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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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輕搖頭,語氣還是那樣不輕不重:“我不是威脅夫人,而是在提醒夫人世間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你們把任公子的病因捂得這樣死,可我們還是輕而易舉就打聽出來了。由此可見,你們家里下人的嘴并沒有那樣嚴(yán),說不定其中哪個喝醉了酒,又或是別人給點小利,就捅出去了呢?” 語畢,淡笑看著霍氏。 她并不指望霍氏會信自己的話,單純是想添點堵而已。 霍氏氣得渾身發(fā)抖,憤怒地瞪向榴花。 如果這還不算威脅,那還有什么能算? 對峙的瞬間,只聽任老爺?shù)溃骸岸嘀x姑娘的提醒!但我在這里也要提醒姑娘,我兒的事倘若真鬧得滿城皆知,肯定不會是由家里下人透露出去的。我任家雖是一介商賈,只會經(jīng)營生意賺銀子,卻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 被人在自己家里用秘辛威脅,他也顧不得身份了,暗示榴花如果膽敢將兒子的丑事散布出去,那任家絕不會善罷甘休。 榴花霍然側(cè)轉(zhuǎn)身看向任老爺,目光一瞬間冷冽如寒冰,語氣凜冽:“任老爺,你們?nèi)渭也皇擒浭磷?,可我陶家也不是那種任人欺負(fù)的人家。尊夫人若是再口無遮攔羞辱我陶家,我陶榴花就撂句話在這,就是拼著玉石俱焚,也不會讓你們的日子好過。” 任老爺自知理虧,暗恨霍氏真會給自己添亂,不過在外人面前,維護(hù)自家顏面還是必要的。 “無知內(nèi)宅婦人,姑娘何必與他一般見識。”任老爺?shù)馈?/br> “任老爺?shù)募医探袢樟钗掖箝_眼界,趙某深感佩服。”一直做壁上觀的趙敬突然開聲,言語里滿是嘲諷的意味。 他看出任老爺是執(zhí)意要維護(hù)霍氏,那么自己也要站出來為妻妹撐腰,不能再讓榴花單獨與任家人針尖對麥芒。 任老爺怎會聽不懂趙敬話里的意思,這是在諷刺他對內(nèi)宅管束不嚴(yán),妾室言行無狀,失了任家顏面,而他這個一家之主卻放縱不管。 “趙將軍說笑了,內(nèi)宅婦人頭發(fā)長見識短,平時就愛逞些口舌之利,此乃小事。”任老爺輕描淡寫,將霍氏肆意羞辱陶家的行為說成口舌之爭。 “妻不賢,夫之禍。任老爺這般縱容尊......”趙敬說到此處停下,“哦”了一聲才繼續(xù)道:“我忘了任老爺身邊的這位并不是妻,而是妾。任老爺這般縱容妾室肆意妄為,就不怕將來任家毀在她手上嗎?” 霍氏最恨別人說她是妾室,聞言立馬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尖聲道:“妾室怎么了?妾室也比你娶的二嫁女強,鴻兒好歹是老爺親生的,哪像有的人,娶大送小,白給別人養(yǎng)兩個拖油瓶?!?/br> “賤婦住口?!比卫蠣敶篌@,急忙喝阻。 他怎么也未想到霍氏經(jīng)人一激,什么話都敢往外倒。陶家小女兒怎么說也是個小姑娘,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里去? 趙敬就不同了,他是有軍功在身的武將,單憑辱罵朝廷功臣這一項罪名,鬧到公堂上去,就夠喝一壺的了? 何況知府大人跟趙敬又是上下級關(guān)系,交往密切。 知府大人就算不徇私,秉公辦理,霍氏一頓板子是怎樣都逃不脫。 霍氏剛想為自己分辯,卻被任老爺凌厲的眼神嚇住了,遂只好委屈地喊道:“老爺......” 只趙敬看也不看霍氏,只冷聲對任老爺?shù)溃骸叭缃裎铱偹闱宄罾蔀楹文昙o(jì)輕輕就流連煙花之地,任老爺將一個妾室寵到如此地步,就不知將來是福是禍?!?/br> 任老爺不敢跟趙敬硬碰硬,遂放低姿態(tài)拱手一禮,道:“這蠢婦惡言沖'撞將軍,還請趙將軍海涵,一會兒我定好好管教。” 趙敬冷哼一聲,沒搭腔。 任老爺又向霍氏叱道:“蠢婦,還不快向趙將軍陪罪?!闭f話時拿眼使勁瞪霍氏。 霍氏再不情愿,也只得墩身向趙敬行了個禮,道:“將軍息怒,妾身口無遮攔,得罪將軍之處,請將軍大人大量,不要跟妾身計較?!?/br> 趙敬一擺手,還是不看霍氏,道:“罷了。我今日來不是聽你口是心非,巧言令色的,咱們還是言歸正傳,辦正事的好?!?/br> “多謝趙將軍大量?!被羰献焐险f得好聽,暗里咬碎了一口牙往肚中吞。 “任老爺,請你寫退親書吧!”久未開口的榴花適時說道。 任府管家已將筆墨取來,立在一旁候著了。 兩家鬧成這樣,唯有退親一條路可走。 