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真是陰魂不散
慕時歡又做噩夢了。 或者說,是又回到了當日絕望的那一刻。 江水冰冷刺骨,侵入她的身體里,繼而是五臟六腑,凍徹骨髓,讓她的身體溫度直線下降,跟著,是喉嚨被掐住,讓她無法呼吸。 她掙扎,然而手腳都被綁住無法掙脫,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沉入江水中,只能萬分清晰地感受窒息感覺的來臨。 死亡是那么的近。 “時歡……時歡……”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 可是,會是誰呢? 誰會來救她? 誰會那么叫她? “時歡……” 一聲又一聲,像是從喉骨深處溢出的聲音,沉沉啞啞,又格外沉重地刻在了她心上,似要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 有人……在握她的手。 是有溫度的,不是冰涼的。 是誰…… “時歡……” 又是一聲。 下一秒,慕時歡猛地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 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俊漠的臉。 他在看著自己,他的雙眸很沉很暗,像是深不見底的幽潭,無人能看透,而此刻,那里面倒映著滿頭大汗的自己。 慕時歡清醒了過來。 忽的,她笑了。 “厲總真是陰魂不散呢……”唇角勉力勾起,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哪怕此刻虛弱的沒有一丁點兒力氣。 但面對著他,她是冷艷倨傲的。 氣氛,驟變。 厲憬衍深深地望著她,一瞬不瞬。 半晌,他開腔:“慕時歡,不用再考慮,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答案。” “我的答案不會變,離婚不可能,哪怕是死,我和你都會綁在一起,哪怕互相折磨一輩子,我也不可能放你離開,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只能是厲太太,只能是我厲憬衍的人?!?/br> 說話時,他的神色是淡漠的,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其他情緒,就連他的話,也是冷到了極致,沒有溫度,更沒有感情。 慕時歡聽著,神色不變。 末了,她唇畔再度勉力勾起幾分明顯弧度,頗為冷艷,而后,她輕聲地提醒他:“厲總,看清楚了么?我現在這個廢人模樣,是你造成的呢?!?/br> …… 長夜漫漫。 慕斯年從熱鬧醉酒中醒來回到家時天剛微微亮,手機早已沒電,他隨手扔在一旁充電,而后順手開機。 手下的電話便是在這時打來的。 “什么事?”他漫不經心地開腔,似乎對什么都不在意。 直到,手下的話在下一秒清晰鉆入耳中—— “慕總,大小姐……慕時歡回來了?!?/br> 空氣好似突然靜滯。 慕斯年恍惚了很久。 “你說什么?”聲音沙啞而緊繃,這是第一次,他在別人面前失態(tài),哪怕其實除了他自己無人能感覺到。 說話間,他握著手機的手已然格外得用力,力道之大像是要將手機捏碎似的。 手下恭敬地快速說:“慕時歡回來了,和黎煙一起出現,跟著厲憬衍的人親眼看見的,她住在酒店里,厲憬衍一直等在酒店外,之后出了事,救護車來了,帶走了,慕小姐,厲憬衍親自跟去的醫(yī)院?!?/br> 出事…… 救護車…… 剎那間,慕斯年眼底覆滿冷漠陰鷙,連再開口的每個字仿佛都纏繞著深深的寒意,令人膽戰(zhàn)心驚:“她出了什么事?!” 是疑問,更不如說是質問。 手下身體顫了顫,背后更是升起了明顯的冷意,不敢浪費時間,他連忙說:“我打聽了,據說是急性腸胃炎,其他未知,因為厲憬衍一直守在病房里,所以……” “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雙眸變得猩紅一片,慕斯年再質問。 “慕總您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所以……” 慕斯年沒有再說一個字,但偏偏越是如此,手下越是膽戰(zhàn)心驚。 “慕總……” 情緒已然克制,慕斯年閉了閉眼,冷漠吩咐:“繼續(xù)看著,有任何動靜第一時間匯報。” “是。” “對了慕總,”想到差點被遺忘的事,手下連忙說,“和慕小姐一起出現的除了黎煙,還有一個沒有見過的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 深深寒意覆滿雙眸,慕斯年臉色瞬間難看。 “誰?” “抱歉慕總,暫時還沒有查到,但我會盡快。” “我要盡快知道?!?/br> “是?!?/br> 電話結束了很久。 