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食攤,郎君靠撿(美食)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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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瞬,他的驚訝轉(zhuǎn)為惱怒。她既然認(rèn)識,便可能知道這果子奇酸無比,更不可能買了。都是這拖油瓶蠢貨,那么大聲說什么這果子香氣好,逼得他只能買下。回來一嘗卻根本不能入口,這下要砸手…… “請問索價幾何?” 錢掌柜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聽關(guān)鶴謠又問了一遍,“這黎朦子,索價幾何?”見有人買,他來了精神,趕緊獅子大開口,“四十文一枚!” 這人真是又壞又貪,關(guān)鶴謠腹誹,冷冷丟下一句“陳家更便宜”拔腿就走。果然被連聲喚了回來,錢掌柜賠著笑和她討價還價,最后腰斬定二十文一枚,關(guān)鶴謠便要了三枚。 合適的價格拿到了黎朦子,關(guān)鶴謠話鋒一轉(zhuǎn),“掌柜的好眼光,竟有這金陵城中遍尋不到的黎朦子??芍艊凶類圻@一味呢?!?/br> 錢掌柜懵了,你剛不是說陳家也有嗎?!這小丫頭誆他!他本想發(fā)作,聽到“信國公府”卻愣了,斜著眼試探問:“你怎知國公府事?” “因為是我做的!”關(guān)鶴謠朗聲答,毫不客氣地指使他,“你把這些黎朦子收好,我過幾日請人來買。” 關(guān)策愛吃黎朦子做的菜,聽說兩位女眷也喜歡她漬的蜜黎朦子泡水,正好給府里存一些。 給自己買,她憑本事砍價,不敢提國公府名號,仗人之勢。 為主家買,卻要爭個好價格?!皟r錢再便宜些,便十八文吧!”她估摸著那筐黎朦子的價格,“啪”一聲在把兩百文定金拍到柜上。 錢掌柜兩眼冒光,滿臉堆笑地叫著“原來是國公府的廚娘子”,撲過來就要給她行禮。關(guān)鶴謠閃身躲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繃著臉說:“掌柜的先寫字據(jù)吧,我與這位小郎君買東西便是。” 關(guān)鶴謠和小胡去貨架看貨,偷偷和他搭話,“你瞧,這就是我那日說的桔紅糕,里面又包了豆沙,就起名叫桔紅團?!?/br> 她從籃子里摸出兩個小紙包,“本來是用來賄賂你東家的,現(xiàn)在看他不像好人,就給你吧?!?/br> “……他是我爹爹?!毙『y過地說著,卻伸手接過團子,低聲道了謝。 他姓“胡”,這家卻是“錢家果子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關(guān)鶴謠不好多說,只能簡單粗暴地安慰道:“爹爹也可能不是好人啊?!彼F(xiàn)身說法,“我爹爹就不是好人?!?/br> *——*——* 關(guān)鶴謠被蕭屹捏著肩膀端詳半天,才意識到對方是在看她頭上簪的桃花。 “好看吧?”她伸手比劃,“要五文錢呢?!?nbsp;好在那花猶帶彤霞曉露一般鮮,也不算太虧。 “好看,”蕭屹撥動花心,細(xì)蕊便楚楚輕顫,“只是沒你好看?!?/br> 桃花面不如美人顏,桃花艷卻襯美人眼。 關(guān)鶴謠笑開。 活了兩世,她都沒見過蕭屹這樣嘴甜的郎君,每天能找出八百個由頭夸她。關(guān)鍵是他沒有絲毫油嘴滑舌的渣男氣息,永遠是滿眼的真誠和欣賞,讓關(guān)鶴謠相信他就是覺得她有這么好。 她被這樣的直球轟了幾天,飛快適應(yīng)了。 開什么玩笑?她也不是普通選手,投桃報李,原地反彈反彈再反彈,逮到機會就夸蕭屹。 兩人天天中門對狙,就泡在這蜜罐子里,誰也別想出去。 淡淡桃花香味縈繞發(fā)間,看著蕭屹含笑的清朗眼睛,關(guān)鶴謠臉上似乎也沾了一層桃花粉霜,“五哥長得也好看,”不自覺覆上他手,“你手都這么好看?!?/br> 蕭屹的手便又緊了些。 