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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贗君在線閱讀 - 第173頁

第173頁

    元和二年,皇帝制曰:

    自來稷鼠不攻,城狐不灼,非以稷鼠城狐之神,其所托者善也。靈帝踐祚,為韓閥所制,以炙手可熱、氣焰熏天之外戚,舉朝大臣所無可如何者,一宦豎誅之而有余,其潛勢力之偉大,可見一斑?;鹿賳喂?、仇致遠(yuǎn)、童方、牛仕達(dá)有寵,皆封侯??な厣蝰?,汝陽名儒,耿直有大節(jié),秉公執(zhí)法而犯閹宦,宦官乃合謀譖矜于帝,免其官而下獄,誅其全族?;鹿偌巽^黨為名,大殺異己,其罪浮于外戚者也。天下為之語曰:六一里,常有賞,四腳畜,站高堂,兩封沒有萬戶侯,十里挑一鬼來湊。皆貪污受賄,競起第宅,辜較百姓,虐遍天下。罄南山之竹,其罪難書,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尤以逼供謀反者為最,其罪不容誅。今以廷尉官霍良掌決詔獄,按律懲處。令觀刑東市。

    如故事。

    陳玉堂。二樓雅間。

    今兒個東市可謂萬人空巷,長街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皆引頸張望同一方向,沉默地等待。店伙計呈上茶水果糕,為客人立起圍屏,二樓房間幾乎全包了出去,沒錢的在街上等,有錢的在茶樓等,俱是為了一件震動全國的大事。

    圍屏外有人來了,脫了鞋子走上茵毯,坐席被炭火煨得暖洋洋。

    “剛從府衙過來,正餓著,怎么不點些飽肚子的吃食?”沈育坐到對面,一看梁珩、信州都在。予一惜一湍一兌。

    信州給他添水。梁珩道:“怕你馬上就吃不下了?!?/br>
    窗口正對刑場,立著兩座人形架,行刑官各押了兩人上來,雙手綁在架上,豎立起來叫人看清楚。矮小的那個是單官,高大的是仇致遠(yuǎn),茶樓上看不清面目,俱是一身慘白囚服。

    此二人皆處以斷脊之刑,行刑官手持屠刀,在單官腰間略一比劃,一刀下去,血花爆開,尚未斷裂,連斬五六刀,兩只腿連著腰脫落了單官的身體。他自從被擒來望都城,神智就很混沌,此時卻非常不幸地清醒過來,發(fā)出微弱的慘叫,一聲追不上一聲。無數(shù)鮮紅的內(nèi)臟從他肚子里流出來,半盞茶后,叫聲停了。

    沈育握著茶杯灌了一口,感到水里帶著血腥。

    行刑官以酒液洗凈屠刀,又在磨刀石上蹭得鋒利,走向仇致遠(yuǎn)。這一刀很有水平,一半腸子流在地上,一半連在肚里。梁珩聽見一種怪聲,好像砂石在鼓面上磨,令人周身寒毛迭起。半天他才想起,那是沒了舌頭的人發(fā)出的聲音。

    信州跪坐在窗邊,不錯目地盯著。梁珩溫暖的手覆住他的斷掌,信州閉上眼睛,面頰兩行清淚。

    觀刑的百姓sao動不止,有人去了,還有人留下。沈育掃視樓下眾人,忽然目光一凝,仿佛見到了度師傅。灰衣人藏身人后,觀畢行刑,正要離去,察知有人窺視,抬起頭來,朝沈育揚起手中兩把劍。待要細(xì)看,人已不見了。

    那兩把劍,沈育絕不會認(rèn)錯,乃是敕星與二協(xié)。卸了武官職后,二協(xié)劍就被沈育放在家中落灰,他毫不懷疑度師傅能神不知鬼不覺取走二協(xié),哪怕藏在皇宮,于度師傅而言也如探囊取物一般。

    這兩柄劍被視為師門傳承,曾被度師傅贈予兩名弟子,如今一一收了回去,都是有緣無份。此一別待要再見,恐怕就山高水遠(yuǎn)了。

    初一之后,過往會有園林射獵、社稷迎祥等儀典,去年因靈帝崩逝而廢止,今年梁珩則完全沒有心情,一切禮儀從簡,放文武官僚回家陪父母妻兒。林駐與王簡之也要返回川南駐地,段博腴陪梁珩將一千兵馬送至城門。二將披甲跨馬,頭盔下露出眼睛,林駐笑盈盈的,王簡之則沒什么表示,板正地道:“路途遙遠(yuǎn),軍需開支大,陛下不要忘了撥來錢糧。”

    梁珩皮笑rou不笑,回他道:“你就別想掏空我的私房錢了,自己寫奏章管丞相要吧?!?/br>
    “臣告辭了!”王簡之勒轉(zhuǎn)馬頭,不等梁珩踹他屁股,與林駐率領(lǐng)千軍奔入官道,陣陣揚塵,蹄音如奔流轟鳴遠(yuǎn)去。

    千余鐵騎瞬息匯入天際,成為一線玄黑的鑲邊。

    正月所有人都在休假,只有鄧飏在值班。他因資歷不夠,功勞也不顯,離諫議官尚有些距離,姑且做個議郎。凡皇帝找人開會,他就得在場記錄,手不離紙筆,八百年欠下的文字工作,一夕之間都補齊了。

    但他是痛并快樂著,人生第一次跟著陛下干活,他觀察梁珩最近的工作,發(fā)現(xiàn)雖然事多,卻好像也不是很要緊——梁珩在著手梳理宗室譜系。

    某天,鄧飏抄寫梁氏族譜,錯過了晚飯,饑腸轆轆之下懷著惡毒的心情向梁珩告發(fā)沈育——沈大人年節(jié)休沐,天天泡在解綾館美人鄉(xiāng),閑得骨頭都酥了,陛下何不把此人叫回來值班,為他分擔(dān)一點折磨。

    嗯?梁珩耳朵豎起來。沈育在解綾館喝花酒?

    沈育打了個冷顫,摸摸耳根,有點發(fā)熱。

    暖閣里珠簾分割內(nèi)外間,樂伎抱了琵琶低吟淺唱,香爐吐絲,纏纏綿綿織成羅網(wǎng)。宋均顧著吃喝,美色仙樂全做了過耳春風(fēng),他新任了治粟官,開春就要出使各縣視察田地,打算趁此時先吃個圓潤,辛苦起來也不至于拖垮身體。

    “整日花天酒地也不是個事兒,”宋均吃飽喝足,想起來勸師弟道,“你是寂寞無處消遣么?唉,說起來,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師父師母一走,無人為你張羅姻緣。好在你如今有官職在身,又在丞相座下,不如請丞相為你牽線,聘一位門當(dāng)戶對的閨秀,好過來這花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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