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mama~ 只是聽到了一點點聲音,眼睛都還沒睜開,就先軟軟地喚了聲mama。 聽得人心都化了。 因為沒有空調(diào),屋子里特別熱。 紗窗是開著的,可惜吹進來的風也很熱,基本上起不到送涼的作用。 寧柔放好包,又換好鞋,走到床前將風扇打了開來。 看著寧寶寶鼻尖上沁出的幾顆汗珠兒,她的聲音里滿是心疼。 怎么不開風扇? 房間只開了盞暖黃色的小燈,寧寶寶伸手揉了揉眼睛,終于看清寧柔的臉。 墻上的時針指向十一點,她已經(jīng)學會辨認時間,知道m(xù)ama這個點回來是提前下了班,還沒答話,就笑著往床內(nèi)側(cè)滾了兩圈,又把自己的鯊魚小枕頭往外推了推。 不可以吹,寶寶會病的~ 寧寶寶身子骨弱,前些日子發(fā)燒,就是因為睡覺的時候被風吹著涼了。 或許是住院的時候聽見了醫(yī)生的話,她居然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自己生病的原因,從醫(yī)院回來后,就格外抗拒吹風扇。 就像現(xiàn)在,寧愿熱著,也不吹。 她不是怕去醫(yī)院,也不是怕打針吃藥。 她只是知道,自己的一場小病,會讓mama過得更加辛苦。 不生病,就不用花錢,mama也不用每天都上班了。 小孩子的想法,簡單又純粹。 寧柔知道寧寶寶在想什么,心里頓時難受不已。 其實家里的風扇早就被她換成了風力最小的床頭扇,風很小,小到根本不用擔心吹壞身體。 可無論她怎么說,寧寶寶都不肯聽。 空氣里仍是悶熱不堪,連席子都帶著微微的燙意。 寧柔走了一路,身上多少出了點汗,劉海濕噠噠得黏在額頭上,雙頰顯得更白。 寧寶寶躺在床上眨了眨眼,忽然翻身爬了起來,把風扇對準了寧柔,自己則打開床頭柜,從里面拿出了最喜歡的向日葵小圓扇,也給寧柔扇起了風。 寶寶幫mama吹~ 軟軟糯糯的聲音,聽著就叫人鼻酸。 寧柔別開頭,喉嚨像堵了塊石頭,連呼吸帶著苦澀。 母女倆就這樣一個坐在,一個站著,一起吹了會風。 寧寶寶年紀小,沒多久就瞇起了眼睛。 寧柔將人抱進懷里哄了哄,小姑娘很快就沒了聲,沉沉睡了過去。 屋子里倏地安靜下來,再沒了別的動靜。 手心的軟發(fā),是淺黃色的。 寧柔輕輕摸了摸,心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一不留神,又想起了洛真。 還沒等她從記憶中回神,一張照片就從寧寶寶的睡衣里掉了出來 那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面的女孩子和寧寶寶一樣,也是滿頭黃發(fā),她坐在鋼琴面前,十指按在琴鍵上,面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 那么熟悉的一張臉,寧柔的心,瞬間就亂了。 照片上的女孩,是十五歲的洛真。 這張照片,是她當初離婚時偷偷從洛真的老相冊里拿走的。 這些年她一直將照片夾在記賬的本子里,不知怎么的,今晚居然被寧寶寶拿到了床上。 她哪里知道寧寶寶和洛真,白天早就在幼兒園見過面了。 第十四章 寧柔性格溫和安靜,和人相處幾乎從來沒有展露過強勢的一面,有時就算被惹怒了,也只會以沉默與忍耐來應對。 她的這幅好脾氣,洛繁星是了解的。 手里的金卡很輕很薄,里面裝著的,是洛真不敢明示的愛意關(guān)懷。 作為一個旁觀者,洛繁星看得很清楚。 只是,連嫂子都不讓她叫的寧柔,真的會平白無故接受來自洛家人的好意嗎? 要知道,昨天寧柔連續(xù)幾次強調(diào)和洛真離婚這件事,顯然是在與洛家劃清界限。 洛繁星將卡舉起來看了看,陽光灑下,卡面折射出一道暗金色的光芒,刺得她忍不住瞇起了眼,輕輕地嘆了嘆 想要把車送出去,還得找個合理的由頭才行。 垣鄉(xiāng)上午十點,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因為是暑期,學生都放了假,縣里最繁華熱鬧的中心街多了好幾家新開的奶茶店。 頂著三十八度的高溫,每家奶茶店門口都排著長長的隊伍。 排隊的人,大部分都是手牽著手、親昵倚著的年輕小情侶,看上去,估摸著只有十八九歲。 洛繁星看著這一幕,不禁想起了自己和褚寧那段只持續(xù)了半個月的戀愛。 說實話,她并不喜歡褚寧,她也想不通褚寧為什么會喜歡自己。 一高讀書兩年,她和褚寧沒有過任何交際。 在書桌里發(fā)現(xiàn)那封署名褚寧的情書時,她還以為這是陸小雨故意逗弄自己設(shè)計的惡作劇。 畢竟,褚寧是一高學生公認的校草,而她,只是一個劣跡斑斑的差生。 