不過晨起這么一會兒沒見到,他仿佛一年沒見面似的,拉著她說話不讓走。 好在關(guān)鶴謠意志堅定,未為美色所迷,“今日活兒太多了,我先去做飯?!蹦竽笏氖郑澳悴皇窍矚g吃螺?我去做一道‘酒燒香螺’與你吃?!?/br> 河海鮮行老丈分了她一大碗螺螄,本是他自家要吃的,在盆里養(yǎng)了兩天,泥沙都吐干凈了。 清明螺,賽肥鵝,清明正是食螺的最佳時令。 關(guān)鶴謠覺得螺就要大香大辣才好吃,便以寬油下鍋,用足量的蔥姜、花椒、辣椒爆香之后將螺螄爆炒。滿室辛辣濃郁的鮮味,關(guān)鶴謠咽咽口水,揀出一個嗦味道,點了點頭,又往里加了酒,移到小爐子上小火燜煮入味。 而后凈了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菜蔬局送的那籃松蕈。 第40章 紅粉骷髏、蕈油面 五哥,做個人吧!…… 關(guān)鶴謠之前并不確定此處的“松蕈”到底是哪一種蘑菇。 畢竟松樹林最出蘑菇, 從價值千金的松茸,到漫山遍野的松樹傘,還有鮮黃小巧的小黃蘑, 黑松林里才有的黑松蘑……種類繁多, 難以計數(shù)。 就是同一種蘑菇,各地叫法也不盡相同,更別提這千年之前的大宋。 直到昨日收了這一籃子松蕈,才知此時的松蕈,其實是現(xiàn)世那種學(xué)名為“松乳菇”的蘑菇。 這種蘑菇必與松樹根共生, 于是樸實的東北人就叫它“松產(chǎn)蘑”“松樹蘑”,響亮又好記,和它的口感一般“rou頭”。 東北著名硬菜——那道“姑爺領(lǐng)進門, 小雞嚇斷魂”的小雞燉蘑菇,就必須用榛蘑或是這松樹蘑。否則就不算正宗, 食客便是當(dāng)場掀了桌子跳下炕,摔門而去都占理。 東北人守著豐饒的高山林海,吃遍了山珍,能讓這里的丈母娘拿來招待新姑爺, 其鮮美可想而知。 而這種蘑菇到了溫婉江南,便有了兩個詩意的名字:二月春燕筑巢時所生者為“燕來蕈”, 九月秋雁歸來時所生者為“雁來蕈”。 江蘇一帶將其熬成蕈油, 煮面、蒸蛋時加上一勺, 馬上鮮掉人舌頭。 是做肥美的小雞燉蘑菇,還是清鮮的蕈油? 作為一個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關(guān)鶴謠當(dāng)然是全都要。只是雞要晚些再燉,她先熬蕈油。 清洗過的松蕈直接下鍋加熱逼出汁水,另起油鍋, 下姜片、花椒爆香之后加入蕈子大火翻炒,而后小火熬. 最后起鍋前她再加一點糖、鹽和醬油調(diào)味,這道萬能的蕈油澆頭就做好了。 關(guān)鶴謠有心做一碗與之相配的蘇式面,可惜條件太不允許,要細(xì)面沒細(xì)面,要蒜葉沒蒜葉,更別提那文火燉了幾個時辰的高湯。她只能以棋子面和香蔥對付一下,好在松蕈析出的汁水極鮮,調(diào)作湯底也算別具一格。 關(guān)鶴謠吃面喜歡直接澆上澆頭,卻不知蕭屹什么喜好,畢竟“蓋澆黨”和“過橋黨”的黨爭也是異常激烈。便給他盛了清湯面,單用一小碟裝了蕈油。(1) 一碗蕈油面,一碟酒燒螺,竟占盡江南山川之鮮。 “我沒有順手的鉗子,否則把螺尾剪掉,用嘴一嗦,螺rou就出來了?!标P(guān)鶴謠拿針挑螺rou,倒也方便,而且清明時節(jié)以針挑螺rou吃,叫做“挑青”,與吃青團叫“嘗春”一樣,都很別致。 只是關(guān)鶴謠仍覺得不過癮,畢竟吃螺的精華還是在這一個字——“嗦”。 “我以前也總在江邊啜螺rou?!笔捯俚?。 這是他幼時為數(shù)不多可享的美味,也許正是因此他至今喜愛這一味,只是如今無論是宴飲還是在酒樓,都有人專門挑螺rou放在小碟里,確實沒有以前吃得有滋有味了。 但這道酒燒香螺仍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螺螄。 此時螺的鮮肥且不論,關(guān)鶴謠炒得也入味,齒間嚼著勁道多汁的螺rou,香燙熱辣的醬汁又在舌尖彌漫開來,余味中還有一絲酒香小尾巴。 “用的酒是清風(fēng)樓的玉髓?” 蕭屹閉眸細(xì)品,關(guān)鶴謠瞪眼驚呼,這也能吃出來?!茶酒司送她的,可不正是清風(fēng)樓的玉髓! “原來你是個酒鬼!” 