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劉大夫的狡辯立刻哽在了喉口，上不去下不來。

    “我、小民……”

    難怪好多大夫都不愿意來，合著是有這道緣由在其中。

    他們之前并沒有告訴他太多信息，這要是圓不好穿幫了怎么辦？

    姬恪繼續(xù)開口，看起來溫和平靜，卻壓迫感十足。

    “我剛才看了一下卷宗，你證詞里說他們都是同一病癥脈象，推導(dǎo)是下藥所致，另外幾位能寫一下自己是什么癥狀嗎？”

    他看向那幾位大廚，說得慢條斯理。

    “拿紙筆給他們。這樣攸關(guān)性命的大事，都能上訴至大理寺了，不會忘了是什么病癥罷？”

    這幾人不過是廚子，出主意的掌柜也沒進(jìn)過牢獄，只是接了上面命令后匆匆想出倒打一耙這招。

    已經(jīng)知道上面打通了大理寺這個關(guān)節(jié)，便直接上了，誰能想到會撞上姬恪本人。

    姬恪看了姜寧一眼，隨后抬抬手指，讓人給她送了杯茶水。

    今日這事實(shí)在過于簡單，和以往的訊問比起來不值一提。

    他甚至不必急著證明姜寧是否有罪，只要從那幾個廚子那里入手便好，證明他們?nèi)吮緛砭蜎]事，便沒有下藥一說了。

    那幾位支支吾吾半晌不開口，姬恪也不急，他看向寺丞：“昨日那起斗毆審了嗎？若沒有便一并審了?！?/br>
    自然是沒有的。

    昨天忙著這事，哪里有心情管斗毆？

    可這話他說不出口，既然是同一人身上連帶的案子，那必然是都要審清楚，他說了不就是承認(rèn)他瀆職嗎？

    “是……將吳老三等人帶來?！?/br>
    捕快匆匆從大殿出去，姬恪起身走下主位，站到那個劉大夫身前。

    他個子本就高挑，站在眼前時比他們高了半個頭，壓迫感十足。

    “那日你坐的是誰的馬車，車行可有人見過你，家人可知道你出去治了多久，那幾個廚子的鄰里可對你眼熟，當(dāng)日你還給誰治過病……這些都不難查明?！?/br>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治病一事，是真是假？”

    作者有話要說：

    姬恪真的很歪屁股（好詞），兩方對峙無條件偏向姜寧的那種歪，覺得她說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比如食材的事，他不知道有系統(tǒng)，也覺得奇怪，但姜寧不說他就不會過多探究，而且還不讓別人探究

    第59章 會審下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治病一事，是真是假？”

    姬恪的聲音清越，語氣不急不緩，沒有半點(diǎn)逼問的意思，甚至背影看起來還有些清瘦，可這氣勢就是壓眾人一頭。

    那幾位寺丞面面相覷，不敢開口打斷。

    只要是做過的事，必然會留痕，這是大理寺查案的第一課，但相反的，沒做過的事編造得再精妙也會有漏洞。

    今日這案他們庇護(hù)不了。

    幾人眼神交匯，心中頓時有了答案，既然非要得罪一人，得罪誰都比得罪姬恪好。

    幾人好好坐回凳子，待會兒該怎么判便怎么判罷。

    劉大夫像被定住一般，視線不敢飄向別處，只能看著姬恪那平靜的黑眸，嘴唇抖動幾下，害怕占據(jù)心頭。

    腦海里響起他方才說的那句“以欺君論處”。

    若是被發(fā)現(xiàn)，他和家里人是要被斬首示眾的！

    “不、不是真的……大人，小民受那幾個廚子脅迫才做了偽證，這不是小民本意，還請大人明察！”

    劉大夫頓時老淚縱橫，心中真的怕極了。

    姬恪垂眸看他一眼，轉(zhuǎn)身隨意坐到一張凳子上，淡淡開口：“那日你在何處？”

    “那日家中孫兒摔了，小民便沒開藥館，在家里照顧他?！眲⒋蠓蚰ㄑ劬Γ紳M溝壑的皮膚上都帶著淚。

    “大人，小民這不算做偽證罷？小民孫兒才四歲，有大好前程，是小民貪錢財(cái)才一時起了歹意?！?/br>
    劉大夫涕泗橫流，看起來似是真的在認(rèn)真懺悔。

