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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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瀲心訝然瞧著劍尖前那一對小鈴鐺:此為何物? 闕清云見多識廣,只一瞥便認(rèn)出來:引魂宗招魂的法器之一。 引魂宗?!玉瀲心但覺晦氣。 這鈴鐺指向當(dāng)初和炎氏皇族有恩怨的引魂宗,繞來繞去,線索又繞回了璩陽。 此物既然遺落在溪石村,則說明當(dāng)初屠殺溪石村百姓的人,極有可能出自引魂宗,這筆賬,還得去尋引魂宗之人清算才行。 鈴鐺里蘊藏著極濃郁的妖氣,則可作為引魂宗與妖族勾結(jié)的鐵證。 第236章 闕清云在鈴鐺外設(shè)了封印, 妖氣完全被壓在鈴鐺里,不得外溢。 她將鈴鐺收起,與玉瀲心交換眼神, 從對方清亮的眼瞳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遂執(zhí)起玉瀲心的手:走吧。 去引魂宗與尋找溪石村不同, 她們眼里有明確的目標(biāo), 行路便不必耽擱。 闕清云御劍而行, 兩人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 不出半個時辰便于引魂宗山腳降落。 引魂宗原本就坐落于璩陽, 溪石村也在璩陽郊外, 兩者距離不遠(yuǎn)。 山上寂靜,有護(hù)宗大陣掩護(hù),引魂宗的宗門藏在迷陣之內(nèi),尋常人難以得見,卻難不住修為已至渡劫境的玉瀲心。 兩人信步踏上山間小路, 拾級而上。 至半山腰時, 路遇一座破落的道觀,被道觀前一個年輕的道人攔了下來。 請二位留步。 那道人著一件青袍, 手里捏著一把笤帚, 模樣生得端正秀氣, 說話的時候視線卻落在空處, 眼珠子一動不動,竟是不能視物。 玉瀲心視線落在此人面目上,但覺這小道士眼熟得很,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似的。 稍一思量,方恍然大悟,意外道:封玨, 封小公子? 此人,正是二十年前與殷晴雪組成驅(qū)魔小隊,為消除業(yè)源之災(zāi)奔走,立下汗馬功勞的封玨。 若玉瀲心沒有記錯,他應(yīng)當(dāng)是引魂宗之人。 怎么竟落到這般田地了? 她打眼瞧了瞧這道觀的環(huán)境,不由再次皺起了眉頭。 卻見封玨雙手抱拳,朝玉瀲心二人行了禮,這才開口:確是封某,玉姑娘好記性,承蒙玉姑娘還記得在下,實乃在下之幸。 與二十年前相比,封玨身上多了幾分沉穩(wěn)氣度,雖然形貌落魄,可言談舉止,卻更加成熟。 而且,他雙目失明,卻能率先依靠腳步聲辨別出玉瀲心和闕清云,足可見他耳力驚人。 玉瀲心接著他的話問:你怎在此地?公輸衍小公子呢? 封玨神色黯然,面有悵惘之色,頓了須臾才道:他死在了璩陽,天道雷劫之下,尸骨無存,封某的眼睛,也是那時失明的。 正是因為眼睛廢了,修為也停滯不前,他在宗門內(nèi)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才淪落為破落道觀的看門人。 玉瀲心神色微凜,驀地啞然,只好道了聲抱歉。 雖然個中緣由頗為復(fù)雜,三言兩語道不清真相,但那場天道雷劫確是因玉瀲心而起,彼時闕清云身死,她便存了與這天地同歸于盡的決絕心思。 