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深深盯著這個備注盯了幾秒，最終，厲憬衍掐斷和杜紹的通話，接通。

    “喂。”

    電話那端，終于聽到心心念念的聲音，慕時歡莫名松了口氣。

    “厲憬衍，你下飛機啦？”她嬌嬌軟軟地問，一如他就在自己面前。

    厲憬衍眸光微閃。

    她撒嬌的畫面揮之不去，仿佛早已深刻在他腦中，甚至是心上。

    “嗯，”他沉聲應下，胸腔內的那股情緒悄然洶涌，即便極力壓制，但到底還是泄露了兩分出來，“有事？”

    慕時歡咬了下唇。

    厲憬衍等了片刻，皺眉：“怎么了？”

    “就是……”慕時歡回神，糾結了會兒，直接說，“我今天遇到路雨了，路雨……就是我和慕斯年被襲擊那次出現在那兒的女生?！?/br>
    路雨……

    厲憬衍本就沉暗的眸子在聽到她的名字后更加幽暗，平靜下是狂風暴雨的危險。

    慕時歡自是察覺不到。

    她仍糾結著，但更多的還是擔心：“她說，大前天晚上你差點出車禍……厲憬衍，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是不是除公司外還有其他棘手的事發(fā)生？”

    頓了頓，后知后覺想到什么，眉頭緊皺在一塊兒，心跳漏了拍，她問：“是那個神秘人……出現了么？還是他做了什么？厲憬衍……”

    “不是?！?/br>
    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嗓音打斷了她的話。

    側臉輪廓堅硬緊繃，周身猶如被寒意籠罩，以至于厲憬衍再開腔的每個字似乎都極冷，甚至還有些不耐：“慕時歡，我告訴過，記住我的話，信我，而不是信其他人。”

    慕時歡一怔。

    沉默，蔓延。

    一瞬間，電話兩端除了電流聲和彼此的呼吸似乎再去其他。

    慕時歡忽地咬住了唇，委屈肆無忌憚侵襲。

    “我沒有！”壓制著悄然涌出的難過，她近乎是發(fā)脾氣地說，“我沒有信她啊，誰也沒信，就信你，你明知道的！我就是擔心你……”

    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厲憬衍第一時間敏銳察覺，剎那間，猶如一只無形大手猛地將他心臟攥住撕扯。

    他的薄唇緊抿成了直線。

    久沒等到他的哄，委屈更甚，氣憤下，大腦嗡嗡作響，慕時歡難受賭氣直接將電話掐斷！

    耳旁沒了他的聲音，哪怕只是呼吸。

    安靜籠罩，思緒開始回歸，慕時歡很快又后悔了。

    她懊惱明明是擔心，但電話最后還是變了味，變成了她朝他發(fā)脾氣，明知道他如今四面環(huán)敵工作又那么忙，還有那個神秘的幕后人毫無線索。

    可她……

    越想，慕時歡越覺得自己不懂事。

    幫不上忙的自己，難道就是用這樣的任性陪伴他么？

    她不該再給增加他負擔。

    他那么忙……

    如是想著，男人沒及時哄她的委屈漸漸消散，懊惱取而代之，慕時歡拿過手機打開微信，主動給男人發(fā)了消息。

    ……

    “滴”的一聲，微信提示有新消息。

    厲憬衍低眸，率先映入他眼簾的，仍是她的頭像。

    甜蜜如斯。

    點開對話框，明明是文字組成的話，但他卻有種慕時歡站在他面前，摟著他的脖子無賴撒嬌的感覺。

    驀地，厲憬衍閉上了眼。

    從容修寒的那通電話到現在，第一次，他終是承認，他的心里根本就不是滋味，瘋狂的嫉妒，想要殺了那個男人的暴戾，以及……

    冷意在空氣中蔓延，厲憬衍重新睜開雙眸，眸底，深深慢慢皆是嘲弄。

    唐遇說得沒錯，他早已被慕時歡影響。

    輕而易舉。

    就像這次，明知很大程度上不會有結果，他撬不開老蕭或者老古的嘴，但他還是來了。

    房間里開的是恒溫溫度，燈也全開明亮至極，但即便如此，這里還是冷得令人膽顫心驚，而燈光下，厲憬衍周身更是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幽暗。