情書收得奇怪,表白來得也很突然。 只是不小心路過籃球場,就被人群中最耀眼的男孩叫住,被迫傾聽了一份從未意料過的喜歡。 她并不打算接受,可圍觀的人群太多,一些男同學跟著起哄,以至于她想走,都走不了。 正是窘迫的時候,那個她最不希望出現(xiàn)的人也來了。 逃課、上網(wǎng)、打架,足以讓她成為所有人眼里的壞學生,現(xiàn)在,又多了一頂早戀的帽子。 她感受到一雙冰冷倨傲的眼睛在看自己,那視線里的鄙視與嫌惡是如此明顯,幾乎讓她瞬間無地自容,面頰發(fā)燙。 沒人知道她被一個女孩的眼神注視到了羞愧臉紅的地步,都以為她在為校草的表白害羞。 而害羞,就意味著喜歡。 連褚寧本人都這么覺得。 陰差陽錯的,就多了個男朋友。 說是談戀愛,其實兩個人連手都沒牽過,做的最親密的事,也僅僅是一起看了兩場電影。 她覺得無聊,有時候連褚寧的電話都不愿意接。 唯一讓她堅持了十五天都沒提分手的動力,或許就是可以借由褚寧女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去六樓的藝術(shù)班走動。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磨磨唧唧的樣子,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你喜歡的是許一諾呢 沒由來地,耳邊又響起了陸小雨的玩笑話。 洛繁星步子一頓,頰上涌出些紅,表情居然有些慌亂。 她不愿去想這個問題,甚至有些刻意的逃避。 等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站到了隊伍的最后面。 其實,也不是那么想喝奶茶。 只是上次誤會許一諾和褚寧在一起,還沒有說聲對不起呢。 買杯奶茶,當是道歉好了。 太陽很大,洛繁星的臉很紅,齊耳的短發(fā)貼在頰側(cè),稍稍掩飾了一點心慌。 兩米長的隊伍,排了整整十分鐘。 離開的時候,手里提了三杯奶茶。 一杯,是給寧柔的;一杯,是給許一諾的;最后一杯,自然是留給自己的。 越是臨近中午,天上的太陽就越大,溫度也愈發(fā)地高。 別說洛真受不了這個熱,洛繁星都覺得手臂要被燙掉一層皮。 從中心街出來后,她又去了一趟快遞總站,翻了半小時,總算在一堆包裹里把洛真的藥找了出來。 藥是沈如眉昨天上午寄過來的,因為洛真說近期不打算回去,她就從醫(yī)院多取了些。 這是專門針對高溫過敏癥的特效藥,除了必不可少的口服液和藥片,還有整整十只雪乳藥膏。 洛繁星數(shù)了數(shù),單獨拿了兩只藥膏出來,剩下的,全都塞進了書包里。 忙了一上午,到香茶軒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 飯點前后,茶餐廳的生意永遠最忙。 寧柔做事,很少分心,總是專注又認真,要不是老板好心提醒,她根本沒注意到有人在店門口等自己。 直到起身回頭,她才看見一張俏麗紅潤、青春洋溢的臉 是昨天才來過的洛繁星。 想起昨晚在酒吧見過的洛真,她不自覺抿了抿唇,在原地躊躇了半分鐘,才放下抹布慢慢走了出去。 想來,她的話還是起了作用。 門被推開后響起的聲音清脆悅耳,但稱呼再也不是嫂子。 寧柔姐! 寧柔垂了垂眸,臉上的表情仍是略顯呆鈍的平靜,但垂在腰側(cè)的指尖,卻無意識輕輕顫了顫。 與洛真的最后一點關(guān)系,也被她親手了斷了。 空氣里熱浪四溢,處處都透著悶燥的氣息。 心緒,莫名就有些不平。 松唇的時候,呼吸都跟著緊促了幾分。 這么熱的天,來這兒,是有什么事嗎? 洛繁星彎彎唇,嘴角抿出一絲淺笑,臉頰仍是紅通通的。 店口的角落陰影里,是一輛破舊的老式自行車。 想必,這就是洛真早上跟她提過的那輛車了。 我想借一下你的自行車,可以嗎? 借車? 寧柔聞聲一怔,瞳中映出些不解。 垣鄉(xiāng)很小,無論要去哪兒,出租車都能送,再不濟,坐公交也是很方便的。 為什么偏偏是自行車呢? 她還沒來得及問,洛繁星就傾身湊近了些,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杯裹著水汽兒的冰奶茶,直接送到了她面前。 寧柔姐,借車給我吧,我想去找男朋友玩兒,你幫幫我,我請你喝奶茶,好不好? 耳邊的聲音不算大,卻因為距離近而顯得格外清晰,甚至于,她幾乎從那話語之間聽出了隱含的絲絲羞怯。 氣氛倏地寂靜,又有些微妙的尷尬。 驚訝于洛繁星這么小的年紀就交了男朋友,寧柔一時竟忘了應答。 他來這邊寫生,我們約好了下午去玩的,有車子會方便些。 寧柔姐,幫幫我吧。 又是兩聲滿含羞意的哀求。 