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251節(jié)
兩個歲數(shù)加起來過百的老頭對視一眼,一同看向郅玄,滿臉笑容,眼睛歘歘放光,圖謀為何顯而易見。 “君上,蛇毒可入藥?!蔽揍t(yī)桑醫(yī)無視眾人驚色,異口同聲道。 這樣的藥材難得一見,重要的是沒死,活的! 抓起來養(yǎng)著,蛇毒豈非取之不盡? 想想就令人激動。 郅玄看著兩人,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能嚴肅叮囑兩人,蛇可以養(yǎng),一定要看好,不要傷人更不能傷己。 “君上放心!” 巫醫(yī)和桑醫(yī)達成目的,無需他人相助,一前一后跳入土坑,一人抓頭一人搬尾,輕輕松松將巨蛇抓出地洞。 借力爬上地面,兩人對新得的藥材愛不釋手,迫不及待要回帳取蛇毒。 見兩人掰開蛇口,對著毒牙笑得滿臉蕩漾,郅玄控制不住嘴角抽動,近處的甲士卒伍齊齊后退,眼神滿是驚懼。 恐怖,嚇人,不敢靠近! 獵虎的隊伍歸來,本以為會受到歡迎,不想遭到冷遇。詢問方才得知,在他們離開期間,營內(nèi)竟發(fā)生這等奇事。回頭再看抬回來的老虎,頓時覺得不香了。 郅玄營內(nèi)的動靜不小,自然會引來關(guān)注。 各方打探之下,消息口口相傳,逐漸開始失真。 從“營內(nèi)挖出巨蛇,西原侯親見”發(fā)展到“營內(nèi)有巨蛇,西原侯揮劍斬之”,再到“巨蛇破土襲大帳,西原侯怒斬,剝皮拆骨”,熟悉的味道,非同一般的速度,令人措手不及,防不勝防。 作為傳說中的主角,二度遭遇斬蛇傳聞,郅玄心態(tài)平穩(wěn)。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不就是多一樁離譜點的傳聞嗎? 反正已經(jīng)習慣,絲毫不懼! 第二百五十一章 西原侯斬巨蛇的傳聞不斷升溫,迅速傳遍各營,還引來各國史官造訪。 結(jié)果是斬巨蛇的傳言被推翻,史官們親眼見到關(guān)在籠子里的巨蛇,從同行口中得知事情經(jīng)過,必然要詳實記錄。 經(jīng)過史官的筆,關(guān)于西原侯的傳說非但沒有澄清,種種神異更難解釋,威名更勝往昔。 對此,郅玄無能為力。 天下史官為一家,能量大到超出想象。實在惹不起,就只能認了吧。 遵循祭祀禮儀,會盟前三日,諸侯駕車出營,在祥地舉行會獵,捕獲野獸禽鳥作為犧牲敬獻給天神。 天公作美,會獵當日大雪初停,烏云散去,天空一碧如洗,望不見一絲暗色,令人心曠神怡。 風自北方來,呼嘯凜冽,始終如刮骨的刀子。 甲士卒伍全副武裝,在鼓角聲中列陣。人人氣勢剛勁,不懼寒風侵襲,站姿挺拔如松。 營門緩緩開啟,裹著獸皮的奴隸扛走拒馬,迅速退至道路兩旁。 插有國君和氏族旗幟的戰(zhàn)車魚貫出營,在雪地中排成長列,繼而匯聚到一處。 車轍留下的痕跡縱橫交錯,在雪地中蔓延。自上空俯瞰,如一幅抽象畫,以營地為起始,向前方無限延展。 身著不同甲胄的士兵列成方陣,行進間步伐整齊,拱衛(wèi)戰(zhàn)車馳向獵場。 腳步聲重疊,聲量加倍,如厚重的鼓捶砸向大地,飛濺起大片碎雪,敲擊出一曲雄渾的樂章,雷鳴般震撼人心。 天空中,一只金雕振翅盤旋,俯瞰蒼茫大地。銳利的雙眸鎖定目標,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唳鳴。 