然而慕斯年久久維持著原先姿勢沒有動,宿醉的疼痛在這一刻消失得干干凈凈,郁氣似乎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歡喜,而跟著被喚醒的,是那份深埋心底的病態(tài)愛戀。 他一直都知道,慕時歡沒有死,她不可能死,她一定在哪里活著,而他也知道,厲憬衍也清楚她還活著。 而終于,他等到了。 她真的沒有死。 她回來了。 那顆仿佛如行尸走rou般跳動的心臟終于重新活了過來,慕斯年恍然間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他被陰暗關了太久,終于等來了他的陽光。 時歡……時歡…… …… 當清晨的太陽升起,慕斯年出現在了慕家老宅里,對面坐著的是在一年前“恢復”神志的慕老爺子慕杭遠,站在他身旁的自是心腹明叔。 一年多前,厲憬衍以雷霆狠戾手段收購桐城孟氏,同時在同一天成為了慕氏第二大股東,也就是那一天,慕杭遠清醒。 可就算清醒了又能如何? 如今…… 慕斯年不甚明顯地扯了下唇,狀似悠閑地品了口明叔泡的茶:“明叔手藝不錯,辛苦明叔了?!?/br> 明叔最是看不慣他這幅虛偽模樣。 “慕總有什么事盡管說。”他忍著脾氣硬邦邦地說,不再叫他二少爺,而是生疏諷刺的慕總。 慕斯年笑了笑:“明叔還是這么心直口快?!?/br> 明叔直皺眉:“你……” 慕老爺子阻止了他。 “這么早過來有什么事?”他看向慕斯年,很是冷靜地問,“不可能是陪我這個老頭子來喝茶吃早飯的吧?!?/br> “自然不是?!?/br> “那就說吧?!?/br> “時歡回來了?!?/br> 慕老爺子原本準備端起茶杯品嘗的動作微的動了動,隨即恢復正常。 哪怕只是短暫兩秒,依然被慕斯年捕捉到,而他身旁的明叔顯然功夫不到家,震驚表情一清二楚。 悠悠的,他也學著他的樣子不疾不徐地抿了口。 末了,慕斯年才漫不經心地說:“一年多前時歡回來的時候,她失憶了,不記得被大哥帶回慕家后的所有事,不記得大哥是怎么死的,不記得……大嫂是多么的不想見到她?!?/br> 他似在回憶,更是在提醒:“那時候她和以前不一樣,而你……或者說是明叔和大嫂利用了她的不一樣,讓她承擔起了所謂的慕家責任,我說的對嗎?” 慕老爺子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始終波瀾不驚,甚至他還繼續(xù)慢悠悠地品著茶。 慕斯年和他一樣。 “時歡消失了一年又一個多月,對外的說法,她去了國外……”他笑了笑,眉目溫和,“可誰信呢,如今突然再回來,你們說,時歡會不會恢復記憶,又或者,把一年前那兩個月的記憶忘了?” 茶杯放下,指腹在杯身上隨意摩挲了下,慕斯年抬眸淡淡地望進慕老爺子的雙眸里:“有時我在想,究竟是時歡幸運被大哥帶了回來,還是她不幸,成了‘慕家人’?!?/br> 他站了起來。 “大哥那么疼時歡。”淡笑著,他說出最后一句,“還有事,就不陪你用早餐了,走了。” 話落,他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猶豫。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明明終于按捺不住激動震驚的心情:“老爺!老爺……時歡小姐她……” 慕老爺子早已放下了茶杯。 “我聽見了?!彼f。 不同于明叔的激動,他很平靜,平靜到近乎殘忍的冷漠。 明叔不解:“老爺您……” 慕老爺子看著慕斯年消失的方向,依然精明的雙眸微微瞇起:“你以為一大早他親自來這么遠說這件事為了什么?” 明叔怔住。 “他……” “一年多前,時歡在消失了那么久所有人都以為她已經沒命的情況下再出現,他也是如今天一樣出現在了這里,告訴我,告訴你,時歡回來了,那時又是為了什么?” 慕老爺子站了起來。 新的一年開始,清晨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格外清新了起來。 放眼望去,屬于冬季的肅殺還沒有散去的跡象。 慕老爺子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從我?guī)湍脚氐侥郊议_始,他便在算計,無時不刻不在算計,枉我慕杭遠縱橫商場大半生,還是輸給了他?!?/br> “一年多前,他是在算計是在賭,賭我沒有生病,賭我們會從時歡下手,而他賭對了。而今天,他依然是在算計。” 明叔下意識問:“那老爺,他這次在算計什么?。克€想算計什么?” …… 醫(yī)院。 慕時歡再次有意識醒來時入眼的先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后是再厭惡不過的消毒水味提醒著她,她在醫(yī)院,昨晚并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 房間內沒有人,只有她。 發(fā)了好一會兒的呆,她掙扎著坐了起來。 “咔嚓”輕微的一聲,門把被轉動的聲音響起。 門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