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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郅玄在線閱讀 - 郅玄 第68節(jié)

郅玄 第68節(jié)

    遠(yuǎn)處山林中騰起大片飛鳥,似也在為這場勝利喝彩。

    有商隊途徑此處,望見遍地牦牛尸體,看向被千名甲士拱衛(wèi)的黑衣公子,自領(lǐng)隊以下,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出現(xiàn)在此地,黑旗黑甲,旗上繪神鳥,必然是西原國公子。

    領(lǐng)隊回憶之前聽到的傳聞,不由得心頭一動,莫非眼前就是奉命戍邊,有諸多神異傳聞的公子玄?

    第六十五章

    經(jīng)過統(tǒng)計,獵殺的牦牛共有九百零七頭,其中大部分是膘肥體壯的成牛,另有幾十頭亞成年,牛犢只有兩頭。

    奴隸們忙著伐木,用繩索捆扎起來,制作成簡易的拖車。雖然沒有輪子,仰仗地面積雪,可以幾人合力拖拽前行。

    隊伍中的庖和廚各自分工,抓緊時間對牦牛進行拆解。一部分卒伍也來幫忙,將破損嚴(yán)重的牛皮堆疊起來,牛rou切成大塊碼放到拖車上。

    眾人忙了幾個時辰,直至深夜打起火把,仍有大部分牦牛沒能處理。拖車已經(jīng)滿載,連一些大車都被清理出來,還是無法容納這么多的獵物。

    商隊在遠(yuǎn)處觀望許久,領(lǐng)隊斟酌再三,終于壯起膽子走上前,請卒伍幫忙通稟,希望能拜見郅玄。

    “商人?”郅玄正為運送獵物發(fā)愁,聽侍人來報,頓時靈機一動,道,“召他入帳?!?/br>
    夜間飄起飛雪,營地周圍打起火把,照亮拱衛(wèi)在中心的大帳。

    商人目不斜視,低頭穿過營地,跟隨侍人走進帳內(nèi)。

    帳篷里燃燒火爐,煙氣順著管道飄出帳外,遠(yuǎn)勝過燃燒火盆。

    爐上架著形狀古怪的水壺,壺嘴冒出熱氣,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商人未曾見過,不由得吃了一驚。

    侍人見他發(fā)愣,低聲提醒道:“愣著作甚?快拜見公子?!?/br>
    商人倉促回神,想起方才的表現(xiàn),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匆忙下拜,希望郅玄不要怪罪。

    “拜見公子。”

    商人出身南地,祖上曾為國人,后因戰(zhàn)場怯懦被問罪,全族遭到貶謫,剝奪國人身份,盡數(shù)成為庶人。

    無法再依靠戰(zhàn)功晉升,祖輩留下的公田也被收回,僅有的幾畝私田無法養(yǎng)活家人,商人的曾祖一咬牙,索性不再種地,連姓都不要了,帶著家人離開世代生活的諸侯國,加入行走各國的商隊。

    從商隊的護衛(wèi)開始,曾祖想方設(shè)法積攢資本招攬人手,自己組織起一支隊伍。期間遇到的困難不勝枚舉,幾次險些喪命。最終還是堅持下來,開創(chuàng)出一番事業(yè),傳給了自己的子孫。

    歷經(jīng)曾祖、祖父和父輩,一共三代人的經(jīng)營,商隊規(guī)模不斷擴大,常年行走各國,貿(mào)易的同時傳遞消息,在一些小諸侯國還曾被氏族奉為座上賓。哪怕小氏族沒有底蘊,對無氏無姓的商人來說也是值得吹噓的榮耀。

    時至今日,家業(yè)傳到商人手中,商隊規(guī)模繼續(xù)擴大,達到草創(chuàng)時的數(shù)倍。護衛(wèi)、幫工和奴隸加起來超過八百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不容忽視的力量。

    商人名為狐,性情狡猾,擅長審時度勢,抓商機也抓得極準(zhǔn),還能借助人脈獲取許多隱秘消息,在各國商人之間名聲不小,被稱為狐商。

    此次過境西原國,是聽聞公子玄入貢中都,貢品還是十分稀有的犀牛皮和犀牛角,讓他關(guān)注到這位西原國的嫡公子。加上郅玄的傳聞日漸增多,其中還夾雜著郅地新城,同樣讓他生出好奇。

    狐商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認(rèn)為公子玄不凡,若能結(jié)交他手下屬官,今后定大有可為。