伴著鳴叫聲,金雕俯沖向下,直撲戰(zhàn)旗林立的西原國車隊。 聽到叫聲,郅玄抬頭望去,就見黑影從天而降。來不及戴護具,一把扯下身上斗篷,翻卷纏上手臂,接住飛落的金雕。 金雕腳爪鋒利,翼展超過兩米,體重不容小覷。 若非巫醫(yī)和桑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為郅玄精心調(diào)養(yǎng),以他之前的力氣,未必能輕松接住這只猛禽。 金雕飛落,天空中又出現(xiàn)兩道黑影,飛抵西原國車隊上方,盤旋中發(fā)出鳴叫,明顯來者不善。 金雕性情兇猛,豈容這般挑釁。當即振翅飛起,沖向天空中的黑影。 郅玄來不及阻止,就見三只猛禽在半空遭遇,迅速戰(zhàn)在一處。 來者占據(jù)數(shù)量優(yōu)勢,二對一,配合相當默契,一只去鎖金雕的爪子,另一只攻擊金雕的頭和脊背。 金雕體型更大,靈活性稍遜。周旋數(shù)個回合,不慎被鎖住爪子,和一只猛禽在天空翻轉(zhuǎn),急速向下墜落。 距離接近,郅玄終于能看清金雕的對手。 暗灰背羽,尾部純白,腳爪鋒利,身上點綴褐色斑點,赫然是兩只海東青! 親眼見證海東青的兇猛,明白金雕處于劣勢,郅玄立即抓起弓箭。不清楚金雕因何惹怒對方,而且一惹就是兩只,總不能看著金雕挨揍。再不出手攔一欄,金雕注定要吃大虧,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鎖住金雕雙腳的是雄鳥,比雌鳥體型更大,翼展和金雕不相上下。 兩只猛禽在翻轉(zhuǎn)中下落,無視風險,都沒有松開對方的意圖。雌性海東青緊隨而至,尋機發(fā)起攻擊,拽掉金雕不少羽毛。 片刻時間,金雕的腦袋就禿了一塊。 郅玄看得嘴角抖動,迅速張弓瞄準,為的不是射殺,而是將這對海東青驚走。 天空中的戰(zhàn)斗過于激烈,三只猛禽以命相搏,叫聲讓飛鳥不敢靠近,甚至驚動地面的小獸。 國君們不愿錯過這一幕,紛紛下令減速,抬頭望向天空,驚嘆聲此起彼伏。 他們知道西原侯馴養(yǎng)狼群,數(shù)次目睹狼群隨戰(zhàn)車出行,羨慕之情溢于言表。每次狼群出現(xiàn)都會引來圍觀,尤其是白色巨狼,十足令眾人眼熱。 萬萬沒想到的是,狼群之外,西原侯竟還馴養(yǎng)猛禽! 今日之前,多數(shù)人不知西原侯馴養(yǎng)金雕。今日剛一照面,就目睹如此激烈的戰(zhàn)斗,驚訝之余不免感嘆:西原侯果非常人,難怪能兩斬巨蛇,天下無人能及!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郅玄拉滿弓弦。 越近地面,金雕的墜落速度越快,也能更清楚看到身上缺失的羽毛。 郅玄屏息凝神,沒用鋒利的鐵矢,選擇一枚鈍頭響箭,只為阻止戰(zhàn)斗救下金雕。 依他從巫醫(yī)處學來的知識,被一對海東青盯上,擺出不死不休的架勢,金雕定然犯下大錯。對方是苦主,哪怕出行是為狩獵,他也不會傷害這對猛禽。 黑影距離更近,直向戰(zhàn)車的正上方墜落。 郅玄刻意偏移箭頭,確定不會傷及目標,方才放出箭矢。 響箭多用來聯(lián)絡(luò)和傳遞位置,必要時鎖定目標,萬箭齊發(fā),再強悍的敵人也能射成篩子。 郅玄沒有下令攻擊,西原國的甲士紋絲不動,沒有隨之放箭,僅握牢強弓和連弩,牢牢盯著半空。一旦情況不對,立即將威脅剿滅。 