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川松一點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看徐薇把鍋放進收進灶臺下的柜子里，又伸手去抱她。

    兩人的距離一時湊得極近，緊緊貼著。

    徐薇喝了一點酒，嘴里有酒精的氣味，還有火鍋味，鄧川抵著她的鼻子笑了一聲，引得徐薇推了推她的肩：你待會還要開車，別親我。

    鄧川的手劃過徐薇的側(cè)臉，輕輕碰了碰，俯低身子，湊在徐薇耳邊，悄聲說：

    徐老師

    你們倆今天在后座聊的天，我全聽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徐老師：楊靜（我刀呢）

    第46章

    徐薇身體一僵， 埋頭在鄧川的脖頸，沒說話。

    鄧川擁著她，試探著吻她的耳朵， 又薄又圓的耳廓， 像一片潔白的月亮，只是月亮染上了紅霧，溫度也仿佛升高， 肌膚相觸的瞬間，徐薇輕輕一動，仿佛清醒過來， 就要往外掙開。

    別鬧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語氣卻很堅定。

    沒鬧。鄧川伸手捧她的臉， 含著一點笑去蹭她的鼻尖。難得看你這樣。

    徐薇嘴角一動， 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很淡， 我哪樣？

    今天這樣。

    鄧川的吻一下一下地落在徐薇的唇畔， 她沒有忽略徐薇神情里的不安和暗淡，滾熱的鼻息卻仍然夾雜著吐露出口的話語，一句一句地向徐薇拋去：會調(diào)皮，會嫌棄我，會兇我， 會笑， 會別扭，會皺著鼻子罵人還會拒絕我，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這樣你也喜歡？

    超級。

    徐薇嘴角的笑容擴大：嘴這么甜啊。

    因為我真心實意。鄧川眼神認真，額頭貼上徐薇的額頭，喃喃地說。

    徐薇往前湊了湊， 主動碰了一下小朋友的嘴唇：這也是我想說的鄧川，我早就說過，我和你想象中也許不一樣。

    我以為我給過答案了。鄧川說。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這句話不是情話。鄧川想，在跟徐薇在一起之前的那段日子，她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徐薇的樣子。也許暗戀的人總會有這種心情，渴望她的一切，想摸清她，想徹底了解她。

    但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

    她注視著徐薇含笑的眼睛，里面的笑容像她吃過的荔枝一樣甜，輕聲說：我愛你。

    徐薇徹底笑了，剛才心上那一點陰翳也完全消散開，她心想，完蛋了，這小孩怎么這么會哄人。

    嘴上卻轉(zhuǎn)移話題般地說：好那你先松開我，我去看看周六。

    周六膽子小，楊靜是生人，這一晚上都沒見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周六在窗簾后面睡覺。鄧川說。她早就找過了。

    她松開徐薇，看著她走到窗簾邊，蹲下身，伸出手去摸呼呼大睡的周六。

    徐薇的背影對鄧川來說已經(jīng)十分熟悉，她靜靜地看著，心里填滿倦鳥歸林似的柔軟。

    窗扉上闔著夜色，遠處是城市商業(yè)區(qū)燦爛的燈河，這些星星點點的燈火透過玻璃窗，碎星一樣落在徐薇的發(fā)頂，鄧川緩步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徐薇仰起頭看她，眼神濕潤，含著一點柔情似水的嗔怪。

    鄧川不自覺笑了，蹲下身，也伸手摸了摸周六的頭。

    周六毫無防備地睡著，被碰到了也沒有醒，柔軟的肚腹一起一伏，鄧川輕輕揪了一下它的胡須，它的頰邊也跟著胡須一同被揪動，樣子看上去又無辜又滑稽。

    徐薇沒有看她，她的指尖輕輕地撫過周六的頭頂，慎重，又緩慢，像一陣意味深長的思考。

    摸貓能讓時間流速變慢，這個說法似乎是真的。在徐薇的指尖下，時間仿佛被漸漸拉長。

    她們的手臂親密地挨著，鄧川時不時去碰徐薇的手，黏黏糊糊的挨挨蹭蹭，徐薇縱容著她，彼此都陷入這種無言的親昵中。

    墻上的時鐘一刻不停地走著，時鐘永恒的走動是一種旁若無人的行為，深于一切啼笑，一切言語，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它兀自篤篤前行，時間里藏著時間。

