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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來見我最后一面的嗎?”他笑了笑。 狐貍緘默不言,他一路見證這個本該不凡的靈魂走向地獄,但他卻沒有挽救的辦法。甚至對事情發(fā)展到這種地步也抱有十分的困惑。 “為什么?”狐貍又一次地、認(rèn)真地問道。 約瑟芬卻輕聲問:“神祇閣下,您可以為我找一把琴來嗎?” “我想了一首新曲子,但監(jiān)獄里沒有琴。” 狐貍總不能不滿足他的遺愿。 狐貍給他的琴,約瑟芬一摸就知道,那是他生命中第一把琴,連琴頭的劃痕都分毫不差,這把琴早就被父親焚毀在壁爐中,無視時空,把它從過去帶到現(xiàn)在,這是只有神才可以做到的事。 狐貍也好奇,在這位傳奇天才生命的最后,到底會創(chuàng)作出怎樣的絕唱。 那一天——悠揚(yáng)的琴曲像一陣春風(fēng),吹遍從未有陽光抵達(dá)的監(jiān)牢,連最窮兇極惡的殺人犯,都流下了懺悔的淚水。 男人絞刑那天,狐貍混跡在圍觀的人群里。公爵的女兒也在現(xiàn)場,淚眼盈盈地看著自己的情人。 死之前,男人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如有來世,我只愿做我心上人窗前的一只百靈鳥?!?/br> 他望著天空,不知道是對誰所說。 那天的陽光角度恰好,照亮了公爵女兒眼尾的一顆紅痣,漂亮得如此張揚(yáng),甚至有了半分神的圣潔。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竟與狐貍頗有幾分相像。 “他可以走的……”姜離憂靠在他的胸膛上,睡意漸濃,已近囈語,“只要他推一推監(jiān)獄的門,就會發(fā)現(xiàn)鎖是壞的,他只是自己不想走……” 寧望輕輕蹙眉,總覺得這故事有幾分熟悉,不像是夢,更像是在什么地方親眼見證過一般。 懷中的腦袋輕輕一歪,窩在他懷里,徹底睡熟了。 寧望捏住他尖尖的下巴輕晃了晃,這時,一縷月光透過窗欞照射下來,照亮了姜離憂的昳麗面容。 左眼眼尾下,分明一顆小小的、嫵媚的紅痣。 / 池修雨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教學(xué)樓樓梯處。 姜離憂剛從小賣部回來,手上拿著支吃了一半的香草甜筒,正被小提琴副社長攔住說著什么。 他皺了下鼻子,說:“知道了。”模樣怪可愛的。 “不知道林念南發(fā)了什么瘋,非要讓姜離憂替換荀念上秋季晚會的獨(dú)奏?!鄙砗笥心猩f道。 當(dāng)即有人輕嗤一聲:“誰?姜離憂?他根本不會拉小提琴吧?!?/br> 眾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不學(xué)無術(shù)階段,外貌的改變頂多激起人們心底偏激的占有欲,他們高高在上的俯視感依舊存在。 池修雨卻聽過他演奏小提琴,那個水平絕對和“不學(xué)無術(shù)”不掛鉤。實(shí)際上,堪稱驚才絕艷,舉世無雙。 而姜離憂的這一面,這些人是不知道的。 池修雨盯了片刻,看姜離憂轉(zhuǎn)身要走,籃球一丟,邁開長腿追上去。 第18章 身后朋友在喊:“喂,池修雨,你去哪兒???不打籃球了嗎?” 身為?;@隊(duì)隊(duì)長,從前池修雨是很喜歡打籃球的,但最近,這位公子哥似乎找到了比打籃球更能激發(fā)他興趣的事情。 姜離憂接連早退,翹掉數(shù)學(xué)補(bǔ)習(xí)一周,終于在今天被正主撞了個正著,生無可戀地被押到了自習(xí)室內(nèi)。 一疊厚得驚人的卷子放在了他面前。 姜離憂對著卷子干瞪眼,心道,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模卷一,模卷二,隨堂小測五,檢測卷,高三的一診題和二診題,以及你上次沒寫完的作業(yè)?!背匦抻晷揲L有力的手指在道林紙上依次滑過,有種撫摸情人般的欲感,“一共七套?!?/br> “這些……都要做完嗎?”姜離憂聲音艱澀。 池修雨的表情似乎在反問:不然呢? 姜離憂咬了咬下唇,飽滿的嫣紅唇瓣被咬出了白色的印子。 “好吧?!彼磺椴辉傅?。 貝齒松開后,印子消失在了嫣紅中。 先明面上答應(yīng),然后態(tài)度端正一點(diǎn),表現(xiàn)得認(rèn)真一點(diǎn),池修雨總不至于真讓他把卷子做完才放他回家吧? ……是不至于,對吧? 池修雨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讓姜離憂想摸魚都沒有辦法。 他不知道其實(shí)面前的少年,思維早就走偏。 池修雨看著他,想起昨晚的夢境。 池修雨其實(shí)很少做夢。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的夢就很淺,醒來后也記不住。更多的是片段,片段里有血色的天穹和無垠的冰原。 那些片段是在遇見“現(xiàn)在的”姜離憂后才開始連完整的。 夢里,他像往常那樣走過冰原,回到漆黑而宏偉的宮殿。 姜離憂抱膝蜷在床上,看起來有點(diǎn)難過,九條尾巴懨懨地把自己圈了起來。 “小約瑟芬死了。我一開始就不該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對不對?”他問。 “哥哥。”息燼把姜離憂攬進(jìn)懷里,親了親他的頭發(fā),輕輕喟嘆一聲,“可人人都愛你,這并不是你的錯?!?/br> 姜離憂埋首在他胸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毫不矜持地哭起來,把息燼肩膀上的衣服都抓得皺巴巴的。 還沒來得及哭盡興,忽然聽見啾鳴的鳥叫。姜離憂哭聲止住,從他懷里抬起頭來,迷茫地看著他,珍珠串兒似的眼淚還在無意識地從泛紅的眼尾墜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