響箭穿云,聲音爆裂刺耳。 海東青果然受驚,中途放開金雕,振翅遠離古怪的聲響。 金雕驚險脫困,頂著斑禿的腦袋飛向戰(zhàn)車,落在車欄上,上好的木料被抓出數(shù)道劃痕。 見金雕狼狽的樣子,郅玄從腰間解下一只錦囊,解開系繩,取出一根鹿rou遞過去,算是安慰這只戰(zhàn)敗的猛禽。 不料異變突生,本該被驚走的海東青陡然折返,從天空俯沖而下,如一陣旋風掠過戰(zhàn)車,搶走金雕嘴邊的鹿rou。 這一幕發(fā)生得太快,別說郅玄,連護衛(wèi)在旁的戎右都來不及反應(yīng)。 海東青分食掉鹿rou,繼續(xù)在戰(zhàn)車上方盤旋,不斷發(fā)出鳴叫,輪換挑釁金雕。 這對猛禽非但兇狠還相當記仇,受驚也不走分明是恨上金雕,不徹底收拾一頓絕不善罷甘休。 “你到底做了什么?”郅玄看向金雕,很想知道這家伙究竟惹出多大的禍,難不成拆了海東青的窩? 可惜金雕無法說話,只能朝郅玄委屈地叫了兩聲,頭頂?shù)挠鹈w走兩根,禿得更加明顯。 “罷了?!?/br> 郅玄望一眼天空,海東青很聰明,盤旋在一定高度,能閃避弓箭又不會遠離戰(zhàn)車,打定主意要糾纏到底。 “繼續(xù)前行?!?/br> 郅玄無意傷害它們,一時間又沒法趕走,只要不襲擊車隊人員,愿意跟就跟吧。 金雕吃到教訓,沒有再飛上去戰(zhàn)斗。在有把握打贏之前,這個禍頭子會老老實實待在車上,不會遠離郅玄保護。 命令傳達下去,隊伍繼續(xù)向獵場進發(fā)。 對國君身邊常有神異之事發(fā)生,西原國眾人見怪不怪,早就習以為常。何況有巫醫(yī)隨行,兩只猛禽而已,不足為患,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 西原國眾人不以為意,繼續(xù)一門心思趕路。心中盤算著抵達獵場之后,應(yīng)該為國君搜捕什么樣的獵物。熊可以,虎也不錯,豹小了點,算是湊合。狼……眾人瞅瞅跟在戰(zhàn)車后的白狼,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同行的諸侯隊伍見此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還戰(zhàn)斗激烈,車隊上下十足警惕,如今這算怎么回事,不管不問,任由兩只猛禽在頭上飛? 瞧見沒有,有侍人往天空拋rou干。 那兩只猛禽竟還吃了?! 國君們面面相覷,完全不敢置信?,F(xiàn)實擺在眼前,又容不得他們不信。 “西原侯果非常人!”眾人一致感嘆。 前有斬巨蛇,今有馴猛禽,除了天神眷顧,實在沒有更好的解釋。 國君們同聲慨嘆,隊伍中的史官不忘奮筆疾書,記錄方式有所區(qū)別,中心思想如出一轍:西原侯獵,猛禽天降,戰(zhàn)后隨。 祥地以北是大片荒原,西側(cè)生長大片密林,一條大河穿林而過,流入荒原。 寒冬臘月,河面封凍,宛如一條巨大的冰龍蜿蜒在大地之上。 獵場位于荒原中心,臨時圈出,囊括大河兩岸。 為狩獵順利進行,早在數(shù)日前各國就派出役夫奴隸清掃河兩岸,搜尋成群的野獸,設(shè)法驅(qū)趕入獵場。 隊伍抵達目的地,已是正午時分。 天空依舊晴朗,不見一絲云彩。 冷風平地而起,打著旋,卷起大片碎雪,呼嘯著卷過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