現(xiàn)如今,陰差陽錯,她和闕清云都還活著,那時璩陽城內(nèi)數(shù)萬百姓,成百上千的修真之士,卻一同遭受牽連,死傷大半。 此非玉姑娘之過,姑娘不必歉疚。 封玨風(fēng)度翩翩,氣度從容。 看得出他的確釋然了,身上氣息平和,不與世相爭。 他語氣平靜,對玉瀲心道:在下今日喚住二位,也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封某心中記掛殷師妹,不知師妹如今身在何處?想必已不在璩陽了。 玉瀲心這時才想起來,二十年前,她們途經(jīng)璩陽時,三個年輕人感情甚篤,公輸衍和封玨都對殷晴雪頗有好感,彼此間還曾爭風(fēng)吃醋。 可惜世事無常,數(shù)年過去了,原先形影不離的三人各奔東西,生死相離。 玉瀲心不知該如何開口,或者說,她不確定是否應(yīng)將殷晴雪的下落告訴封玨。 雖然封玨看上去與世無爭,可他畢竟是引魂宗之人,倘使引魂宗真與妖族有染,那么她今日道出殷晴雪的下落,來日就有可能給殷晴雪和方絕念帶去殺身之禍。 她咬著唇未吭聲,卻是闕清云接下這句話:雪兒確實已不在璩陽,但她性命無礙,修為也有精進(jìn),覓地深修去了,至于去向,連我二人也未相告。 闕清云說完,封玨握緊笤帚,長聲一嘆:這樣啊,如此,也好。 神色間的黯然很快收斂,他仿佛松了一口氣,肩膀放松下來。 二位此行,可是要去引魂宗?封玨主動換了話題。 不錯。闕清云沉吟著,目光落向他不可視物的雙眼,倏然手腕一翻,將那一對自溪石村撿來的小鈴鐺托于掌中,問道:封公子,你可認(rèn)識此物? 叮鈴鈴一陣鈴響,清脆悅耳。 因妖氣被封,這鈴鐺法力全失,已變作一個普通物件兒,起不到招魂的作用,就這樣拿出來也不要緊。 封玨耳尖一顫,細(xì)聽這陣鈴聲,片刻后,臉色微變。 玉瀲心和闕清云同時注意到他神色變化,不由心頭一沉,暗道:他果然認(rèn)識。 飛快收起臉上異樣的神情,封玨胸口略略起伏,狀若自然地詢問:不知二位手中之物從何而來? 封玨這反應(yīng)非同尋常,想必此事背后不簡單。 闕清云未拐彎抹角,如實回答:璩陽城東五百里外的溪石村。 溪石村封玨臉上從容不再,額角浮現(xiàn)一層細(xì)汗。 他低頭思量片刻,臉色蒼白,神色掙扎地喃喃道,難怪。 難怪,什么? 玉瀲心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封玨兩眼一閉,猶疑半晌,才定了心:實不相瞞三年前,引魂宗曾有大批弟子下山執(zhí)行任務(wù),他們中有一個叫李昌的,這鈴鐺,當(dāng)是此人之物。 此人現(xiàn)在何處?玉瀲心追問。 他下山游歷去了。封玨認(rèn)真回答,李昌與在下交情深厚,下山前還來此地探望過我。 這兩年,山下之時在下也有所耳聞,溪石村之變,早已家喻戶曉。 封玨神色稍定,繼續(xù)說下去,原以為那時他們只是去執(zhí)行一個普通的任務(wù),沒想到引發(fā)溪石村慘案的兇手,竟然是我引魂宗之人。 他們執(zhí)行完任務(wù)之后,皆以下山游歷為由離開了宗門,如今早已不知去向。 線索又?jǐn)嗔恕?/br> 玉瀲心與闕清云對視,同時沉了臉色。 如果真如封玨所言,先前下山屠殺溪石村的引魂宗之人全不在山上,那么她們想查清真相,便似大海撈針,難如登天。 正一籌莫展之際,封玨倏然面露恍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開口道:李昌今年年初還給我寫了信,那時他在信上說他游歷到湘山,路遇東冥氏之人。 湘山?東冥氏? 