    鄧川陪著徐薇待了好一會，中途徐薇去接了個電話，不知道對面說些什么，她的臉色冷下來，面無表情地一言不發(fā)，最后直接掛掉了。

    鄧川在一邊看著，看徐薇掛了電話，很無語地把手機往沙發(fā)上一扔，索性直接問她：怎么了？

    沒事。徐薇平靜道。

    想了想，又說：我爸的電話。

    看鄧川的眉頭隨著她的回答皺起來，徐薇輕聲笑了，伸手摸摸她的眉毛：不重要，不用管。

    怕鄧川不放心，徐薇又斟酌著補充了一句：問了一點近況，沒說什么。

    鄧川不太相信徐薇話里的平淡，聞言還是順著她說了一句：那就好。

    她說：我怕你不開心。

    沒不開心，徐薇說，第一次直白道，也沒想瞞著你。

    她的手指輕輕劃過鄧川的眉峰，只是不知道怎么說，以后都告訴你。

    嗯。鄧川靜靜地聽著，接受這個解釋，徐薇話說到這里，這個話題已經(jīng)結(jié)束，再深究就沒意思了，她伸手捉住徐薇落在她臉上的手，問她：潮汕好玩嗎？

    徐薇不由自主地一笑，這個話題轉(zhuǎn)移得太明顯，鄧川身上的稚嫩和成熟總是讓她十分恍惚，時間在鄧川身上留下來的痕跡太過抒情。徐薇的心因為這份稚嫩和抒情安定下來，似有若無地嘆了一聲，拉長聲音說：見仁見智吧。

    兩人靠在窗邊，又說了一會話。中途楊靜出來倒水喝，路過客廳看見她倆，鄧川的手正搭在徐薇的腰間，她沒出聲，倒完水端著水杯悄悄走了。

    夜?jié)u漸深了，鄧川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徐薇也沒留她，幫著看有什么落下的東西。

    臨出門時，鄧川換完鞋，湊過去又親了徐薇一下：我走啦。

    鄧川平時看著冷靜理智，談起戀愛來卻很黏糊，老想著貼著挨著，徐薇心里不抗拒這種親密，也享受這份對她的獨特，垂眸捏捏鄧川的耳尖：路上小心點。

    到家給我發(fā)個信息。

    知道了。鄧川伸手去拉門，走到樓道里，抬手按電梯。徐薇倚著門看著她，一言不發(fā)。

    電梯正在上行，聲響在安靜的樓道里十分明顯。眼看著電梯就要抵達，徐薇忽然出聲，輕輕喊了一聲，鄧川。

    鄧川回過頭看她，目光很溫和：哎，在呢。

    徐薇沖著她略略張開手臂，過來。

    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徐薇能感覺到鄧川溫?zé)岬捏w溫，年輕的心跳，手臂一寸一寸地收緊，徐薇緊緊地抱著鄧川，嘴唇貼著鄧川的脖子，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上十分明顯，她頓著，久久不言，鄧川也沒說話，一下一下地撫著徐薇清瘦的背。

    電梯門開了又關(guān)上，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暗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鄧川才聽見徐薇小聲說：再給我一點時間。

    鄧川嗯了一聲，伸手摸摸徐薇頭頂順滑的發(fā)。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鄧川卻聽懂了。徐薇跟自己在一起的過程太被動，她是不忍心拒絕她。但兩個人在一起，感情需要磨合，信息更需要坦誠。

    徐薇有心事，鄧川從一開始就知道。蛛絲馬跡太多，放假不回家可以用不戀家來解釋，可是認識徐薇這一年來，她只有過年回去了幾天。她似乎對她的家鄉(xiāng)和過去格外回避，連一起長大的楊靜都很少對著她提現(xiàn)在家鄉(xiāng)和過去如何如何。

