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輕柔冰涼的聲音驀地傳來，自進入朝鳳殿后便一言不發(fā)的蕭崇琰終于開口，聲音極其孱弱無力，卻在整座大殿內(nèi)響起，清晰落于每個人耳畔。

    “顛倒是非，犯上逼宮，意圖謀逆，咳咳……”

    他低低輕咳，神色厭倦地向秦柯然看來，滿身皆是病氣縈繞的虛弱，眼底卻是一片漠然。

    “——按律當(dāng)斬?！?/br>
    ……

    ……

    秦柯然的臉色驀地沉了下去，極陰沉壓抑地低低問道。

    “殿下……您說什么？”

    —

    所有人的視線頓時都落在了蕭崇琰身上。

    有驚訝震撼，有擔(dān)憂焦慮，有暗自生恨，亦有輕蔑不屑……

    然則種種各異視線，萬般復(fù)雜心緒，卻都不曾撼動蕭崇琰心湖半分。

    錦衣華服，一派養(yǎng)尊處優(yōu)模樣的少年親王神情平靜，安然坐于原地，望向秦柯然與殿內(nèi)眾人的姿態(tài)，卻如仙人高居九天，垂眸施舍般投來一眼。

    在他的指尖，亦懸停著一道淺金劍意，同樣自漫天流光間倏然而至。

    來自宮內(nèi)，附著極為熟悉的靈力，正是屬于顧璟。

    在秦柯然收到宮外傳訊，逼宮軍隊聲勢浩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奇襲皇宮，破宮門如入無人之境時——

    蕭崇琰亦受到顧璟傳訊，九逍劍劍識嬉笑著躍入他心湖，在他耳邊化作輕緩低語。

    “來了?！?/br>
    ……

    ……

    夜色寂寂，朝鳳殿內(nèi)氣氛詭譎。

    蕭崇琰淡聲開口后便不再言語，面對秦柯然沉沉而來的威壓與殺意，只是微微皺眉，神情并無分毫動容。

    就在他頭頂正上方，朝鳳殿巍峨壯麗的歇山頂屋脊正中，有一道紫衣負(fù)琴的身影負(fù)手而立，正遙遙望向遠方。

    宮門大開，有濃煙滾滾而起，自宮外而來的逼宮大軍勢如破竹，一路攻來少有遇到抵擋，如潮水般洶涌而至，很快便將進入朝鳳殿宮門。

    而在朝鳳殿宮墻內(nèi)四面八方，皆有沉沉黑影融于夜色，在幽然琴音下悄然隱匿，不曾叫任何人發(fā)覺。

    皇城守軍分為四支，其中拱衛(wèi)皇宮的兩支軍隊，一支趁著夜色趕赴城外，而另一支——

    恰在朝鳳殿外，列陣以待。

    等著叛軍主動而來，自投羅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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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多發(fā)了兩章存稿……但是要上下個月的勤奮榜單，所以今天還是萬字……

    還在加班的我心態(tài)崩崩的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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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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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朝鳳殿內(nèi), 早沒了先前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女帝高居帝位神情莫測，只冷眼旁觀，絲毫沒有出手之意。而群臣內(nèi)心惴惴，被秦柯然堂而皇之的逼宮行徑所懾, 亦為女帝曖昧不明的態(tài)度迷惑, 滿心不敢置信后只余下驚懼不安, 不敢有分毫動靜。

    于是便成了眼下這般場面。

    整個東璜王朝最具權(quán)勢的重臣將領(lǐng)，皆束手分列于大殿兩側(cè), 看著針鋒相對二人，俱是安靜如雞。

    一個是戰(zhàn)功赫赫，位列十二亞圣之一的東郡王, 權(quán)傾朝野，威望深重，令人不敢不低頭臣服。

    一個是初入滄瀾，身份高貴尊崇的年幼親王, 體弱多病，境界低微，卻自有一身矜貴高華風(fēng)骨, 亦叫人心生敬意，不敢輕視。

    這時眾人才想起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崇親王與東郡王二人, 本就已經(jīng)卷入東璜帝位之爭，合該是這場逼宮背后，真正生死相見的敵手。

    而看女帝態(tài)度, 顯然蕭崇琰才是她屬意的繼任者，但這位年幼的小殿下是否真能得登大位, 卻也要看今夜這場逼宮……究竟誰才是最后的贏家。

    事到如今，在場諸人都已對眼下局勢心知肚明。

    河?xùn)|鬼化必然為真, 有人與鬼域勾結(jié)亦為真，但若要聽信東郡王一面之詞，認(rèn)定女帝鬼化——

    或還為時尚早。

    今夜千秋節(jié)大典中途驟起風(fēng)波，秦柯然悍然逼宮，女帝態(tài)度曖昧，卻竟然至今都無一位重臣姿態(tài)鮮明站隊……這種詭異的情況背后，顯然隱藏著很多極深的意思。

