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梨園小花旦 第52節(jié)
程安康是個心軟念舊的,時常出錢救濟前女友母子,但也僅限于此,從未越過雷池一步。 而嚴菊的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程父程母無休止的冷戰(zhàn)和爭吵,也就從那時開始。 程殊墨小時候,受母親的影響,對父親的感情也越來越復雜、越來越生分,慢慢地就變成了今天這樣。 “其實我也知道,我爸沒做過對不起我媽的事,頂多有些風言風語,老兩口的感情也時好時壞。但我爸的心,好像總有一塊兒是分給別人的,不完整的?!?/br> 程殊墨繼續(xù)道,“當年 ,我不能去兵團當兵,是因為跟雷彪打架,我不怪我爸。可他轉頭,就把推薦名額給了那個女人的兒子……” 程殊墨說不下去。 葉齡仙心疼死了。她緊緊抱著他,勸慰他,“殊墨哥,父母那輩都有特定的時代經(jīng)歷,咱們理解不了,不如就往前看。你想啊,如果你沒有來老樹灣,或者我沒有再唱戲,我們根本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成為夫妻,走在一起……” “沒有那種可能,不準再胡思亂想!”程殊墨懲罰地咬她。 怎么會沒有這種可能呢,葉齡仙根本不敢想起,他們的上輩子的事。 這個并不美好的小秘密,就讓她一個人咽著,慢慢淡忘在記憶里吧。 到了后半夜,葉齡仙迷迷糊糊地睡著,卻聽見耳邊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齡仙”、“仙兒”……聲音急促不安。 葉齡仙打開燈。只見枕邊的男人,眉頭緊蹙,像是在做什么噩夢。 葉齡仙急忙喚醒他,“殊墨哥,我在!” 程殊墨終于清醒,眼睛里一片血紅。 “殊墨哥,你剛剛做噩夢了嗎……” 葉齡仙話音未落,就被程殊墨緊緊地抱住了。 他的力氣很大 ,像要把她鑲嵌在自己的懷里,永遠不放開。 “仙兒,我剛剛夢見……”程殊墨的聲音沙啞,晦澀,“我夢見你,在另一個世界,嫁給了別的男人……” 葉齡仙心中一驚,難道說他也“看見”了什么? 她故作輕松,“怎么可能啊,殊墨哥,除了你,我還能嫁給誰?” 程殊墨搖搖頭。 夢里的畫面,大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包括“那個男人”的臉。 他只知道,在那個夢境里,葉齡仙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回城。 而他自己,也是在十年之后,才知道,他當初在老樹灣大隊,唯一暗戀的那個、唱戲時救過他女孩子,是葉齡仙。 他立即動用關系,從京市趕過去,要把葉齡仙帶回城里,但是這個女孩子,已經(jīng)被十年的辛勞、磋磨,帶走了健康,最終消逝在去醫(yī)院的路上。 夢境的最后,程殊墨被滔天的憤怒和嫉妒席卷,面對挑釁一時沖動,失手打死了那個欺負過她的男人,自己也付出了牢獄的代價,孤獨終生。 太痛苦了,一回想就肝腸寸斷。 “仙兒,對不起,我不知道,也許在某個世界,某些時候……我并沒有好好保護你?!背淌饽€在自責夢里的自己。 葉齡仙哽咽了,“殊墨哥,那只是夢,不是真的。現(xiàn)在,我好好的,我們都……” 剩下的話,都被程殊墨吻進了肚子里。 像是后怕,像是不安,也像是發(fā)泄著什么。程殊墨瘋狂地親吻帶著葉齡仙,他想要確定,她是真實的,屬于他的。 葉齡仙被動地感受著他的溫熱與溫柔,漸漸地,也忍不住動情地回吻著他。 