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jié)山上的草木像是發(fā)了瘋，石頭縫里的野草恨不能長到比人高。離山腳近了，撲面而來的就是土壤和樹葉蒸騰著混在一起的氣息，往上看則是郁郁蔥蔥的一片深綠棕褐，襯著藍茵茵的天空，顏色鮮亮得扎眼。

    夏天來臨后，密林讓視線受阻，遇到危險很難逃掉。冉喻就很少再往山頂上去，只在靠下的地方撿撿樹枝、砍砍竹子和樹，有時候也來挖點野菜。

    冉喻一邊在心里琢磨著答題思路，一邊奮力揮舞著斧子砍樹，沒有發(fā)現(xiàn)遠處灌木叢里有兩雙貪婪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這人身上沒什么裝備，手腕上連通訊器都沒有，看起來像是城外人?！?/br>
    “沒錯，而且他在砍柴挖野菜，可能就住在附近，出來補給的。”

    孫大從樹葉間隙里看著遠處那道勁瘦的人影，手里攥著刀就要出去，卻被兄弟孫二一把攔下。

    “大哥，城外人一般都是聚居活動，那人敢一個人跑到山上砍柴，怎么想都是個狠角色啊?！?/br>
    孫大擰緊眉頭，額頭上的刀疤隨之扭動：“呸，看你這慫樣，機不可失明白嗎？咱們都出城多少天了？完不成任務(wù)指標，城里那位對咱們就不狠了？”

    孫二打了個寒噤，咬牙道：“那咱倆一起上?！?/br>
    孫大忽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這趟買賣虧不了，那人模樣俊得很，細皮嫩rou的，交上去之前咱們還能玩一玩。”

    孫二這么一琢磨，心一癢，擔(dān)憂和謹慎登時就被拋在腦后了。

    冉喻正把捆好的柴丟進大竹筐里，忽聽見身后有細小樹枝被踩斷的聲響。他沒回頭，身子一閃，躲過了一記重拳。身側(cè)突然又蹦出一人持刀砍來，冉喻一個肘擊將身后之人撞得鼻血橫流，又飛身直踹向另一人。整串動作快準且狠，流暢得讓人抓不住絲毫可攻擊的漏洞。

    孫大伸手抹了抹鼻血，覺得自己的鼻梁骨都差點被撞斷了。此時孫二已經(jīng)從地上爬起來，揮著短刀便往冉喻身上砍。冉喻則不客氣地揮著斧頭，笨重的砍柴斧被他使得像一根輕巧的燒火棍一樣。

    沒幾個回合，眼看著孫二就落于下風(fēng)了。

    孫大想抓活的，奈何這個獵物實在棘手，他又抹了把鼻血后退幾步，從腰間掏出一把槍對孫二厲聲說：“殘了也無所謂，這玩意兒真難搞，你躲遠點。”

    此時孫二正與冉喻纏斗在一起，孫大還沒來得及瞄準，冉喻就已經(jīng)掙開孫二，一個利索的回旋踢將孫二重重踢飛到樹干上。孫二吐出一大口鮮血，當場暈了過去。

    冉喻動作絲毫未停，順手扯住樹上垂下的藤蔓，手臂用力，長腿如履平地般踹了幾下樹干，三兩下就消失在了濃綠的樹冠中，身體輕快得像生長在山林間的猿類。

    就這么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不見了。

    孫大心中警鈴大作，然而晚了。他后頸突然一陣劇痛，便昏死過去。

    冉喻用捆柴禾的繩子將兩個昏迷的大漢五花大綁起來，又搜了他們的身，滿意地繳獲了三把野戰(zhàn)刀和兩把槍。刀柄漆成了墨綠色，刻有簡潔精巧的v字型花紋，冉喻沒有這樣顏色的刀，愉快地把戰(zhàn)利品收藏入袋。

    這兩個人身上沒帶什么顯眼的電子裝備，似乎是在故意偽裝成城外人。然而冉喻在郵局工作兩年，城內(nèi)外的人都見過不少，他敏銳地發(fā)覺，盡管從樣貌上難以辨別，但氣質(zhì)上二者卻有微妙的不同。

    以冉喻有限的文學(xué)水平和生活經(jīng)驗，如果非要類比，這可能就是家養(yǎng)的雞和野雞的區(qū)別，前者聽到點動靜就縮著脖子逃跑，后者連雞冠上都透著一股野勁兒。

    在城外廣闊的土地上，城外人之間為了掠奪生存物資而互相殺害的事情并不罕見。冉喻也碰見過幾次，對方不給他留活路，他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

    冉喻繞著他倆來回轉(zhuǎn)了幾圈，不太明白資源豐富令人羨慕的城里人為什么要出來沒事找事。

    于是他不大有耐心地一手拎著一個人，將他倆的頭粗暴地按進附近的溪水里。沒多久，被死死綁住的兩人被憋醒，開始瘋狂咳嗽扭動。冉喻把他倆的頭拎出水面，卻聽這兩人一個接一個地口出狂言：

    “你識相點，放了我們，不然有你好看的！”

    “知道我們是誰嗎？可別不知好歹！”

    冉喻嫌他們吵，不耐煩地掃了眼他們的脖頸，剛要試試新?lián)寔淼牡妒欠皲h利，余光卻瞥見了其中一人手腕上的電子表。

    “現(xiàn)在十二點了？”冉喻問。

    孫二不明所以，但見冉喻一副土匪搶劫的樣子，態(tài)度卻忽然拐了個彎兒：“是啊，你喜歡這表對吧？你盡管拿去，只要你放了我們，電子表之類的裝備我們都給你?！?/br>
    冉喻卻不答話，他從孫大身上扯了兩塊布，蹲下來拿布包了兩大坨土，然后往兩人嘴里一塞。兩人的嘴被牢牢堵住，嗚嗚嗷嗷地從喉嚨里發(fā)出不明的聲響，冉喻把玩著手里的軍刀，目光突然兇狠起來：“不許出聲！”

    即使在剛才激烈的打斗過程中，孫大和孫二也沒見面前這位青年露出如此嚴厲而可怕的表情。他倆渾身一僵，不敢再嗚。

    世界終于清靜一些了。冉喻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外殼邊緣磨得發(fā)白的小型收音機，小心地用衣角擦了擦，打開開關(guān)，而后盤地而坐。

    收音機里響起一道柔和動聽的女聲：“親愛的考生朋友們大家中午好，歡迎在新的一周準時收聽《入城考試思想道德課考前沖刺班》，我是你們的佩兒老師。明天就要現(xiàn)場登記了，相信很多小伙伴已經(jīng)陷入了考前焦慮，背不進去書，知識就是不進腦子。沒關(guān)系，佩兒老師帶你背口訣啦！首先我們來回顧一下上周背過的口訣：人類是個大家庭，互相殘害不可取。勞動光榮搶劫恥，同仇敵愾建家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