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川捏著擦桌子的紙，呆在原地，她不太明白徐薇這話的意思，怔了半晌，果斷地否認。

    我沒有。她把手里擦桌子的紙扔掉，在徐薇打量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越坐越端正：真的沒有。

    我沒說你有啊，我只是e問問，你這么緊張干嘛？徐薇嘴角噙著笑，輕描淡寫地說著，又問：難不成你真的有什么情史瞞著我？

    沒有。莫名其妙的，鄧川在徐薇調(diào)侃的目光下有點心虛，她定了定神，認認真真地回答：真的沒有。

    我只喜歡你一個。她說，如果有別人喜歡我，那也不關(guān)我的事情。我只喜歡你。

    她不說別人還好，一說起別人，徐薇立刻想到了最初在走廊里聽見的那一場表白，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別跟學(xué)生吃醋，但話里還是e酸得很：嗯，我相信你，別人喜歡你，都是e別人的事。我一點也不擔(dān)心。

    聽著她的話，鄧川躊躇了半晌，猶豫著說：嗯要不還是e擔(dān)心一點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徐薇的表情：這樣你就會多來北京看我了。

    徐薇瞪了她一眼，作勢要把手里擦口紅的紙團丟過去：你想得美。

    本來想逗逗小朋友，沒想到卻把自己逗生氣了。徐薇一邊暗自平復(fù)心情，一邊又忍不住有點吃醋：我才不擔(dān)心呢。你在北京自己好好看著自己，別跟別人跑了。

    她們兩說話的聲音不大，可耐不住店面小，見旁邊的人都捕捉到關(guān)鍵詞看過來，鄧川伸手幫徐薇撥了一把落到桌子上的發(fā)尾：我才不跑。

    她示意徐薇看看周圍，壓低聲音：現(xiàn)在大家可能都知道你是e我老婆了。我還能跑哪兒去。

    蒸餃恰好就在徐薇臉紅的時候上來了。

    裝在籠屜里的蒸餃疊得高，熱氣蒸騰在兩個人之間，鄧川把餃子往徐薇碗里撥，故意提高聲音說：老婆，多吃點。

    她感覺到徐薇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她一腳。

    點到為止，鄧川立刻從善如流地閉嘴了。她記著徐薇的口味，把rou餡的餃子往她碗里放：這個是e玉米蝦仁，這些都是e混在一起的，你要是e不吃雞蛋的話給我。

    徐薇點點頭，咬了一口筷子上的蒸餃，皺著眉把這個雞蛋西葫蘆餡兒的蒸餃往鄧川碗里夾過去：給你。

    徐薇的飯量不大，三屜蒸餃里的大部分都被鄧川吃了，她還又吃了一碗餛飩，把湯都喝完了，才抽出紙巾擦擦嘴：我好啦。

    徐薇一直在對面支著下巴，安安靜靜地看她吃東西，什么話也沒說，聞言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站起身：好，那走吧。

    她們倆走到店門口，鄧川看見店里的幾個食客一直用目光跟著她們的背影，可徐薇主動伸手過來擁著她，她立刻把他們的目光拋之腦后，也緊緊地擁著徐薇。

    徐薇貼著鄧川的耳朵，小聲說：笨蛋，我走啦。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鄧川悶悶地答：你也是e。

    她緊了緊收在徐薇腰間的手臂：再抱一會。

    徐薇拍拍她的背：往旁邊站一站有人

    她們在喧囂的早餐店門口一側(cè)安靜地抱了一會，來來往往的食客從她們身邊經(jīng)過，徐薇的身側(cè)也還放著行李箱，可她什么也不管，她只一門心思地擁著她年輕的愛人。

    徐薇察覺到了小朋友強烈的情緒，這情緒也幾乎把她感染，她抱著她，看著鄧川通紅的眼眶，想親她，卻只湊得更近：別哭。

    她的聲音低低的：我有空就來看你。你要好好想我。

    鄧川看著她，用力點點頭，喊她：老婆

    徐薇這一次不再害羞了，她輕輕地笑起來，眼睛里閃著水光，揉揉小朋友的后腦勺：嗯。老婆。

    她們的出租車朝著相反的方向匯入了車流。

    鄧川回到學(xué)校的時候。第一節(jié) 課才剛剛下課，她回了趟宿舍，把昨天的衣服換下來，又拿上書，往教室趕。

    因為路上這一通奔波，她是e踩點到的教室，好巧不巧，這節(jié)課又是e微觀經(jīng)濟學(xué)。

    鄧川一進門，看見講臺上站著的老師，還沒來得及出聲解釋，就看見老師揮了揮手，示意她找個位置坐下。

    宿友們早就到了教室，幫著鄧川占好位子。見鄧川落座，老師開始宣布上課，四個人安靜地聽了會課，鄧川把包里的文件袋拿出來，填上最后一點，準備下了課就給系主任交過去。

    其他三個人沒在意她寫的什么，過了一會，李明棠碰碰鄧川的手臂，偷偷摸摸地示意鄧川看手機。

    群聊里，她們早已聊了不少天。謝遙問鄧川：jiejie回去了嗎？

    和徐薇分別之后，鄧川有些提不起精神，回了個簡單的嗯。

    謝遙發(fā)了個捂臉流淚的表情包：jiejie好好啊，真的就是e專門過來看你一眼。

    看見她的話，鄧川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徐薇為什么來的北京，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十九歲的生日還沒有過去，正是e今天。