    星星點點，仿佛從骨子里散發(fā)出的血光。

    他的眸色再無一絲亮光。

    或許，需要催眠的不止是慕時歡，還有他自己。

    他有預感，他一定忘了什么。

    ……

    基地。

    煙灰缸里，煙頭已是數不清。

    活了這么多年，老古一共有三次這種不要命地抽煙的時候。

    第一次，是杭蘭和他離婚，第二次，是當年厲憬衍身受重傷被帶回，第三次，便是今晚。

    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摁滅，老古猛地站了起來。

    他想，他必須當面和上面聊一聊老厲的事了！

    沉著臉，他離開。

    不料才出門，杭蘭迎面走來。

    老古忽然想起，今晚是和女兒視頻的日子，如若不然，杭蘭是絕不會在這種時候來找自己的，她恨不得和他永不相見。

    果然。

    “視頻?！?/br>
    冷冰冰的聲音落下，手機被扔來。

    老古習慣性接住。

    他忽然想說些什么，可還不等他開口，杭蘭已轉身背對著他，排斥的意味極為明顯。

    最終，老古還是咽了回去。

    十分鐘，不多不少，視頻結束。

    一如來時的冷漠，杭蘭收回手機離開得干脆，從始至終，沒有拿正眼看過他。

    老古想追上去，奈何自己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杭蘭面無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上頭的電話在這時回撥，她沒有一秒浪費地接通。

    “怎么樣了？”一反平日里的冷靜，她難得著急，甚至是緊張不安。

    “不用擔心，資料早就銷毀，剩下的就是世界最頂級的黑客也破解不了，還在，你大可放心。”那邊說。

    杭蘭動了動唇，點頭，反應過來那邊看不見，又說：“我知道了?！?/br>
    話落，沉默蔓延。

    良久，還是那邊先開了口，似有感慨：“其實……她是個好苗子。”

    只一句，再無其他。

    無意識的，杭蘭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她的眼中有少見的迷茫，以及……后悔。

    單人宿舍很安靜，隔音也極好。

    沉默很久后，杭蘭再開腔時，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微顫：“我一直很后悔當年的決定，后悔自己沒有攔住，后悔自己一時……鬼迷心竅，我答應過她父親，只要她一生平安……”

    可事實是……

    一念差，步步錯。

    ……

    翌日。

    慕時歡是從夢中驚醒的，她猛地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頭上還有冷汗。

    一只手無意識地攥著被子，她閉了閉眼，幾次深吸口氣終于將情緒穩(wěn)定。

    她做夢了。

    這是她最直觀也是最肯定的感受，可問題是，她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夢到了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回想，看到的始終是模糊一片。

    有些煩躁，她不由扯了扯頭發(fā)。

    她隱約覺得，不對，不是隱約，是事實，事實上，她的記憶障礙越來越嚴重了。

    比如，她一點也記不清夢的內容，再比如，剛回來江城到現在的發(fā)生的一些事她似乎也有些想不起來了，她總覺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

    貝齒無意識地咬上唇，悄然用力下，痕跡道道印出。

    她好怕。

    怕自己忘記，怕再次失憶。

    這種不安的心情瞬間蔓延至了她渾身，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摸過手機要給厲憬衍打電話，然而一想他和自己有時差，想到他那么忙……

    最終，她還是放棄了。

    她想，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轉念又一想，她糾結是不是可以先找個醫(yī)生問一下自己這種情況呢。

    可找誰呢？

    她如今失憶，事事必須小心，防備心必須時刻有著。

    忽然，慕時歡想到了兩個人。

    容醫(yī)生。

    宋歌。

    只不過慕時歡并沒有時間多想，因為沒一會兒明叔便來了電話，讓她等下過去老宅吃午飯，說老爺子一起床就念叨著給她打電話，而且已經說了兩天想見她。

    慕時歡無法拒絕。

    起床，洗漱，化妝，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讓高一高二和她一塊過去。

    每每接近慕家老宅，她總是無法控制的覺得壓抑排斥。

    這次，也不例外。

    好在明叔說是吃飯便真的只是吃飯，他沒有提那些慕家責任也沒有提公司，而慕老爺子似乎精神狀態(tài)好了不少，見到她雖然還是會叫錯名字，但至少會朝她笑。

    一頓飯，還算輕松。

    然而最后離開時，慕時歡才發(fā)現還是自己想得太過簡單。

    明叔提及了她父親的生忌，就在下個月，提醒她公司這個項目一定要好好完成給自己樹立威信，如果有事，公司里有老爺子的人可以幫她，但如非必要最好不要聯系。

    最后，他還嚴肅地告知，千萬不能再愛上厲憬衍。

    他說的那些話和高芷曼說得差不多。

    慕時歡沒有說什么，只是沉默地點頭，直至離開慕家老宅很遠，壓在她心上的那塊巨石都沒有移開的趨勢，反而越來越重，讓她喘不過氣。

    這種沉悶情緒一直持續(xù)到接到了慕斯年的電話再加劇，慕斯年說她需要來公司，他帶她和合作方見個面，說這個項目他保證過會親自帶她。

    掛斷電話的時候，慕時歡不愿但卻不得不承認，她沒有選擇。

    她欠了慕家一條命啊。

    就算真如高芷曼所說她完成這個項目就能抽身，但她明白，有些事是一筆勾銷不了的。

    慕時歡閉上了眼。

    ……

    懷著這樣的心情，慕時歡到了慕氏公司。

    而后，她見到了合作方。

    一個她意想不到，差點就快忘了的人……

    孟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