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副看手機(jī)的樣子落到別人眼里實在很明顯，自從今天在朋友圈里發(fā)了徐薇的照片，鄧川大學(xué)的同學(xué)和朋友似乎都懂了些什么，平時一些時不時給鄧川發(fā)消息的人都噤了聲，再也沒發(fā)些讓鄧川不知道怎么回復(fù)的消息過來。

    梁雪倒是私聊了她一回，她沒直接問，只說照片拍得很好看，什么時候也約著拍組人像。

    鄧川回復(fù)她：我拍人像很菜的，只有特定的模特不會嫌棄我。

    大概是被這句話里的意思震撼到，沒想到鄧川也會說這種話，梁雪插科打諢地又跟她聊了幾句，就把這個話題結(jié)束了。

    鄧川的照片屏蔽了家里人和高中同學(xué)，她本來不想屏蔽家里人，可被徐薇按著加上了，她那時候的樣子很糾結(jié)，手指一直無意識地抓著鄧川的衣角：不行。我沒準(zhǔn)備好，你不許發(fā)。

    鄧川難得湊到她面前皺鼻子：我就要發(fā)。

    兩個人坐在窗臺上拉鋸了幾句。到最后，鄧川幾乎在撒嬌了。徐薇徹底束手無策，做出了讓步，但她同時也堅定地把鄧川家里人的屏蔽加上：這個真的不行。她咬著嘴唇看了一眼鄧川，耳朵有點紅。

    又強(qiáng)調(diào)一句：這個真的不行哦。

    一直到在酸菜魚飯館落座，鄧川才收到了徐薇的回復(fù)：好。生日快樂，我的小朋友要永遠(yuǎn)開開心心。

    鄧川眨了眨眼，鄭重地回復(fù)她：會的。

    四個人點了招牌的酸菜魚，又點了很有北方特色的拌涼菜和很有南方特色的清炒蔬菜。飯吃到最后的時候，李明棠她們訂的蛋糕也到了，她跑到門口拿，又開開心心地提到桌面上打開：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蛋糕是翻糖蛋糕，上面是兩只抱在一起的老虎，條紋是威風(fēng)凜凜，但兩只老虎圓頭圓腦，看著有點蠢，又有點好笑。李明棠很不開心：為什么效果圖和成品一點都不一樣！我要差評！

    鄧川笑著安慰她：沒事沒事，已經(jīng)夠可愛了。

    她們本想一起動手，把蠟燭插上去，但這次沒有數(shù)字蠟燭了，為了省事，鄧川最后自己動手，只在最中間插一根。

    燭光顫顫巍巍地亮起來，對著吃得差不多的酸菜魚，涼拌菜和清炒蔬菜，對著熱情和友愛的同齡人。鄧川閉著眼睛，誠摯地許了愿。

    她在心里默念：細(xì)水長流，一切順?biāo)臁?/br>
    鄧川是個務(wù)實的人，她知道，從來沒有什么有求必應(yīng)，愿望的實現(xiàn)只能靠自己。所以她只求她的愿望能夠留得再久一點，久到讓她證明自己把它實現(xiàn)。

    她也相信，她的愿望足夠隱秘，只有燭光和自己能聽見。燭光閃耀如同天上星，那么她的愿望也能扶搖直上，在天空中順著風(fēng)傳到遠(yuǎn)方，傳到她想證明的那個人耳邊。

    而在室外，夜風(fēng)低喃著卷起落葉，不知不覺間，無數(shù)片輕盈的、剔透的、細(xì)小的潔白晶狀體，在空中打著轉(zhuǎn)疏疏落下。

    初雪降臨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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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回去的路上， 薄雪如霧，不停歇的紛紛揚揚，讓每個人身上都沾了一層薄薄的雪珠， p大標(biāo)志性的朱紅雕欄大門在夜色和雪景的襯托下格外顯眼。