    意識到這一點，一股摧心折骨的宿命感忽然迎頭把鄧川淹沒了。大學(xué)，公費交換生，徐薇，與徐薇見面，與徐薇分別的無力和失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不再看群里的其他消息，鄧川放下手機，把填好的文件仔仔細細地放進牛皮紙袋里。墊在書下，開始聽課。她的腦子里很亂，只有借著一些高專注度的活動來恢復(fù)狀態(tài)。

    下課之后，鄧川拿著文件袋，走在去往系主任辦公室的路上。從走廊望出去，遠處是ep大標志性的垂柳，叢生的青竹，在秋風(fēng)中依然挺拔。

    她忽然想起一年之前的今天。那時候，蘇眠騎著自行車，從直坡上沖下去，風(fēng)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把她們的聲音也傳得很遠很遠，而如今，她早已從那一陣風(fēng)中走出來，獨自走在北京的秋風(fēng)里了。

    她忽然意識到，比起熾熱的十八歲，一個人的十九歲生日也許并不顯眼，從十八到十九，邁入成人世界的第一年，褪去對青春的祝福，一切關(guān)于成長的談笑和總結(jié)還為時尚早。

    可徐薇卻仍然來到了北京，她在無邊的夜色里眼眸深深地望著她，像是e她十八歲生日時她送出的祝福那樣，祝她得償所愿，前程似錦。

    鄧川走在北京的秋風(fēng)里，她不再因為風(fēng)聲而聽不見同伴附在耳邊的話了，她清晰地聽見了徐薇的愿望，并也將為此賭上她一如既往的、終年不懈的努力。

    作者有話要說：　　吃餃子是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上馬餃子下馬面，沒有說北京早餐不好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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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鄧川走到系主任辦公室門口， 敲了敲門。

    隔了幾秒，里頭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請進。

    看見鄧川，老爺子笑著點了點頭：是鄧川啊， 怎么樣， 跟家里人商量好了？

    聽見這話，鄧川條件反射般地點了點頭，把門闔上， 走近了把文件袋交上去。

    她的腳步踏在木地板上，一聲一聲很清晰地響著。

    老爺子接過來，仔仔細細地打開文件袋一張張看， 一邊看一邊點頭：好，具體流程系里會繼續(xù)幫你走， 你等通知吧。

    鄧川點點頭， 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好的， 辛苦負責(zé)的老師了， 也要特別謝謝學(xué)校， 能給我這個機會。

    老爺子笑著看她，把文件紙張在桌面上敲齊，重新裝進文件袋里：年輕人，好好把握，要把機會掌握在自己手中。

    走出辦公室， 鄧川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光顧著跟徐薇說了， 家里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可文件已經(jīng)交上去， 她當即找了個安靜的角落，給唐麗鵑打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通，那一頭， 唐麗鵑的聲音倦意nongnong：寶貝怎么啦？

    猜到她媽可能剛下夜班，鄧川愧疚地放低了聲音：媽，我有件事兒想通知你。

    什么事兒，你說。

    唐麗鵑迷迷糊糊地聽完了鄧川說的話，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嗯嗯好，好啊，這是好事啊，等會我打個電話跟你爸說吧。

    鄧川沒料到以她媽的性格反應(yīng)居然這么平靜，她松了口氣，應(yīng)聲：好，那我掛了，我吃午飯去了。你趕緊休息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極其飄渺：嗯別太累了，拜拜聲音漸漸弱下去，隨后是勻稱的呼吸聲。

    鄧川掛了電話，趕到食堂匆匆對付了一頓午飯，短短的午睡時間過后，下午又是滿課。

    昨天晚上睡得不多，中午也沒睡多久，鄧川下午第一節(jié) 課來到教室，還有些昏昏沉沉，形勢與政策課，又臨近期末，大家都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情，鄧川有些恍神地一邊盯著專業(yè)書看，一邊轉(zhuǎn)筆。

    紙上的鉛塊字仿佛跳不進她的眼底，鄧川困倦地閉了閉眼，眼睛垂下來，幾乎要睡著了。

    人在渴睡的時候總會格外的向往起如同被窩一樣溫暖美好的一些意向，鄧川在睡著的臨界點猛然驚醒，手里的筆啪一聲掉在桌面上。

    鄧川伸長手指去夠桌面上的筆，謝遙聽見筆掉下去的聲音看過來，正好百無聊賴，看見她拿著筆慢悠悠在指尖轉(zhuǎn)，真心實意地夸了一聲：你手好好看。

    她看上去并不困，神采奕奕地跟鄧川打開了話匣子：是不是個子高的人手指都比較好看，周知的手也好好看。

    鄧川隨口應(yīng)道：可能是骨頭比較大吧。

    嗯嗯，我喜歡骨節(jié)大的，有些太瘦太長了我也覺得不好看。

    她聽見鄧川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

    謝遙轉(zhuǎn)頭看她，鄧川的眼睛垂著，看得出沒什么精神，可嘴角含著的笑意，立刻把神態(tài)的困倦變?yōu)橐环N朦朧的曖昧。

    作為單身狗，謝遙立刻杵了她一下。

    鄧川抬起眼睛看過去，她的眼神里帶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嬌矜，但又極其克制，只能讓人對她感到又向往又卻步。對上這樣的眼睛，謝遙馬上原諒了她的隨時隨地走神想女朋友，八卦地開始磕cp：jiejie的手好看嗎？