    懷揣著這種心思,狐商下令備起貨物,趕在凜冬到來之前出發(fā),一路西行前往西原國。

    沿途之上,他遇到從郅地出發(fā)的商隊,了解到更多關(guān)于郅玄和新城的消息。

    聽對方侃侃而談,大夸特夸公子玄的英明仁厚,大講新城的整潔干凈,城內(nèi)屬民的種種不同之處,更是讓狐商好奇不已,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飛到郅地。

    他的確有不小的野心,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除非奇跡發(fā)生,否則不可能直接抱上公子玄大腿。

    狐商最想做的是結(jié)交郅地屬官,以此攀附上公子玄。日后有機會被用到,未必不能撞上大運,出現(xiàn)在公子玄面前。

    帶著這種希望,狐商率領(lǐng)隊伍一路前行,中途遇到大雪,為避免損失,才尋到一片山丘,在避風(fēng)處扎營。

    不想這一避就有天上掉餡餅,讓他遇到了郅玄的隊伍。

    雪停后路過,親眼目睹郅玄麾下神勇,狐商心頭大振。

    他并非沒見過世面,早年曾親自在國戰(zhàn)中運糧,十分清楚諸侯國軍隊的戰(zhàn)斗力。

    就他掌握的情況,別說是小國,就是中等規(guī)模的諸侯國,抽調(diào)三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也未必能在短時間□□殺近千頭牦牛,而己方損失近乎為零。

    這樣的戰(zhàn)斗力如何不讓他心驚?

    尤其是甲士們使用的弓箭,應(yīng)該是弓箭沒錯吧?

    狐商沒見到萬箭齊發(fā)的場景,只見到被扎成刺猬的牦牛??紤]到皮毛的厚度和大風(fēng),推測出該種武器的威力,更是讓他脊背發(fā)涼。

    千名甲士均配備此種武器,在戰(zhàn)場上遇到,試問哪國弓箭手能為對手?

    別說旗鼓相當(dāng),怕不是一合之?dāng)场?/br>
    即使是最擅長箭陣的東梁國軍隊,也未必有不敗的把握。

    除此之外,還有鋒利的短矛,一人高的大盾,都讓狐商大開眼界。以至于他認(rèn)出郅玄隊伍中的旗幟,推測出他的身份,卻只敢遠(yuǎn)遠(yuǎn)觀望,猶豫再三也不敢上前。

    直到軍隊扎營,遇到處理獵物的困難,狐商才找到機會,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壯著膽子去往大營,請求拜見郅玄。

    求見歸求見,他不認(rèn)為自己能見到公子玄,頂多能見到一名屬官,那也算是達成目的。萬萬沒想到郅玄竟然真的要見他,還允許他進到大帳!

    正因不敢相信,他之前才有恍惚。此刻俯身在地,既有激動又有忐忑,更有不少恐懼,唯恐錯失天賜的機會,后半生都將悔恨不已。

    好在商人擔(dān)心的事沒有發(fā)生。

    郅玄并未在意他之前的恍惚,也沒認(rèn)為他無禮,而是繞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無論在西都城還是郅地,郅玄從未和商人正面接觸過。不管做買賣還是打探消息,都是由府令代為執(zhí)行。

    看著面前的商人,郅玄發(fā)現(xiàn)對方的衣著打扮很有特色。

    麻布制成的長袍穿在身上略顯得臃腫,里面應(yīng)該夾著獸皮。腰帶也是麻布制成,和衣領(lǐng)袖口一樣,上面沒有任何花紋。

    長袍下擺很短,邊緣僅覆蓋半截小腿,和氏族國人的袍服區(qū)別很大,類似庶人的服飾。

    頭發(fā)束成髻,歪向一側(cè),同樣用麻布固定,沒有發(fā)簪。

    觀他全身,臉、脖頸和雙手都很干凈,這讓郅玄生出幾分好感。

    狐商趴在地上,許久沒聽到郅玄的聲音,心中更加忐忑。額頭冒汗,卻不是因為帳內(nèi)溫度高,實在是心中害怕。

    終于,郅玄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起來?!?/br>
    狐商如蒙大赦,深吸一口氣,小心站起身,依舊低著頭不敢看郅玄一眼。目光所及,僅能看到擺在帳中的桌案,以及放在案上的竹簡。

    “你求見我,所為何事?”郅玄沒有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他不需要用語言和手段讓對方懼怕。彼此的身份擺在這里,商人不敢有假話。