寧柔抬了抬眼,恰好瞥見少女臉上浮出的那一抹緋紅,心底最后一點疑慮也徹底被打消。 借車,不是不可以。 只是,洛繁星還沒有成年,這么做似乎不是很合適。 糾結(jié)半天,她仍沒有點頭。 這么明顯的憂慮表情,洛繁星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沒有任何思考,她就把洛真搬了出來。 沒關(guān)系的,洛真也知道這件事,還是她讓我來找你借車呢。 猝不及防,又聽見那個女人的名字。 寧柔別開頭,心跳無端變快了些。 直至心情再次平復,才終于松口。 舊自行車騙到手,后面的事就好辦了。 洛繁星唇角微翹,將奶茶往前送了送。 明明封好了口,風吹過來的時候,依舊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奶味。 很香,輕易就能勾動人的味蕾。 寧柔仍舊記得,沈如眉也很擅長做奶茶,而且做出來的奶茶味道非常不錯,醇厚又香甜,有時候,她還會在奶茶里面放上熬的爛熟的紅豆,嘗起來,口感就更加濃郁。 想起五年前的事,她失了些神。 等清醒過來,立刻局促著擺了擺手,謝絕了這份好意。 不用了,我不喝這個。 十幾塊錢一杯的奶茶,對普通人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以負擔的支出,對她,卻是一種昂貴無比的奢侈品。 雖然偶爾也會覺得饞,但生下寧寶寶后,她就再也沒有喝過了。 為什么不要?以前回老宅吃飯,你不是很喜歡我媽做的老奶茶嗎? 洛繁星無視寧柔的推辭,手里的奶茶仍高懸在半空不肯收回。 這么堅決的語氣,實在叫人難以說出拒絕的話。 寧柔鼻翼間滿是奶茶的香甜氣味,喉嚨無意識動了動,猶豫半天,終是伸手將奶茶接了過來。 謝謝。 溫溫軟軟的聲音,像她這個人一樣,又好騙、又好欺負。 洛繁星搖搖頭,面上笑容燦爛,悄悄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皺巴巴擰成一團的紅色塑料袋,趁著寧柔沒注意,飛快塞進了她手里。 這個也給你!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寧柔根本沒有時間反應。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洛繁星就背著書包騎著車子沖出了街。 留給她的,就只剩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 右手的奶茶是冰的,左手的塑料袋卻很熱。 她低下頭,將塑料袋的結(jié)解了開來。 這時才發(fā)現(xiàn),袋子里面裝著的,居然是洛真的過敏藥膏。 驕陽當頭,在夏日燥熱的微風吹拂中,她想起了那些被自己掩埋在記憶深處、連做夢都不敢回想的旖旎片段 盈滿空氣的淡淡藥香、若隱若現(xiàn)的誘人曲線、指尖顫抖的溫暖觸感,以及女人惡劣又溫柔的懲罰。 稀碎零星的回憶,伴著洶涌的春色情潮,在腦海中一遍遍浮現(xiàn)。 只一瞬間,她的臉,就全紅了。 第十五章 褚寧上課的森禾畫室在西街,和香茶軒有一段距離。 洛繁星踩著自行車沖得飛快,十五分鐘就到了畫室樓下。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之前跟蹤許一諾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一來二去,畫室的工作人員看她也有幾分眼熟了。 這會兒她才剛將自行車停好,還沒來得及上樓,一個三十來歲、身材高瘦的陌生女人就拿著飯盒從門里走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準備去吃飯的。 小meimei,又來找男朋友??? 他們今天不在,上山里畫畫去了,快回去吧。 洛繁星抬了抬眼,想了會才認出來,這個女人是畫室的助理,主要負責學生的餐食和住宿。 jiejie,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呀? 差不多得晚上七八點吧。 七八點,這么晚嗎? 洛繁星忍不住蹙眉,表情顯出些為難。 一高總共只有兩個繪畫班,集訓的地點都是垣鄉(xiāng),因為人比較多,平時都是分成四個小班上課。 而許一諾和褚寧并不在一個班。 想了想,她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所有學生都去了嗎? 女人聞聲點點頭。 都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