    頓了幾秒，鄧川才反應(yīng)過來謝遙說的jiejie是徐薇，她稍微從困倦中回神，認真想了想，才回答：她的手比我的細一些，而且她太瘦了，手上都沒什么rou?？粗芎每?。

    剛發(fā)表過不喜歡細瘦言論的謝遙立刻倒戈：哇我喜歡

    謝遙說：jiejie的氣質(zhì)很像我的一個老師，都是很溫柔，脾氣很好的樣子。

    鄧川挑了挑眉，想起高三的時候徐薇在學(xué)校里的形象，她有些好笑地咳了一聲，含糊應(yīng)道：嗯。jiejie脾氣很好。

    為防止謝遙在這個話題上越走越彎，鄧川主動把話題拉得遠了些，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大半節(jié)課，終于混到了下課。

    她們收拾課本去另一節(jié)課的教室，李明棠想搶好座位，拉著周知竄得很快，她今天扎了個高馬尾，馬尾隨著她的小跑一晃一晃，消失在了教室門口。

    鄧川走到新教室的時候，李明棠她們已經(jīng)占據(jù)了階梯教室里較好的中層位置，沖著她揮手：這里這里！

    她笑起來很甜，又因為搶到了心怡的座位而神采飛揚，周圍的同學(xué)不免都看了過來，忍不住地跟著她笑。

    鄧川提著包坐到她旁邊，把書和筆拿出來，聽見李明棠語氣興奮地問自己：鄧川！你今天生日為什么不和我們說！是不是不當我們是朋友！

    不知道在哪里泄露了這個風(fēng)聲，鄧川在她義正言辭看過來的眼神中難得有些弱氣：啊我都沒怎么想過的。

    她看見謝遙也跟著李明棠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那晚上大家一起吃頓飯吧，校門口的酸菜魚，怎么樣？

    那家酸菜魚挺好吃，就是價位高，鄧川沒直說請客，怕她們不好意思，只說大家一起吃頓飯。

    李明棠迅速地在鄧川反應(yīng)過來之前捏了一把她的臉：好！我們給你買蛋糕吃！

    她的力氣不大，鄧川也只是驚訝了下，沒當回事，至于蛋糕也不算什么，以后可以送回去，她也就順勢答應(yīng)了：好那下課你們別跑太快。

    捏到鄧川的臉，李明棠很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嗯嗯。不跑不跑來來來，我們快看看訂什么蛋糕好，好像六點之后就不能預(yù)訂了。

    她們?nèi)齻€人湊在一起訂蛋糕，為了不提前透露驚喜把鄧川排除在外，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鄧川看了看手機，置頂?shù)穆?lián)系人沒有新的消息。

    徐薇在中午的時候就發(fā)消息給她說落地了，她下午沒課，但還要回學(xué)校坐班。鄧川一般不在她上班時間打擾她，高中老師上班的閑暇時間都被要批改的作業(yè)卷子，備課本，問問題的學(xué)生占領(lǐng)了。兩個人只簡單匯報了幾句活動，就各做各的事情。

    她倆都不是黏人的性格，但鄧川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比想象中的要更依賴徐薇。她會一直等著徐薇的消息，在學(xué)習(xí)的間隙里頻繁地想她在干嘛。比起暑假，異地戀比她預(yù)料中的還要難捱。

    如同秋意慢慢滲透了夏天，冬天又即將觸手可及，本來一切都在悄悄的適應(yīng)。但這次的見面太突然，又太甜蜜，好比一個饑餓麻木的人忽然吃了一整套滿漢全席，吃的時候不覺得，吃完過后才慢慢地回味過來飽，也回味過來那些相處的點點滴滴。

    鄧川的手腕上還戴著徐薇的那根發(fā)繩，連謝遙她們都眼熟了，關(guān)于這根發(fā)繩已經(jīng)有很多人注意到，但大家普遍認為只是長發(fā)女生隨身帶的備用發(fā)繩，沒人知道它對鄧川來說意味著什么。

    徐薇可能真的很忙，一直到下課，她都沒有跟鄧川發(fā)任何消息，眼看到了她的下班時間，鄧川跟她匯報晚上跟宿友吃飯，視頻通話可能要晚點，發(fā)完消息，鄧川特意等了幾秒，見徐薇沒回復(fù)，才把手機鎖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