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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育:“…………” 論起做壞事,還是陳恢最有經驗。 “你和她約好,哪一天到哪里相見,最好分頭出城,這樣她父母也不會起疑。到時候城外相會,自然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br> 周紆聽得沉默一陣,張張嘴,又沒話說。 陳恢冷酷道:“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你的家人、朋友、學業(yè),和你的盈盈,自己選一個吧?!?/br> 人生許多痛苦都來源于選擇,做選擇時的兩難,與選擇后的懊悔。周紆一直沒有告訴朋友們他的選擇,但納妾的紅轎子一路抬進安井坊的那天,周紆沒有來書院。 魚販家點了炮竹,噼里啪啦,吸引來無數恭喜。夫婦倆尚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喜氣洋洋的,進屋接女兒。媒婆等在門口,半天后,三人都是一派慌張。 對面接親,鬧得書院學生們也無心聽學,紛紛湊熱鬧。陳恢嘆了口氣,撓撓頭,廉范冷眼旁觀,因為周紆的決定觸忤了他的原則。 這時已日頭高懸,若是清晨天不亮就出城,眼下只怕兩人已雙宿雙飛。 魚販妻瞥見書院,臉色便不大好,走來好像要問。忽然巷口噔噔噔腳步飛奔,只見是周紆背負個大行囊,大汗淋漓,白著一張臉,見了停著的紅轎子,就去掀轎簾。轎夫不讓,他就一屁股坐地大哭:“盈盈!你為什么允了我,又去嫁別人!是我對不住你!你留我一個人在郊外等,等一輩子我也愿意,只要你還來!你不要坐了別人的花轎!” 魚販妻上去就啐一口:“又是你這窮秀才!來這哭喪做什么!我家盈盈呢?” “盈盈……盈盈不是要嫁人么?!” 一時間兩人干瞪眼。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緊接著此起彼伏的驚呼。 一匹馬脫韁縱入小巷里,石板路上開出一串馬蹄形的血花。 那馬得得得走到巷子盡頭,右邊是書院,左邊是魚販家,背上是個被箭矢扎成刺猬的人。 四下死寂。 魚販妻兩眼一翻白,暈過去。 那鮮紅的人翻下馬背,摔在地上無聲無息,周紆慘叫一聲。馬行到盡頭,見無路可走,又掉頭離去,得得得得。 第42章 萬戶侯 外面又下起雨,連帶刮陰風,吹得行人面頰僵硬。過得一會兒,雷霆大作,震得半座城池跟著顫抖。沈育穿過長廊,進屋里去,一身已給斜雨打濕,脫了外衫抖落雨水。忽然奔過一群人,往前頭廳堂去。 沈育探出頭:“喂?!” 是他的同窗們,晏然、陳恢等人的背影,急匆匆,不知什么事這么著急。 正是白天,天色卻黑如潑墨。沈育換了干衣服,跟著過去。 廳堂里眾人已七嘴八舌嚷嚷起來—— “喪盡天良!當處以極刑懲戒!” 沈育嚇了一跳,廳堂里沈矜居主位,一道閃電劃過,每個人臉上都慘白。 沈矜做個手勢,示意大家冷靜一點,太吵鬧他弄不清原委。眾人安靜下來,陳恢說:“全城的人都看見了,那匹馬一路進了單光義的府邸,馬蹄泡了血,若不是這場雨,您親自去還能瞧見一條血路!” “怎么了?”沈育問晏然,晏然喘著氣,不知是跑得急了,還是怎的,眼眶通紅。 陳恢叫道:“單光義殺人了!” “殺了誰?” 沈矜一敲桌子:“不可妄加揣測?!陛p飄飄被滾雷蓋過。 “盈盈姑娘?!标惢终f,看著沈育,大雨澆得他滿臉濕透。 雨季為陰,時主刑殺。黑云壓城城欲摧,城中百姓在這厚重的陰云之下低頭行走,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 死了女兒的人家,那潑辣的娘將棺材停在單府門外,本想請人唱哀樂,意料之中,沒人敢得罪官家人,連日來她坐在府門前不走,劈頭蓋臉聲嘶力竭,要單光義賠命來。 活了大半輩子就養(yǎng)了這么一個女兒,人到了這地步,哪怕仇人是天王老子也無所懼了。 有人勸她惜命,有人等著看熱鬧。兩天后,單府的人聽得耳朵起繭,出來打發(fā)她——主人郊外打獵,誤傷行人,愿意賠償三百金了事。 三百金就是三十萬錢,換成糧食,足有三千石。比起嫁女得的納幣,竟還多了數倍。 魚販妻又哭又叫:“人命真賤吶,想收就能收去!女兒是我的心頭rou,想買她的命,拿你家老爺人頭來換!” 果不其然被仆役打了一頓。 魚販妻在單府哭門的同一天,周紆來到沈育家里哭。 短短兩天,瘦成個骷髏人,頭發(fā)不梳不束,蓬頭垢面,抱著沈矜大腿流淚:“老師!您要主持公道!不能放過殺人者??!” “趕緊起來,”沈矜既心疼且無奈,“像什么樣子?” “學生沒有出息,叫老師失望了,只求老師能秉公執(zhí)法!” 沈矜便嚴肅起來:“周紆,你既提到師生情誼,究竟是想我秉公執(zhí)法,還是要我不顧事實,必須嚴懲單光義,為你出氣?” 周紆只顧著掉眼淚。沈育心中嘆氣,與宋均一齊進來。 “怎么樣了?”沈矜問。 宋均答道:“州決獄的人查過當天郊外行跡,林中確實有干涸的血,樹干有箭痕,大致應該和單光義所說一致,是他們林中狩獵時,把人錯當成了獵物?!?/br> 周紆:“他撒謊!人和獵物怎么可能分不清!一定是故意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