倘使這李昌真的和妖族有所聯(lián)系,那么他認(rèn)識東冥氏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闕清云向封玨討要了那封信,原以為封玨不會答應(yīng)將私人信件交給她們,但封玨意外的很好說話。 師徒二人道出請求,他便起身去屋里翻找,不多時便拿著一個小匣子出來。 木匣打開,里面放了好幾封泛黃的書信,封玨清楚記得每一封信的位置,便當(dāng)著玉瀲心和闕清云的面,摸摸索索地將那封信找了出來。 闕清云收起書信,又向封玨道了謝,遂與玉瀲心攜手離開引魂山。 靜謐的道觀中,雙眼失明的小道士閉眼坐在蒲團(tuán)上。 他手邊倒放著一把笤帚,隨著一陣清風(fēng)吹進(jìn)道觀,一道黑影在他身后匯聚,在緩緩滲進(jìn)他的身體。 道士再睜眼,一雙渾濁的眼眸竟動了動,而后,點點光亮從眸子里透了出來。 只有在這時候,他才能短暫地?fù)碛幸浑p眼睛。 答應(yīng)你們的我已經(jīng)做到了。他面無表情地開口,聲音冷漠。 當(dāng)初一場天道雷劫,將他擁有的一切悉數(shù)摧毀。 他的好兄弟公輸衍在雷劫之中魂飛魄散,整個璩陽化作人間地獄,無數(shù)百姓在這場劫難中喪失性命。 而他在失去雙眼之后,便不受重用,遭到宗門之人排擠。 那些人對他冷嘲熱諷,每一張譏誚的嘴臉,冷嗤的聲音,他都記在心里,片刻不敢忘懷。 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 當(dāng)初失去的每一樣?xùn)|西,他都要親手討回來。 我要她們的眼睛。 第237章 依封玨之言, 當(dāng)初屠殺溪石村百姓的兇手如今已不在山中,便是去了引魂宗也尋不到人。 十?dāng)?shù)引魂宗弟子下山屠戮溪石村百姓,引魂宗內(nèi)自然有人授意, 但她們不知此人是誰, 若無人指證, 自然是白忙一場。 若要繼續(xù)往下調(diào)查, 找到更多線索, 前往引魂宗尋人對峙之前, 需尋到這鈴鐺的原主, 通過此人問清引魂宗內(nèi)攪弄風(fēng)云的幕后之人。 從封玨出示的書信內(nèi)容來看, 那叫李昌的引魂宗弟子極有可能如今仍停留在湘山,所以湘山這一趟,她們不得不去。 沿來時道路下山之后,行出一段路,玉瀲心忽然開口:師尊, 咱們就這樣走了? 闕清云聞言, 側(cè)眸看她,笑問:瀲心以為如何? 玉瀲心面露探究之色, 擰著眉道:弟子總覺得此事蹊蹺。 怎么講?闕清云語氣平靜。 且細(xì)想想。玉瀲心抄起手來, 發(fā)表見解, 弟子與師尊去溪石村尋見那鈴鐺, 以此尋來引魂宗,及至山腰偶遇故人,竟就立即尋見了線索,緣何這般巧呢? 從她們開始調(diào)查溪石村事變,一路行來,整個過程似乎過于順理成章。 玉瀲心點了點額心, 沉吟道:既然引魂宗會讓所有參與執(zhí)行任務(wù)的人下山,說明此事非同小可,屠村的行徑不可告人,又怎會讓一個落魄至道觀灑掃的尋常弟子知曉真相。 她越往下說,思路便越清晰,種種矛盾之處浮于水面: 最可疑的便是那封書信,李昌既與封玨交好,怎會不知對方雙眼不便,與其說是同摯友書信往來,倒不如稱之為刻意羞辱。 封玨如此輕易出賣故友的行徑,也頗有幾分意味深長。 呵。闕清云一聲輕笑,而后手腕一翻,將那封書信攤在手中。 隨即,在玉瀲心訝然的目光中,闕清云掌心靈氣一震,那信紙頃刻間化作灰飛。 師尊何故將此物銷毀?玉瀲心不解。 闕清云則回答:為師向他討要這書信,便是在試探他的用意,既然他將這信交于為師,足以證明他心思不軌。 這信是真是假不必深究,但封玨此人必然是有大問題的。 他在闕清云面前班門弄斧,殊不知,正是這些算計將他暴露。 