    有些人想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安靜退在一旁，滿心敬畏難言；而有些人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只覺這一夜何其漫長，今夜過后，難道東璜真要變天？

    朝鳳殿內(nèi)緊張不安情緒逐漸蔓延，愈演愈烈，就在這種壓抑卻焦躁的詭異氣氛即將攀升至頂峰，再難維持住表面平靜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輕咳。

    “陛下，敢問東郡王所言，您可承認(rèn)？”

    東璜王朝首輔，一位面目平和的中年人踏前一步，自重臣間走出，面向女帝肅然開口，頓時引來朝臣一片嘩然。

    首輔大人自三百年前便輔佐女帝至今，由女帝一手提拔而至如今地位，本是女帝堅定不移的簇?fù)怼?/br>
    但他此番話一出——卻是顯而易見已經(jīng)站在了東郡王一邊！

    “請陛下為我等解惑，明示鬼化一事，以安朝臣忠心！”

    繼首輔之后，又接連有數(shù)位六閣尚書出列，齊齊向上首女帝進言！

    “請陛下明示！”

    朝鳳殿內(nèi)，足足有半數(shù)朝臣緊隨其后而出，皆俯首行禮，高聲請命！

    他們言行恭謹(jǐn)守禮，字句間毫無僭越，但所言所行，卻毫無疑問是在向女帝施壓——

    今夜朝鳳殿內(nèi)，有半數(shù)朝臣選擇了站在秦柯然一邊！

    秦柯然負(fù)手而立，露出微笑。

    朝堂半數(shù)倒戈，宮外大軍已至，蕭珞與蕭崇琰還能如何？

    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他看向上首，見女帝神情平靜，臉色卻有些蒼白，知道那株幽澗花必然已經(jīng)生效。

    修為不斷消弭，境界不斷跌落，饒是強悍如女帝也不可能經(jīng)受得住這般反噬消耗，更何況在那之前，女帝便早已身中劇毒，苦苦壓制無力回天。

    因此今夜女帝曖昧不明姿態(tài)，其余人感到奇怪，秦柯然卻只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強弩之末，便當(dāng)如此。

    至于蕭崇琰——

    他在心底嘲諷一笑，根本不屑于轉(zhuǎn)身去看，只是釋出身為亞圣的威壓，向那個虛弱無力倚在一旁的少年沉沉壓去。

    一個已經(jīng)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的病秧子，又能如何？還能如何！

    若不臣服，那死去便是！

    朝鳳殿內(nèi)，秦柯然獨身立于最前，森然威勢如潮水般席卷整座大殿，凡觸及者無不為之心驚，垂首訥訥，再升不起抵抗之心。

    “咳咳……咳咳咳咳！”

    一片令人心悸的安靜間，只有大殿最前方傳來撕心裂肺般的咳聲，落在旁人耳中，只覺得驚心動魄，恐懼至極。

    在如此威壓下，崇親王怎么可能禁受得??？

    秦柯然此舉，是要把這個體弱多病的小殿下——生生逼死在殿中！

    “秦柯然，你很得意？”

    在落針可聞的殿內(nèi)，忽然響起一道低低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斷斷續(xù)續(xù)像是極為虛弱，語調(diào)卻很沉靜，尾音微微揚起，似乎還帶著點兒嘆息的意味。

    眾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大殿最前，皇座之下，一身淺金王袍的蕭崇琰神情疲憊，眼神卻極淡，望向秦柯然的目光中滿是深深的厭煩。

    他在眾人神色各異的注視下扶著桌案站起身，緩聲開口：“我本以為你很不錯，如今看來……咳咳……”

    他掩袖低低地咳起來，再開口時，神情間竟像是帶著某種遺憾。

    “——是真的很蠢啊。”

    ……

    ……

    殿內(nèi)無人出聲。

    沒有人想得到，身處絕對劣勢，幾乎性命不保的蕭崇琰，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那一句話，聽著明明充滿了譏諷的意味，但從蕭崇琰口中道出時，卻十分平靜，顯得極為認(rèn)真，就好像這真的是他思量已久，幾經(jīng)推敲后得出的結(jié)論。

    蕭崇琰此人，是在一本正經(jīng)，極為認(rèn)真地，嘲諷秦柯然是個蠢貨。

    看出這一點的朝臣面面相覷，只覺得滿室肅殺之氣驟然一松，殿內(nèi)的氣氛忽然變得更為詭異起來。

    秦柯然冷笑一聲。

    他終于轉(zhuǎn)過身面向蕭崇琰，居高臨下望向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眼中滿是輕蔑不屑。

    “蕭崇琰，你若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