    唯一的不確定,商人是不是西都城所派。轉(zhuǎn)念又一想,西都城并不知道他的出發(fā)日期,也不知道他會在中途遇到牦牛,這個可能性實在不大。

    聽到郅玄問話,狐商終于抬起頭,看到覆在案上的一截袖擺,以及在黑絹襯托下,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頓時心如擂鼓,迅速低下頭不敢再看。

    在他面前的果然是西原國公子,不是做夢。

    “稟公子,仆有百輛大車,還能召集附近商隊,助公子運送牦牛?!焙桃豢跉庹f完這番話,等待郅玄回答。

    “果真?”郅玄道。

    “不敢虛言?!焙搪曇魣远?。

    “你要交換什么?金,絹,糧還是其他?”郅玄問道。對方主動要求幫忙,只要身份沒問題,就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作為回報,他不介意多給一些報酬。

    不料想,狐商竟然什么都不要,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口中道:“仆愿為公子牛馬,為公子驅(qū)使!”

    道出這番話,狐商額頭觸地,只盼郅玄能接受自己的投靠。

    在當(dāng)世人眼中,他這樣的行為實在是異想天開。除了用奴仆組建商隊胡作非為的南幽侯,尚未聽說哪位大氏族會收商人為門客,遑論是一國公子。

    可他還是要賭上一賭。

    如果賭贏,就能帶領(lǐng)家族走上不同的道路,找回祖先丟失的榮耀。如果賭輸了,也是他命該如此,至少爭取過,后半生不會遺憾。

    見對方的樣子不似作偽,郅玄考慮片刻,答應(yīng)了商人的懇求。

    就目前而言,他的確需要幫忙。假使商人另有所圖也無妨,以他今時的實力,捏死一個心懷叵測的商人等同于捏死一只螞蟻,絲毫不費力。

    思及此,郅玄不由得垂下眼簾。

    他的思考方式和行為越來越融入這個時代,難言究竟是不是好事。

    “謝公子!”

    確定郅玄接受自己的投奔,狐商喜出望外,強行壓制喜悅才沒有當(dāng)場失態(tài)。

    走出大帳后,他迅速著手安排,命人將車上的貨物統(tǒng)統(tǒng)卸下,重要的盡量堆到一起,不重要的直接丟掉,將空出來的大車全部交給郅玄麾下使用。

    同時,他分別派出三批人手,放飛送信的隼,聯(lián)絡(luò)附近的商人,請大家都來幫忙。

    面對手下對貨物的心疼,狐商卻大手一揮,表示這點損失算什么,能抱上公子玄大腿,損失再多都值得!

    “主人果真投奔公子玄?”一名跟隨狐商多年的護衛(wèi)問道。

    狐商得意點頭。

    性情使然,他很少這般喜形于色。但在此時此刻,實在抑制不住心中喜悅,表現(xiàn)得出格些也不意外。

    得知這個消息,商隊上下也是興高采烈,如同過年一般。

    如領(lǐng)隊所說,能抱上公子玄大腿,成為門下走狗,別說區(qū)區(qū)一批貨物,損失再多都值得!

    他們絕非妄言。

    換成任何一個大商人,即使是富可敵國,有今天這樣的機會,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狐商的消息傳出,隔日就有隊伍抵達。

    這是一支規(guī)模不亞于狐商的商隊,領(lǐng)隊和狐商年紀(jì)相仿,見他果然沒有說謊,當(dāng)真在為公子玄做事,既羨又妒,酸水一個勁地向上冒。

    可他也明白,自己要承狐商的人情。

    別的不說,單是有幸進到公子玄營中,為公子玄運送貨物,就足夠他吹噓數(shù)年。

    冷風(fēng)中,商隊一支接一支趕到,短短數(shù)日時間,竟有八支隊伍陸續(xù)抵達。

    商隊的規(guī)模有大有小,聚集的人數(shù)超過四千,車輛數(shù)百,還有大量臨時制作的爬犁,無需將牦牛全部拆解,可以直接運往西都城。

    看到這些精明且行動力極強的商人,郅玄忽然間明白,為何會有呂不韋的奇貨可居,會有管仲的以商止戰(zhàn)。

    商人身份地位低下,卻是絕不能忽視的一股力量。

    商業(yè)手段運用得好能利國富民,不好的話,給一國帶來的打擊近乎是毀滅性的。歷史上被管仲虐成渣的魯國就是實例。

    現(xiàn)如今,尚無一國國君注意到這一點,南幽侯情況特殊,不能算在其中。

    郅玄認(rèn)真思索,他要不要握住這股力量,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