    微博上， 關(guān)于北京初雪的討論度已經(jīng)沖上了熱搜，校園里隨處可見拍照的人。鄧川她們也站在昏黃的路燈下拍了張合照，燈影照亮了她們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 也照亮了空中雪花紛揚的痕跡。

    蛋糕沒吃完，被周知提在手上帶了回來。明天恰好是周末，學(xué)校里限制太多， 她們本想提議去外面住一晚，被期末周馬上就要來臨的事實打消了念頭。

    李明棠豪情萬丈地跟謝遙商量：你以后去圖書館的時候叫上我。我也去學(xué)習(xí)。

    謝遙滿口應(yīng)好。

    李明棠見周知毫不動容的樣子， 又苦口婆心地勸她：你也快復(fù)習(xí)， 等考試安排出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

    周知淡淡地說：你們都去圖書館， 宿舍就剩我一個人， 比圖書館安靜多了。

    李明棠拍了她一下：狠狠懂了！你就是嫌棄我們是吧？

    周知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嘴角含著笑，她一貫冷肅的眉眼在路燈和雪景中竟顯得格外柔和。見李明棠看著她有些愣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路。

    李明棠回過神，往里面退了一步，悄悄地挨著她走。

    兩個人的大衣下擺時不時剮蹭在一起， 周知沒注意， 李明棠垂著眼睛看了一路，大衣的布料偏硬， 碰撞是實實在在的，可無論如何都傳遞不上來。她見周知一直沒反應(yīng)，忍不住動了腿， 鏟起地上一層薄雪沖著周知的小腿就揚過去。

    周知轉(zhuǎn)過頭看她，見她也笑著看向自己，嘴角的笑容格外明媚，李明棠問她：還記得我們初中的時候下課打雪仗嗎？

    周知偏頭做沉思狀，直到看見李明棠顯出一臉你要是忘了我就給你好看的懊惱，才說：記得你單方面被打。

    聽見這話，李明棠立刻皺起鼻子，反擊：那也沒事，被叫到老師辦公室的又不是我！

    嗯。周知語氣平淡地繼續(xù)補(bǔ)刀：但是從此以后，某人在我們級部就徹底跌了面兒。

    氣死我了。李明棠打了她的胳膊一下：當(dāng)時那些小屁孩居然覺得進(jìn)老師辦公室的才是好漢。

    枉我每天都帶巧克力跟她們分享！

    如果不是你把我賣了。我也不會挨批好嗎？周知的語氣也輕松起來，她偏頭看看自己衣服上被李明棠揚上來的雪珠，裝模作樣撮了撮牙花：你看看你弄的。

    知道她在裝兇，但李明棠還是立刻滑跪，抱著她的手臂撒嬌：對不起嘛我以為你會躲開。見周知沒什么反應(yīng)的側(cè)臉，又咬咬牙，說：大不了我也讓你丟一腳。

    我不要。

    聽見周知拒絕，李明棠沒骨頭地抱著她的胳膊繼續(xù)求饒：那你要怎么辦嘛。

    周知笑了一聲，說：我昨天晚上發(fā)給你的那個包你看了嗎？

    李明棠僵住，慢慢地回憶起來：看了。

    下一秒，她明白了周知的意思，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猶豫了半天，一拍板：行！我給你買！

    她滿臉rou疼地思量半天，又弱弱地問：那你平時借我背一背行不？

    周知很大方地點了點頭。

    李明棠又開心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被家里保護(hù)得太好，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什么事兒她釋懷過后都不算事兒：好！你要什么顏色！回去我們商量商量！

    她們兩個人開始對著手機(jī)討論包的顏色，而謝遙正在非常新奇地看雪，她仰著頭，因為視線追著落下來的雪，導(dǎo)致整個人不自主地對著天空轉(zhuǎn)圈，差一點轉(zhuǎn)到路中央去，讓鄧川一把拉住了。