    鄧川看在眼里，卻并不著急知曉。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徐薇和她在一起是快樂的，快樂做不了假。如果避而不談能讓徐薇快樂，那也可以。

    更何況，每個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權(quán)利。

    好啦。鄧川摸摸她的臉，輕聲哄她，我不著急，你也別著急。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嗯。徐薇看著她，眼神柔軟，認真地回應(yīng)：我們還有很久很久。

    鄧川反手摟住她的腰，把唇往她唇邊湊，她是個好學(xué)生，吻技早已不復(fù)生澀，卻帶著一如既往的熱切和真心。

    兩人背對著客廳的光，在昏暗的樓道里親了一會，徐薇動了動腳，率先清醒過來：不早了，你先回去。

    鄧川很自然地順驢下坡：我明天再來找你們？

    徐薇點點頭，輕聲應(yīng)了。

    她看著鄧川走出兩步，懷里的溫度抽離消散，不舍的情緒像撲面而來的浪潮，一點點浸濕她的心，徐薇克制地捏緊指尖，看著鄧川走到電梯里，門緩緩關(guān)上。

    。

    楊靜在徐薇家里徹底休息了幾天。把之前工作上帶來的郁結(jié)徹底消散了個干凈，醫(yī)者難自醫(yī)，心理醫(yī)生也不是情緒難以波動的假人，多多少少會被壓抑繁雜的工作影響心情。

    鄧川這幾天也常來，徐薇和她的感情rou眼可見的融洽，出于職業(yè)習(xí)慣，也出于關(guān)心，楊靜順便也仔細觀察了這位朋友年輕的愛人。

    這是一位極其自信且規(guī)劃觀念極其強烈的人，這是楊靜的初步結(jié)論。鄧川審美體系成熟，有非常明確的文藝喜好偏向，不人云亦云，也不會輕易跑偏。做事情很有步驟，并且干什么都很認真，在她身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負面情緒。

    她的從容不迫和自信讓她在生活中游刃有余，只有眉目間煥發(fā)的光彩能窺見一點她的年輕。

    年輕人很好。有自信的年輕人更好。作為朋友，楊靜雖然見過鄧川，對這個人有了初步的判斷，但也不免擔(dān)憂。現(xiàn)在，她開始有點理解徐薇的選擇了。

    果然一個人的眼睛不會瞎第二次。楊靜看著正在給徐薇剝小龍蝦的鄧川，那張好看的臉連做著剝小龍蝦這種瑣事都顯得特別溫情脈脈，冷靜地如是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簽約啦。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47章

    鄧川抬眼， 和楊靜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她的眼睛里還有點剛從認真中脫離出來的怔然，對上楊靜莫名嚴肅又唏噓的目光，反應(yīng)了一下， 把手中那只剝好的龍蝦rou放到楊靜面前的一次性碗里。

    楊靜靜默一秒， 撿起來吃掉了，細嫩緊實的蝦rou浸滿紅油，后勁帶著一點微微的麻， 從胃里勾到鼻腔，憑空生出些越吃越餓的饜意來。

    楊靜徹底把注意力放在了小龍蝦上。

    鄧川則照常剝她的蝦，她很有技巧地撥開殼一拽， 再把完整一條蝦rou喂到徐薇嘴邊，沾著紅油的一次性手套蹭過徐薇的嘴唇， 像一種另類的親吻。

    徐薇低頭吃了幾只， 抽出一張紙巾擦拭嘴巴， 把裝著蝦rou的一次性碗往鄧川那邊推了推， 再把跳上桌子的周六撥下去， 警告地指了它一下。

    因為夏天，周六身上的毛層薄了，可體型還是沒減，黑白相間的毛色，再吃胖點就要奔著煤氣罐去了。

    它可能是聞到了味道， 很是興奮地繞著茶幾轉(zhuǎn)悠。它已經(jīng)跟楊靜混熟了， 知道徐薇不縱容它，繞著茶幾乞食未果， 很是心機地往楊靜旁邊滾躺下去，活脫脫一個當(dāng)街碰瓷的姿勢。

