fā)了! 名正言順的換了一波新人,在那一刻,陸清微明白了蕭繹所言的還不到時(shí)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想來,這一場宴席,永和的酒醉更衣,甚至是那放高的燭火等等,都不過是為了一場戲,一場把永和身邊伺候的“舊人”盡數(shù)在人前打發(fā),不叫任何人懷疑的戲。 至于葉晚悠…… 在這宮里,再沒有人比葉晚悠更適合做那掐尖冒頭的了,她的脾氣性子最是急躁不過的,由她動手,萬無一失! 陸清微再一次見識到了皇宮之中這種算無可算,人人皆為棋子的場景,望著葉晚悠跪在地上,遭受皇帝痛斥連婉妃都覺得嫌棄的畫面,只覺得悲涼…… 明明是皇帝同德妃甚至在在場的許多人都知道,且都是算計(jì)好的一場戲,偏生那個被算的并不知道。 這會的葉晚悠倔強(qiáng)的跪著,固執(zhí)的說著自己沒有錯! 她為自己沒了的孩子出氣報(bào)仇又有什么錯,沒人心疼那沒了的孩子,她心疼…… 那短短的一句話,戳中了陸清微曾經(jīng)為娘的一顆心,在那場漫天大火之中,她也知道自己的恒兒沒人疼! 陸清微知道她沒錯,可這會到底是誰的錯,陸清微辨認(rèn)不出來,因?yàn)樵谶@皇權(quán)事非爭斗之下,無論是誰,只要被選中成為棋子,那么若不跟著走,便就是錯。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 這就是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