    謝遙任鄧川拉著，她一邊看雪，一邊非常滿足地傻樂。

    鄧川看著她開心的樣子，想起徐薇也是這樣喜歡雪，她的語氣不由得溫柔下來，提醒她小心看路，又沖著雪花紛揚的夜空拍了張照片，發(fā)給徐薇。

    徐薇沒立刻回復(fù)，外頭太冷，鄧川的指尖被凍得發(fā)紅，冷空氣仿佛隨著這一場雪的到來徹底侵襲了北京，鄧川往宿舍的方向走著，把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靜靜地望著初雪的校園。

    回到宿舍，四個人紛紛抖落了大衣上的雪，融化的雪珠很快沾濕了陽臺的一小塊地面。鄧川抖完雪推門進(jìn)屋，嘴里提醒了一句別滑倒。

    北京從前幾天就開始統(tǒng)一供暖，謝遙坐在暖氣片旁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貴州麻辣土豆片，懶懶地應(yīng)一聲，又問鄧川吃不吃土豆片。

    鄧川看著就覺得上火，拒絕之后又隨口問：你吃了喉嚨不痛嗎？

    謝遙說：沒關(guān)系，我昨天剛看見附近外賣有一家廣東涼茶，要是上火了可以順便測評一下這家涼茶正不正宗。

    李明棠伸出拳頭：廣東人對上火重拳出擊！又把拳頭攤開：真好吃，再給我一塊兒。

    她的電腦屏幕開著，上面是游戲界面。李明棠捧著一紙巾謝遙倒給她的土豆片，匆匆忙忙回到桌子面前，戴上耳機(jī)：我來了我來了兄弟們，這次絕不遲到，速戰(zhàn)速決。

    屋子里溫度到了，鄧川把身上的黑色毛衣脫掉，只留著里頭一件單薄的白色打底，坐在椅子上給徐薇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沒人接，但徐薇的消息也隨之過來：等一下。我在談話。

    鄧川于是很乖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她慢悠悠轉(zhuǎn)著筆，舒適的溫度，放松的環(huán)境，讓她有些愜意地想著徐薇此時此刻的樣子。鄧川記得高三的時候是老有人被喊出去談話，但徐薇喊得不多，她不愛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和苦口婆心的話，鄧川知道，她喜歡自己能積極爭取的學(xué)生。

    再說了，徐薇今年又不是班主任了，要她談話的對象，究竟是哪路神仙？

    她等的時間不長，徐薇的電話很快就打了回來，只是不是視頻通話，而是普通的語音通話。她的語氣有些抱歉：對不起，我現(xiàn)在還在學(xué)校，回去跟你視頻好不好？

    鄧川沒管什么視頻不視頻，她關(guān)心的是徐薇怎么這么晚還在學(xué)校她把徐薇的課表背得很熟，今晚壓根不是她的晚自習(xí)：沒事。你怎么還在學(xué)校？吃飯了嗎？

    徐薇的聲音低下來，她像是在走廊上走著，有腳步聲傳進(jìn)電話里：還沒呢，現(xiàn)在去吃。

    她知道鄧川心里在想些什么有的沒的，主動解釋：沒出什么事，就是我們班有個學(xué)生跟隔壁班的打架，正好讓我撞上了，我看了他們一會，現(xiàn)在班主任也過來了，我就可以走啦。

    她的語氣隨之輕松起來，問鄧川：你有沒有吃蛋糕？我本來晚上也計劃著吃蛋糕，沒想到今天會鬧得這么晚，周六還在寵物店呢，等下去接它，又要鬧了。

    鄧川笑了笑：你先別把它放出來，不然它又要賴在你身上。

    徐薇嗯了一聲，她像是走到了樓道，電話里腳步聲開始變得沉悶，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天，鄧川聽見車子被解鎖的聲音響了一下：好啦，我現(xiàn)在去接周六，順便去買飯，回家給你打電話好不好？