或許是因為今夜,他們都坦誠了“往事”,都敞開了自己的心扉,所以才能放下一切包袱,把彼此當做此彼,盡情擁吻著,感受著心神合一的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身體傳來異樣,葉齡仙抓住一絲理智,“殊墨哥,我們沒有……” “我們有?!背淌饽珡拇矄蜗?,摸出一個小小的紙袋。 葉齡仙的腦子,轟得一聲炸了。 她又一次失去理智,再也無法掌控自己。 “仙兒,別怕,交給我……” 程殊墨再次附上她的身體…… 第42章 族譜 第二天早上, 葉齡仙是被某人的深吻弄醒的。 或許因為那個逼真的夢,再加上充足的“準備”,這一夜, 程殊墨好像得了肌膚饑渴癥,緊緊貼著她,甚至還壓著她的腰和背,從后面狠狠要了一回。 葉齡仙從小練功, 就算身體再柔韌,也受不了這種頻率的折騰啊,她求饒地喊了半夜“殊墨哥哥”,殊墨哥哥快到天亮,才想起來要疼媳婦, 排山倒海地釋放出來。 “仙兒,你怎么這么好……”程殊墨覺得, 哪怕世間最美的詞匯,都不足以來形容他的妻子 葉齡仙看著滿地的“小雨傘”,實在氣不打一處來。 她用力推他, “程殊墨, 你到底什么時候買的……這些玩意!”那三個字實在羞于其恥。 “避孕套嗎,上次, 我去縣城供銷社買錄音機,在醫(yī)院旁邊看到有賣這個的, 所以就想著買回來,先備著?!?/br> 程殊墨打開柜子, “其實不止這個, 里面有個小藥箱, 我還備了些治療感冒、跌打損傷的常規(guī)藥, 也有一些急救的藥……” 備什么備啊,她以為他們是情不自禁,原來是有人早就算計著呢。 葉齡仙氣得咬他肩膀。 程殊墨身體一僵,又要纏上來,葉齡仙卻輕巧地躲開,堅決地跳下床,軟軟糯糯地撒嬌:“不要了,公雞都打鳴了,今天大年初一,等下有人來串門的!” 程殊墨心里有些酥,只好放開她,認命地起床,打掃起了屋子。 過年最開心的還是小孩子,因為可以放鞭炮,挨家挨戶地串門拜年,還能領到壓歲錢。 葉齡仙當了半年小學老師,每個孩子都特別愛戴她。葉老師的家里,自然是拜年的必去之地,太陽剛爬起來,她家里就多了一群小朋友 。 葉齡仙趕緊把剩下的小雨傘收起來,全都鎖進柜子里,就怕被小孩子拿出去,當氣球當吹著玩兒。萬一被人看到,她這一輩子的老臉估計都丟盡了。 程殊墨則忙著給小朋友們發(fā)紅包、發(fā)糖果。 看著小媳婦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勢,程殊心里有些自責,又有一點無恥的甜蜜。 到了晚上,葉齡仙再不準他碰自己。其實也是擔心小雨傘的質量問題,她可不想半年后,大著肚子去學校上課。 程殊墨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再弄傷了媳婦,只緊緊貼著她,愛憐地科普著書里的計生知識。 聽到一半,葉齡仙很是抓狂:“什么安全期、危險期的,外國人研究的也不一定對!總之,大學畢業(yè)前,沒有……那個的話,你別想再碰我!” 程殊墨卻笑,“好,只要有那個,我們就可以做?!?/br> 葉齡仙:“……”她不是這個意思啊喂! 到了大年初二,葉齡仙也少不得出去拜年。 她和程殊墨計劃著,先去王支書王大嬸家,再去東山看秦奶奶和丫丫,這樣,下午能在東山待的時間更長一些。 可他們剛出門,丫丫就從村口匆匆跑過來,聲音嗚咽著,臉上全是焦急的淚水,“老師,不好了,我奶奶她……” 葉齡仙一驚:“秦奶奶怎么了?” 因為跑得太快,再加上哭得不行,丫丫上氣不接下氣,只能斷斷續(xù)續(xù)解釋,“奶奶早上,心口疼,摔倒了……” 老人身子骨脆弱,一旦摔倒,都可能引發(fā)致命的危險。 