任老爺當(dāng)即也不拖泥帶水,吩咐管家研墨。 管家應(yīng)下,將手中端的文房四寶放在桌案上,取了些茶水倒進(jìn)硯臺里,開始研墨。 任老爺?shù)裙芗覍⒛泻?,過去桌案邊坐下,提筆揮毫寫退親書。 這時,正堂側(cè)門后一個悄悄聽了半天墻腳的下人,飛也似的撒腿奔向內(nèi)園去了。 任老爺想是胸懷郁氣,下筆如龍蛇游走,很快就將退親書寫好。 雙方在退親書上簽名畫押,榴花掏出幾張銀票放在首飾匣子旁,道:“你們送過去我家的聘禮,有些東西無法如數(shù)退還,我折算成現(xiàn)銀了給你們,只多不少?!?/br> 銀票都是一千兩一張的,的確超過了任家聘禮的價值。 任老爺點點頭,沒說話。 霍氏瞟了眼銀票,眼中閃過一絲暗喜。 親結(jié)不成,好在送出去的聘禮悉數(shù)拿回來了。 榴花和趙敬當(dāng)即也不多耽擱,拿上退親書離去。 在他們走后,霍氏幽怨地望著任老爺,委委屈屈地喊道:“老爺......” 任老爺抬手制止她往下說,斥責(zé)道:“慈母多敗兒,鴻兒都是被你寵壞的。從今日開始,你早晚去佛堂自省,未經(jīng)我的允許,不準(zhǔn)出府半步?!?/br> “老爺,我......”霍氏想為自己辯解一二。 任老爺卻不予理會,喊上管家徑自走了。 霍氏氣得直跺腳。 與此同時,內(nèi)園一個院落的書房內(nèi),剛才那個偷聽的下人正在向正房嫡子任子勻稟報。 任子勻聽到庶弟任子鴻已經(jīng)退親,面上露出愜意的笑容。 母親纏綿病榻多年,掌管公中之權(quán)落入霍氏手里。這霍氏野心勃勃,想取而代之做正妻主母,他怎能袖手旁觀! 庶弟喜愛與青樓女子廝混,那就讓他去好了。倘若銀子不湊手,支持一些也無妨。 而今,果然有了收效。 榴花與趙敬回到家,雪花看見退親書,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吃過中飯,榴花又帶著香兒往詹家而去。 詹家其中一門生意是藥材,曹氏調(diào)理身體所需的珍稀藥材多,或許詹衡熠能夠幫上忙。 另外,方姝兒患有郁癥,進(jìn)了城不去探望說不過去。 上回急于解決采綠的事,未來得及前去,今次正好趁著求助的機(jī)會去。 方姝兒病情嚴(yán)重,詹衡熠無法遠(yuǎn)行,只能在家中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 聽聞榴花來探望方姝兒,想多個人勸解可能會起一些效果,便讓下人把榴花請進(jìn)來,然后一起去看方姝兒。 來到方姝兒的房內(nèi),方姝兒正在向下人發(fā)脾氣,藥也不肯吃,打翻藥碗,藥灑了一地。 丫鬟婆子們知道主子患有郁癥,默默地收拾。 方姝兒赤腳站在地上,頭發(fā)披散著,面色枯黃憔悴,身子單薄的風(fēng)一吹就能倒,再無昔日嬌俏婉麗的風(fēng)華。 “姝兒,你看看誰來了?”詹衡熠示意丫鬟婆子退出去,然后指著榴花對方姝兒道。 方姝兒看清詹衡熠身后的人是榴花,立刻奔過來死死抱住,哭道:“榴花meimei,你可來了,我院里的人都想害我,剛才還拿毒藥喂我吃,嗚嗚嗚......” 榴花被抱個正著,動彈不得,只好伸手輕撫方姝兒的背,感受到懷中人兒的瘦弱,心中深嘆口氣。 這哪還是那個驕傲跋扈的方大小姐! “好了,姝兒,你又胡思亂想了?!闭埠忪谶^來將方姝兒拉開,柔聲哄道:“姝兒,去床上躺著好不好?榴花meimei是特意來瞧你的,你們好好說說話?!闭f著,拉住方姝兒的手往床那邊帶。 方姝兒還算聽話,順從地跟著詹衡熠來到了床前。 詹衡熠把方姝兒扶上床靠著,又細(xì)心扯過被子蓋住。 榴花也走了過去。 詹衡熠請榴花在床邊的繡凳上坐下。 “詹大哥,我聽說你們正在想辦法請御醫(yī)來為姝兒小姐診治,事兒可有了眉目?”榴花坐下后問道。 詹衡熠先點頭后又搖頭,道:“眉目是有了一些,可是請御醫(yī)出京診治,需要經(jīng)過御醫(yī)院批準(zhǔn),還要宮中無相同病癥的人才可以?!?/br> 方姝兒聽見要請御醫(yī)來給她診治,掙扎著坐起來,雙手胡亂拍打腿上的被子,哭喊道:“我沒病,我不看御醫(yī)。御醫(yī)會在藥里下毒害我,我不看御醫(yī),我不看......” 詹衡熠坐在床沿上,抓住方姝兒雙手制止她亂動,哄道:“好,好,好,不請御醫(yī),不請御醫(yī),姝兒,你別鬧?!?/br> 方姝兒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榴花看著這樣的方姝兒,心中有些難受。 她是不怎么感冒方姝兒,但眼見著方姝兒神志混亂,與瘋子無二的樣子,憐憫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