    可這樣的人他看得太多了，左右不過是被嚇到了而已，哪里真的有悔過之心。

    喉間微癢，姬恪掩唇咳嗽幾聲，額前碎發(fā)也被震得落到了眼皮上。

    他伸出手指輕輕勾開緊縛住脖頸的衣領(lǐng)，微微松了口氣。

    “大人，喝茶?！?/br>
    一杯微熱的茶水從旁遞了過來，姬恪轉(zhuǎn)眼看去，一下便對上了姜寧那琥珀色的眸子。

    那雙眸子里沒有其他，只有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溫情堆出的微光。

    姬恪眼睫微垂，遮住了眸中情緒，他伸手接過了她遞來的茶水，手指卻沒有碰上她分毫。

    他喝了茶，把杯子放下后才開口問。

    “哭完了嗎?！?/br>
    劉大夫頓時止住淚水，唯恐自己發(fā)聲后惹惱他。

    姬恪站起身，側(cè)目看了那幾位寺丞一眼。

    “雖作偽證未成，但之前已經(jīng)承認(rèn)，現(xiàn)下不過是改口了，按律法該拘牢里一個月以示懲戒。有異議嗎？”

    “沒有沒有?！?/br>
    那幾人搖頭如捶鼓。

    他判得合情合法，雖然一個月多了些，但他們有哪里敢有異議。

    姬恪點(diǎn)點(diǎn)頭，抬步那幾位大廚面前走去。

    那幾人都在大酒樓里當(dāng)廚，之前便見過姬恪，但只是遠(yuǎn)遠(yuǎn)遙望，沒有像今日這般近。

    姬恪身形清瘦，玄衣上繡著只只展翅的白鶴，他走來時腳下踏著斜入地面的日光，配上他那清冷的神情，如同謫仙臨世。

    ——但他入世卻是為了審判他們的。

    姬恪停在離他們?nèi)竭h(yuǎn)的地方，開口問道。

    “如今姜寧的證人證實(shí)，他并沒有給你們治過病，幾位還有證人嗎？”

    幾位寺丞默默吸了口氣。

    好家伙，劉大夫明明是那幾人請來的，這一下就成了姜寧的證人了？

    “九、九千歲大人，您可莫要聽那大夫胡說，誰知道他怎么就來作證了。”

    幾人實(shí)在沒辦法，雖然這么說很是荒誕，但只能咬死口不承認(rèn)。

    “哦？”姬恪微微挑眉：“那幾位是怎么得知自己是因?yàn)楸唤獙幭滤幉蓬^暈腹瀉的，臆想嗎？”

    那幾位大廚拿著之前給他們的紙筆，支支吾吾，怎么都寫不下自己的病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又不是真找大夫來看過，也沒人告訴他們是什么病。

    幾人看樣子還想狡辯，可姬恪沒這耐心了。

    “看你們之前的供詞，是因?yàn)橛写蠓虼_診后才知道自己被下藥了?，F(xiàn)在大夫是假的，你們覺得自己是真是假？或者為你們診治的另有其人？”

    幾人閉著嘴沒有回話。

    這要怎么說？難道說是你姬恪的敵人指使來的，就是為了欺負(fù)你手底下人讓你不痛快才這么做的？

    這話若是說出來，那可是兩邊都得罪了。

    “或許、或許是我們會錯意了，這只是我等身體不好才頭暈腹瀉，不關(guān)姜姑娘的事?！?/br>
    其中一人拉下了臉：“寺丞大人，我們撤訴可以嗎？”

    寺丞猶豫了一下。

    撤訴其實(shí)也可以，按照一般慣例罰些銀子就好了，只怕這姬大人——

    “自然不可以?！?/br>
    他們就知道他會這么說。律法中有一條，凡隨意上訴冤枉他人、戲弄判官者，輕則罰銀三十兩，重則關(guān)押一年。

    看來這些人跑不了了。

    “若是今日這冤案成了，她或許要被關(guān)押三年，這并不是普通的冤案，但所幸并未成真。依照律法，上訴人該判蹲牢一年?！?/br>
    寺丞輕咳一聲：“若是被諒解，則一年可減至三個月?！?/br>
    提也提醒了，他們可不算什么都沒干，這樣一來兩邊都有交代。

    幾位大廚心中一喜，趕忙看向姜寧。

    “姜姑娘，千言萬語都是我們的錯，但您大人有大量，能否放我們一馬？”

    姜寧看著他們，隨后有些好奇地開口。

    “如果今日我被你們冤枉了，沒人為我說話，我求你們放我一馬你們會答應(yīng)嗎？”

    幾人沉默下來，自然是不會的，他們設(shè)這個局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姜寧送進(jìn)去。

    姜寧嘆口氣，無奈地聳肩攤手。

    “就連說句假話都這么猶豫，我也沒法子幫你們了，我不諒解?！?/br>
    幾人面色灰白，進(jìn)了牢獄就有了案底，外面謠言一傳起來，他們以后還怎么在京畿過。

    更何況是一年時間，再出去也不知哪家酒樓能要。

    姬恪轉(zhuǎn)身離開，地上的日光被他的腳步分割成幾塊。

    “做錯事要道歉，這是基本禮儀。”

    聽他這話，不就是想讓他們給姜寧道歉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