程殊墨冷靜分析:“秦奶奶可能是心梗,家里的藥箱有救心丸,你先拿過去。王大嬸學過中醫(yī),我去找她,馬上就到?!?/br> 葉齡仙不是醫(yī)生,再急也沒有用。幸虧家里備了藥箱,在這一刻是多么珍貴。 她取了藥,牽住丫丫的手,飛快向東山跑去。 秦奶奶的病比想象中嚴重。 葉齡仙趕到時,老人半昏迷躺在床上,意識模糊,氣息也非常微弱。葉齡仙急忙掏出救心丸,讓秦奶奶服下,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臉色才緩和一些。 “老師!”葉齡仙忍住哽咽,擔心地喚著。 秦奶奶雙目半垂,眼珠仿佛動了一下,又變得毫無生機。 葉齡仙心底一沉,只怕秦奶奶這次是兇多吉少。 王大嬸很快趕到,王知書也跟著來了。 王大嬸給秦奶奶號了一下脈,又扒開秦奶奶的眼皮,看看她的瞳孔,嘆息走出了小木屋。 王大嬸:“是突發(fā)心梗。秦姑這次怕是大限到了,好在及時吃了救心丸,用湯藥最多再吊三天,還是準備準備后事吧?!?/br> 葉齡仙呆住,難以相信,她急得流淚:“怎么會這樣,秦奶奶過年前還好好的。她現(xiàn)在還活著,公社治不了,咱們快送她去縣城治啊!” 王大嬸搖頭:“心臟病不能隨便移動,更何況,秦姑這么大年齡了,身上還有其它病。如果現(xiàn)在把她抬下山,根本經(jīng)受不住顛簸,估計還沒到縣城,人就沒了!” 葉齡仙還想堅持。 王大嬸又勸:“齡仙,我知道你心疼秦姑。但是人斗不過天,村里的老人,到這個年紀都這樣,救不活的。最后幾天,倒不如問問秦姑,看她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吧?!?/br> 聽了這話,旁邊的丫丫,就是再懵懂,也明白了什么,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喊著鬧著,要奶奶醒醒。 在場的人無不心疼,可憐。 葉齡仙忍住淚水,把丫丫抱給王大嬸哄,自己半跪在秦奶奶的床頭,小心地問:“老師,您心里還有什么事兒,或者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說說,我都給您辦好!” 秦奶奶聽到這句話,渾濁的雙眼再次動了動,流下了悲鳴般的淚。 葉齡仙湊近耳朵,聽見老太太似乎喊了一聲,“娘——” 老人的聲音虛弱,嗚咽,也是她返璞歸真,內(nèi)心深處的牽掛和夙愿。 葉齡仙明白了,秦奶奶還是想認祖歸宗,想和山腳下的母親葬在一起。 王支書顯然是料到的,因為秦奶奶以前腿腳方便的時候,就多次找他們反應過這件事。 “可是這件事,秦家那邊,恐怕不太好辦啊……”王支書語氣為難。 葉齡仙:“支書,就算再難,咱也得想辦法,圓了秦奶奶的心愿。不然,老人家不會瞑目的?!?/br> 上輩子,葉齡仙或許還有回城、落葉歸根的執(zhí)念。而這輩子,她早已看破了生死,覺得身體和靈魂是兩種可以切割的概念。人的身體死后葬在哪里,哪怕化骨成灰,都不該影響靈魂的純凈和獨立。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葉齡仙這么幸運才,能重活一次。她非常理解秦奶奶最后的愿望。老人漂泊了一輩子,生前唯一的溫暖,大概就是來自母親的關愛吧。 所以,葉齡仙必須幫秦奶奶如愿。 王支書無奈,只好把秦家目前輩分最高的秦金貴、高玉梅夫妻倆,請到大隊辦,商量秦奶奶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