    鄧川想點頭，又反應(yīng)過來徐薇看不見：好。她的聲音比尋常溫柔得多：你走得太快，北京下雪了

    徐薇嘭的一聲關(guān)上車門，把車子發(fā)動，嘴里仍然溫和道：對不起早知道晚點走了。不過學(xué)校里也走不開。以后再跟你一起看雪好不好？

    她聽見小朋友嗯了一聲，又哄她：好了，我掛了，待會再見。

    鄧川叮囑她：注意安全。

    知道。拜拜。

    拜拜

    兩個人掛了電話，鄧川還沒來得及回味，又有一個電話打了進(jìn)來，這次的電話來自老鄧。

    她接通了，還沒說話，就聽見老鄧的大嗓門：鄧川！

    哎。鄧川說：爸爸。

    老鄧說：別叫我爸爸，我叫你爸爸。

    鄧川匪夷所思地皺起眉頭，不能理解老鄧這種不靠譜的語言藝術(shù)，沒說話。

    她聽見老鄧又說：強(qiáng)者為尊。你這次在我們家是人上人了??！鄧川。

    鄧川無奈地出了聲：什么啊她想了想，又很堅決地說一句：別再看那種亂七八糟的網(wǎng)文了。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老鄧笑嘻嘻的：你媽都跟我說了，早知道當(dāng)初就該辦升學(xué)宴的，真是的，現(xiàn)在再擺宴席是不是太顯擺了？

    鄧川沒來得及回話，他又自顧自地接上：不過你不用cao心啊。我這次打電話給你就是要表明我們家里的態(tài)度，你不用管其他的，就認(rèn)認(rèn)真真讀書，干你想干的事兒，不要辜負(fù)學(xué)校和國家的栽培。你也別去管什么就業(yè)，實習(xí)，家里雖然條件沒有特別特別好，但還是可以的，不用你來做出什么讓步和貢獻(xiàn)。

    老鄧雖然在外面人五人六，但鄧川難得聽他在家里說正經(jīng)話，聞言還是有些感動地嗯了一聲，又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謝謝爸爸。

    這有什么。老鄧說完，立刻又換了一種討好的語氣：鄧川，你車鑰匙有放在家里嗎？

    鄧川不明所以：在啊。在我房間門旁邊的柜子上。

    好的。老鄧嘿嘿笑：借爸爸開幾天哈，我今天下午進(jìn)小區(qū)停車場，太高興有點走神，拐彎的時候把后視鏡在墻邊碰了一下。現(xiàn)在送修了。

    鄧川沉默幾秒：好。又忍不住補(bǔ)充：注意安全。

    沒事沒事。老鄧說著，要掛了：好了，你媽催我打麻將了，我掛了啊今天是你生日是不是？爸爸給你打錢了，你檢查一下，吃頓好的去。

    老鄧說完這些，干脆地掛了電話。鄧川還沒來得及和他說再見，就聽見了電話里的忙音。

    果然，銀行的短信很快就到了。鄧川看了一眼，有點驚訝，因為數(shù)額不算小。

    在等待徐薇電話的時間里，鄧川認(rèn)真想了想這筆錢要干什么好。過了一會，徐薇的電話打過來，這次是視頻通話，鄧川扯了扯衣領(lǐng)，坐直，然后才接通。

    背景是徐薇的客廳。徐薇像是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周六在她懷里哼哼唧唧地撒嬌。鄧川耳機(jī)里都能聽見它喉嚨里的呼嚕聲，她看著徐薇無可奈何的樣子笑起來：吃飯了嗎？

    徐薇說：沒有。她轉(zhuǎn)了下鏡頭，對準(zhǔn)桌子上的打包盒，纏得我吃不了飯。

    徐薇想了想，把周六用一只手抱著，另一只手打開塑料袋的結(jié)和打包盒，預(yù)備一邊吃飯，一邊跟鄧川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