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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回握陳頤的手,“殿下可是想要統(tǒng)一?” 如此發(fā)問,談不上直白,卻也并不如何隱晦,她是想問,皇室是不是有計劃蕩平那些心中對皇權(quán)沒有敬畏的武林勢力,陳頤自然是聽得出來的。 “地方勢大,如此長久發(fā)展下來,待我即位后,皇室便只剩下一個空套子,除了名頭什么都沒有,屆時皇命不下地方,必定戰(zhàn)事四起,于百姓也無益?!?/br> “殿下不必解釋這么多,”聽他這一番話,??M低聲說著,“我雖是江湖人,卻分得清是非黑白,五岳劍、浣溪山莊,諸如此類的勢力,江湖中不知還有多少,殿下胸有乾坤,我能理解?!?/br> 她一番話,說得陳頤啞然。 許久,他將她的手握得緊了緊,“走吧,我們?nèi)タ纯茨沁吺裁辞闆r了。” 從豢養(yǎng)著兇鱷的寒潭一側(cè),渡細索過到這邊來便聽見他喚自己,徑直來了這邊石室,這會聽他說去看看那邊情況,??M下意識以為是出了這邊直奔對面。 然則陳頤只牽著她,越過那些精巧石臺,走到石室最里側(cè),不知是有人暗中cao控,亦或是觸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機關(guān),來到這空蕩又普通的石壁面前時,石壁如同通靈般,轟然作響,從中一分為二。 ??M也沒問,只跟著陳頤沿著石壁后出現(xiàn)的石階一層層走上去。 輾轉(zhuǎn)不知幾層高,來到一間不大的石室,四周似是有些隔音設(shè)計,從外面半點聲音都聽不見,但一進到內(nèi)里,耳邊便是一陣陣喧囂嘈雜。 雕花軟榻,實木小幾,茶香馥郁,似是早有人備好,就等著她和陳頤上來一般。 “坐。”陳頤語氣隨意,坐到軟榻一側(cè),先給??M斟滿一盞茶,又給自己添了些。 ??M打量這間小石室,耳邊是喧嘩人聲,她來到正對著軟榻的一側(cè),便瞧見幾道鏤空橫欄石壁,透過一瞧,一眼便看到那位周景宜正同那位琴泠交手,劍劍致命,憑??M的眼力,自是一眼便看出,琴泠不敵周景宜。 再細細看過去,這下方是幾丈寬高的寬敞石室,包括師兄岑行玉和那位藥王谷的褚茯苓在內(nèi),大概能過那寒潭的這會都在這里了。 不僅周景宜和琴泠在交手,另有幾處也都戰(zhàn)成一團,師兄也正在同兩人對招,只是離得太遠,??M瞧不清楚都有誰。 她和陳頤在的石室,竟然能瞧見師兄他們那邊的大致情形,連他們的聲音都能攏了過來,??M回身望向陳頤,“這……” “左安淮和嚴常不是你師兄的對手,放心吧?!标愵U端著茶盞,走到??M近前遞給她,淡笑道。 “殿下這是隔岸觀火?” “畢竟都是江湖人,便是這一夜折騰,精力還是旺盛了些,且讓他們再玩會?!?/br> “殿下想做什么?” “在這看他們爭斗,不是很有趣嗎?” “若非殿下帶我上來,我同他們也沒有什么區(qū)別?!?/br> 桑縈垂眸盯著下面的膠著戰(zhàn)局,笑了笑說道。 是他將自己帶上來看他們困獸猶斗,這些人身陷皇室地下詭譎密宮,卻一個兩個都還覺著能占據(jù)主動。 可到了這會,桑縈心里清楚,大抵這一路走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陳頤的掌握之中。 桑縈斂眸不再看下面石室的戰(zhàn)局,陳頤說得沒錯,同師兄相戰(zhàn)的幾人是勝不了師兄的,她握緊手中的茶盞,緊盯著陳頤問道:“殿下也不希望這些人都葬身此處吧?” 拋開那幾個喂了那頭兇鱷的人,其余這些人也都算是小有名氣,皇室如此大張旗鼓將人引到這里,絕不會就這樣不清不楚的將他們盡數(shù)剿殺,這無異于引火燒身。 陳頤聞言只是笑。 他天生一雙含情眼眸,眉目流轉(zhuǎn)間眼尾微挑,帶著些漫不經(jīng)心的風(fēng)流,不像守成王朝的儲君太子,倒像是繁華京城里的紈绔公子。 他語調(diào)和緩,波瀾不驚之下,是他深藏在骨子里的漠然。 “也不是不能殺,只是麻煩了些?!?/br> ??M心里一驚。 這樣的陳頤,并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人。 還不待她反應(yīng)過來,陳頤便將她另一只手握在手心,輕輕揉捏,桑縈側(cè)身去看,他身量修長,肩脊挺直,行止皆是她早已刻進心里的溫和清雋。 她怔愣著,盯著他,呼吸漸漸急促。 耳邊的喧囂早已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纏綿悱惻的琵琶大曲,絲絲扣扣入耳,潺潺鉆進聞?wù)咝牡住?/br> 曲音裊裊,是她聽過的、那夜在東宮時,他彈奏過的曲子。 似是有些變奏,但仍是那一首。 她眸光漸散,同他相識以來的種種,一幕幕在她眼前掠過。 絕云頂上初見,他白皙指關(guān)輕巧勾著黑子,觀棋閑適,舉棋信篤。 曲鎮(zhèn)之外的破廟外馬廄旁,他淋過雨的濕發(fā),他精致蒼白的面容,還有他隱含委屈的反問自己,是不是懷疑他動了手腳。 淮山派山頂正堂,他信誓旦旦,會給枉死者一個公道。 還有天下第一莊的觀景高臺,云水青天之下,他身上的清冽蘭香。 還有,還有東宮月夜,他環(huán)抱著她時,他微冷的體溫,和他溫存的懷抱。 她出神了。 若是對戰(zhàn)交手,這會只怕命都沒了。 但此時她面對的不是旁人,而是陳頤。 不知是怎么的,她回神時便已經(jīng)被他攬在懷中,陳頤那雙微涼的手指,一寸寸撫上她單薄的蝴蝶骨,掠過她稍有些敏感的后頸,將她緊緊圈在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