    楊靜捏著蝦rou逗它，待它被引起興趣， 爬起來聞嗅時，再縮回手飛快地一口吃掉。如此幾回過后，周六沒了興致，邁步跳到沙發(fā)上躺下去，不理會這三個吃夜宵的人類了。

    徐薇也不吃了，把擦過的紙巾丟進垃圾桶，坐回沙發(fā)上對著平板打開的PDF文件皺眉。滿屏幕的圖像和數(shù)據(jù)分析，鄧川沒看懂，只從文字說明里看出是一篇統(tǒng)計學(xué)方向的論文。

    徐薇在就數(shù)據(jù)處理方式和發(fā)來PDF的人溝通，鄧川沒打擾她，只給她倒了杯水，讓徐薇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這種事她們倆做起來已經(jīng)很自然，彼此之間也沒覺得有什么，楊靜經(jīng)過這幾天的沖擊，已經(jīng)能夠做到見如不見，心如止水。

    楊靜心如止水地吃小龍蝦，接著脫下手套，咔擦咔擦地嚼著清口的黃瓜條，在手機上查重慶的旅游攻略。

    以前只有她和徐薇兩個人旅游的時候，通常都是開著車走哪算哪，到了當(dāng)?shù)夭湃タ茨睦镏档萌?，這次多了一個鄧川，雖然她挺靠譜，但畢竟還是小朋友，帶著小朋友一起玩，還是要把準(zhǔn)備做得充足一些。

    楊靜抱著作為好jiejie的覺悟查了一通攻略，在手機備忘錄里做計劃，再截圖發(fā)到她們?nèi)齻€人的群里。

    楊靜：這樣可以嗎？你們看看。

    兩個人都沒回話，楊靜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見周六眼睛半睜著偷偷看她，忍不住湊過去揉它的腦袋。

    周六的腦袋被她一把把住，驚恐地睜大眼，楊靜埋在它毛茸茸的額頭，深深吸了一口，過足貓癮，又朝著胡須吹氣，有意逗著玩。

    周六被吹得煩了，開尊口喵了一聲，抬起爪子就去捂楊靜的嘴。

    楊靜不放棄，左右晃著頭，跟它斗智斗勇。

    她自顧自地跟貓玩得很嗨，坐在旁邊的徐薇都忍不住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發(fā)過去的文件被對方接收，又確認數(shù)據(jù)處理的尾款入賬，徐薇松了口氣，把平板鎖屏往旁邊一放，揉著脖子，端起放在鄧川放在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桌上七零八落，堆著小龍蝦殼和一次性手套。有種深夜夜宵散場之后的熱鬧，鄧川正低頭看手機，不知道在回誰的消息。

    徐薇下意識也看了看手機。

    有很多工作消息，學(xué)校就算是放了假通知也還是沒停。還有楊靜發(fā)的旅游攻略，徐薇不是很在意這些，旅游對她來說只是調(diào)節(jié)心情的途徑，她點開圖看了看，跟在鄧川的回復(fù)下面回了句可以。

    小朋友的頭像是只咧著嘴笑的薩摩耶，漂亮是一樣的漂亮，可惜人倒是不像狗一樣傻，徐薇這樣想著，偷偷笑了一下，隨手點進鄧川的朋友圈看了看。

    鄧川的朋友圈組成內(nèi)容很簡單，都是一些零散的照片。最新一條是除夕夜的涂鴉，零點發(fā)的，配文是，晚安。

    徐薇盯著那張圖片出了一會神，直到鄧川湊過來想親她的臉，才猛然驚醒，有意想把手機鎖屏，但已經(jīng)晚了。

    鄧川含著笑端詳著徐薇的眼睫，悄聲說：看什么呢？

    徐薇把手機放到一邊，摸摸她湊過來的下巴，想起她頭像那只薩摩耶，說：看一只傻狗。

    什么？鄧川懵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