玉瀲心恍然大悟:原來師尊早有懷疑! 想必此刻,他已傳出消息,著人到湘山提前埋伏,等候我?guī)熗蕉俗酝读_網(wǎng)。闕清云神色冷肅,搖了搖頭。 他既然親自現(xiàn)身阻止我們上引魂山,那為師倒想看看,這引魂山上,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闕清云說完,執(zhí)起玉瀲心的手御劍騰空,在山下繞行半圈,避開前山大路及山腰的道觀,自陡峭險峻的后山直奔引魂宗。 先前她們不止一次來過引魂宗,雖然多年過去,引魂宗的護(hù)宗大陣被數(shù)度加強,但闕清云仍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引魂宗山門之所在。 令人意外的是,山門前一片寂靜,竟無弟子在山前看守。 以往引魂宗興盛之時,山前長階每十步便有一名弟子盤坐,而今竟落魄至此了? 師徒二人行過長長的石階,步入引魂宗,發(fā)現(xiàn)這偌大宗門竟是空空寂寂,半個人影也沒有。 地面青石板的縫隙間似還殘余著烏黑的血,玉瀲心臉色凝重,與闕清云并肩穿過主殿外寬闊的空地,接連搜了幾間殿宇,仍是一無所獲。 闕清云心思一動,對玉瀲心道:且去宗后禁地瞧瞧。 憶起多年前震魂魂骸之爭時,在禁地內(nèi)爆發(fā)的惡戰(zhàn),玉瀲心臉上神色更冷。 后山禁地比前院山門更加荒敗,山間枯草叢生,設(shè)立在后山的祭臺未曾拆卸,但插在祭臺外的旗幟折的折,破的破,看得出已許久未有人來。 闕清云在祭臺前駐足,遂拾級而上,玉瀲心則在臺下細(xì)細(xì)探查。 她繞著祭臺逡巡,忽而腳步稍頓,視線落于腳下略顯潮濕的地面,執(zhí)劍將草木撥開,隱約可見草根處遺留淺淺的足跡。 雨是昨夜剛下的,這腳印也是新的。 雖然其余地方痕跡都被清理干凈,但有這個腳印,足以說明幾個時辰之內(nèi),有人經(jīng)過這里。 玉瀲心微微虛著眼,視線沿著腳印延伸的方向仔細(xì)查探,以劍鞘沿著祭臺底部的石壁漸次敲擊。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塊石磚她都敲上一敲,探查得極為細(xì)致。 某時,音調(diào)突變,磚下中空。 玉瀲心手上倏然用力,震擊之下,整面石壁破開一個窟窿。 堆砌的磚石后邊,果然有一條藏起來的暗道。 暗道內(nèi)壁貼有數(shù)不清的靈符,這便是緣何方才玉瀲心與闕清云行至祭臺附近,以靈識查探四周,卻無任何發(fā)現(xiàn)。 祭臺下的動靜驚動了臺上的闕清云。 瀲心可有發(fā)現(xiàn)?闕清云自臺上探出半個身子。 玉瀲心遂揚首向她匯報:師尊,這臺下有條暗道! 闕清云聞言,自臺上飛身躍下,身姿輕盈地落在玉瀲心身側(cè)。 甬道內(nèi)漆黑一片,卻有沉沉陰氣逸散而出,夾著幾分咸腥的潮氣和霉味兒。 兩人對視一眼,正要步入暗道,身后驀地響起破空之聲。 二人同時側(cè)身退避,黑影唰的一下?lián)糁叙?,巨石坍塌,重新將道路封死?/br> 這甬道內(nèi)必然藏有要緊之物,玉瀲心與闕清云回過身去,便見道路盡頭,那一身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正一步步朝她們走來。 二位何故不聽在下勸戒?封玨兩眼空洞,一只手背在身后,唇角勾起冷銳譏誚的弧度,在下也是為二位著想,豈料你們師徒竟如此不識好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