蕭屹咧嘴一笑,“酒還有嗎?” “呵呵,”撇一眼他右腹,關(guān)鶴謠態(tài)度堅決,“你想都不要想?!?/br> “阿鳶,”他傷口是真的好了,此時倒是腹中酒蟲作祟,“我自來這院子,就沒喝過酒了?!?/br> “誰說的?你受傷那日就喝到了。”關(guān)鶴謠挑眉,“喏,就是郎中給你縫傷口時讓你喝的。” “……” 蕭屹仍不放棄,“香螺美酒,本就相配,我們共飲一盞,豈不妙哉?”又討好地挑了一塊螺rou放她碗里。 說得好有道理,但是——“不行?!?/br> 關(guān)鶴謠不為所動,專心與螺螄?yán)p斗。她放棄了優(yōu)雅的吃法,直接嗦了起來。 因怕自己心軟,她索性埋頭不去看蕭屹,便沒發(fā)現(xiàn)蕭屹忽然怔住,湯也不喝了,螺也不吃了,就呆呆地盯著她??茨钦礉M螺汁的白膩指尖,被她又舔又啄??茨潜焕钡梦⒛[的紅唇輕啟,隨后一嘟,饜足地吸上螺殼,嘖嘖作響。 她面頰沾了湯汁,唇上浸著油光,吃得毫無形象??稍谑捯傩睦?,卻比那些拿著玉箸的矜雅貴女們好看百倍。他從未見過吃相這么豪放的小娘子,也從未見過吃相這么…誘人的小娘子。 蕭屹慌忙低頭喝面湯。 松蕈特有的鮮浸到油中,融到湯里,潤到喉頭,正是能滌人心神的味道,喝一口就仿佛倚在濃松下乘涼,清爽淡泊??伤男娜缃癫辉谒上?,而是在春日艷陽下被炙烤。 直接捧起碗,喝干了湯汁,蕭屹仍覺心火難消,委屈極了。 勾得他想喝酒,還不給喝。 不喝就不喝吧,卻又勾得他羨慕起這些螺…… *——*——* 一整個下午,關(guān)鶴謠都泡在廚房。 今日不僅要制好寒食的飯菜,還得為三月三做出許多豆沙餡來,若不是她新買了個小爐子,這點設(shè)備都搗騰不過來。 她手上利索地剪著鵝掌老繭,心中卻想著這幾日蕭屹越來越纏人,一雙眼和手就長在她身上似的。要不是定了規(guī)矩,因廚房里無處藏身,他白日里不可進來,他必定是要跟過來的。 分別在即,她自然理解蕭屹的心境,想要盡可能待在一起。只是鋪子和國公府都步入正軌,又趕上這些忙碌時節(jié),實在分身乏術(shù)。 況且關(guān)鶴謠亦有私心,想要一些獨處的時間。 若是整日膩在一起,她便沒有精力認(rèn)真思考將來之事。三月三一過,蕭屹就回歸王府,之后兩人又當(dāng)如何? 他是將軍義子,親王心腹,而她到底占著個侍郎府出身。憶起蕭屹提及關(guān)旭時的復(fù)雜神色,關(guān)鶴謠估摸著,這里可能還有點波詭云譎的政治斗爭什么的,真是麻煩。 但若兩人真心相許,什么黨派、身世、門第,關(guān)鶴謠只當(dāng)浮云。她唯一想確認(rèn)的,是自己的心意。 她是喜歡和蕭屹在一起,和他聊天,和他用餐,享受他看向自己炙熱而真誠的視線。可是,若她只是一時被這好皮相所迷呢?若她只是被寂寞裹挾,以他為慰藉呢? 這渣女,可不能當(dāng)啊。 她立身異世,再樂觀,再堅強,心底到底還有一絲惶恐孤寂。 突然從天而降一個俊俏英挺的郎君,朝夕相伴,溫柔相待,是個人都頂不住。 回溯過往,她第一次意識到蕭屹作為異性的吸引力,就是他赤.裸著上身任她抹藥的時候,寬肩窄腰,結(jié)實又流暢的肌rou,整個人像一把剛由guntang鐵水鑄成的利劍,用驚人的熱度蒸得她面紅耳熱。 生為顏狗,斯密馬塞。 難道她經(jīng)歷了一次魂穿,自己都換了替芯,卻仍沒參透,還是被皮相所困嗎? 鍋中水開,咕嘟咕嘟冒泡,鵝掌焯熟了,被關(guān)鶴謠浸到冷水里。 “哎,”她捏著小刀剔鵝掌骨,呢喃道:“紅粉骷髏,白骨皮rou?!?/br> 只覺得這兩句佛語既應(yīng)此情景,又應(yīng)她心境,但是她此時所為,畢竟壞了佛家慈悲。便搖頭一笑,不再瞎想,細(xì)致地處理起鵝掌來。 比起雞爪、鴨掌,鵝掌最顯著的優(yōu)點就是“大”。 天下美食,唯大不破,看著就招人喜歡。鵝掌rou多而厚,咬下去滿口滑韌。饒是如此,在真正愛這一口的人看來,仍嫌不夠吃: 五代時有位僧人謙光,放蕩不羈,嗜食酒rou,猶愛鵝掌和鱉裙這兩味。 他有一句大鵝聽了想罵娘的名言——“愿鵝生四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