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清暗思，火蛟歷來居住在西部的屠火嶺，不可違令入城，怎敢現(xiàn)身魔城。

    將領(lǐng)又道：“那火蛟一直喊著：‘死兔子，我要燒了你！’不知是不是魔尊要找的兔子？”

    不等他說完，九夜清火急火燎往東邊飛去。

    直到城東，就見前方一條火蛟飛在半空，口中不斷噴火。

    火蛟被腹內(nèi)的兔子踢得嗷嗷慘叫：“?。?！這次我一定要燒死你這只野兔精！”

    正怒罵，它深吸一口氣，腹腔的火珠越燒越紅。

    借著腹間閃爍的火光，九夜清才看見里頭若隱若現(xiàn)的兔子，一口氣猛的提在嗓子眼……

    他瞬間閃至火蛟身前，施法縛住它的身軀，再抬掌狠狠拍它腦袋，止住它的喊叫。

    喝道：“把兔子吐出來！”

    那火蛟被打暈了一剎，晃了晃腦袋，一看是魔尊，怯知性命不保，撒腿就想跑。怎奈身子被捆住，只能亂撲騰。

    九夜清再不費時問它，果斷抬手打出風(fēng)刃，劈向蛟頭。頭身瞬間分離，火蛟即刻死去。

    半截蛟身被他吊在半空，掙扎了數(shù)下，最后一動不動。他化手為刃，沿著腹紋，剖開蛟精的腹部，恰至中段，一個黑乎乎的圓團陡然滾落下來。

    他急忙伸手接住，只見兔子渾身毛發(fā)被燒得焦黑，活像一團炭。

    好不容易依著兩只兔耳朵找到她的臉，他輕輕托住她腦袋，將她小心翼翼翻轉(zhuǎn)個身。卻在手指抵在她鼻端時，愕然愣住。

    沒了氣息？

    他再伸手試探她的鼻息，登時一驚，又將手掌貼在她心口檢查心跳。

    九夜清呆怔的看著手中死氣沉沉的兔子，不只是呼吸，就連心跳也感應(yīng)不到...…

    他頓覺心頭往下一墜再墜。

    似慌似恐，不知所措。

    第三十三章 初意：我心里根本沒你！勸……

    魔宮, 醫(yī)殿。

    苦渡海反復(fù)診察榻上的兔子。

    火蛟的火比尋常的火更為毒辣，將她渾身毛發(fā)燒得焦黑。輕輕一碰便斷，指腹壓碾，即刻成灰。

    毒火燒破肌膚, 模糊的血rou粘著燒焦的毛發(fā), 慘不忍睹。

    “苦老？”一旁的九夜清已等不及。

    苦渡海知道魔尊重視初意, 又聽淮舟說她將來指不定是帝妃，話語在口中斟酌許久, 也不敢隨意道出。

    他取過侍從遞來的濕布，擦了擦手，這才看向魔尊。

    只見魔尊兩眼直迸厲光, 好似他口里言語若有偏差, 這厲光就得化作刀子將他大卸八塊。

    苦渡海心中惶恐，擦拭的手也禁不住顫了顫。

    “苦老怎不說話？”九夜清聲色愈沉, 直接給他丟個選擇：“是死是活？”

    苦渡海壓住心緒，張開口：“兔子的確...”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咽了咽，終將最后兩個字清楚的道出：“死了。”

    九夜清的臉上瞧不出喜怒, 再問：“兔子死了，還是她死了？”

    苦渡海明白他的意思，應(yīng)該是想確定里頭的魂魄是否活著。

    假若rou身死去, 魂魄未死, 只有兩種情況：魂魄離體，亦或法力強大者將魂魄藏起來。

    她不過幾百年道行的神仙，能有多大的能耐在火蛟的攻擊下藏住魂魄，亦或逃離兔身。

    他不敢斷言，思忖道：“主上不如試試引魂術(shù)，如若能拽出魂魄, 還有一線生機，如若拽不出魂魄，恐怕...…”

    ‘魂飛魄散’四個字，他萬死不敢道出口。

    九夜清曾在奪回rou身時，對初意用過引魂術(shù)。這種生拔魂魄的法術(shù)，對魂魄有一定傷害，她那時受制于咒印，他只能用此術(shù)將她的魂魄拽出來。

    眼下由不得他遲疑……

    九夜平再不猶豫，抬手于她眉心結(jié)印。

    就在他正施力試圖引魂時，只見她心口猝然爆發(fā)一道金光。金光邊緣猶如一根根細(xì)密的飛針，扎rou刺眼。

    一如他曾要對她下手時見過的。

    這次他沒退后，只是微瞇眼，將那道金光睇住。金光須臾變作一朵金色蓮花，罩住兔身。

    苦渡海從未見過這樣的金光，后退兩步，抬袖遮掩。

    只等金光的銳勢收斂些，他才放下手，往前瞧去，著實驚奇——那金光就似仙丹妙藥，兔身破損敗壞之處正迅速長出新的肌膚，毛發(fā)也慢慢冒出來，整只兔煥然一新。

    九夜清收回結(jié)印的手，將袖一甩，瞪著那金蓮，心懷怒氣的喝道：“這金蓮也不早些出來！”

    苦渡海見魔尊竟失態(tài)的沖著蓮花發(fā)火，真是活久見，傻了眼。

    *

    半個時辰后，金光隱沒初意心間。

    兔身完好如初，仿佛不曾遭受毒火的焚燒，且毛發(fā)比先前的更為柔順亮澤。

    苦渡海連忙上前查看她的情況，不一會兒，驚喜連連：“脈象雖虛，但不亂，氣息也穩(wěn)定，她已無虞。”

    九夜清面上凝重未散，問道：“幾時能醒？”

    這可將他問住了。

    倘或是由他診斷出結(jié)果，并開藥治療，方能預(yù)判其蘇醒的時日。

    方才那朵金蓮是何東西，他見所未見，在他一籌莫展之際，竟將這分明咽氣的兔子給救活了。這已超出他的醫(yī)識，如何敢輕易預(yù)測她幾時能醒。

    “主上耐心等幾日吧。”他只能這般回答。

    ***

    蝕天殿。

    九夜清坐在榻上，守了三天三夜，不曾闔眼。

    這三日，他片刻不離，卻未見她有一絲轉(zhuǎn)醒的跡象。原本稍稍安穩(wěn)的心，復(fù)又懸起來，且一日比一日不得安寧。

    *

    朝霞透過窗臺，在床前落下橘光。

    入春時分，屋內(nèi)仍有夜間殘留的寒氣，恰被這暖暖的霞光驅(qū)散。

    少頃，朝陽明媚幾分，掃過床頭，探至他泛青的眼眶，疲態(tài)一覽無余。

    又是一夜未眠。

    九夜清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眶，因連續(xù)幾日未曾放松，眉心已顰出兩道可見的細(xì)紋。

    扭頭看去，枕頭上的兔子始終維持他昨晚放置的姿勢，正軟軟的趴著。

    他側(cè)過身，幫她小心的翻轉(zhuǎn)個身，再用手指慢慢撫順?biāo)娜彳浀拿l(fā)。

    一如這幾日所做的，他伸手試她的氣息，再查驗她的心跳。掌下的心跳分明有力，呼吸也平緩，為何長睡不醒？

    他提起她長長的耳朵，靠近些，說：“再不醒來，我便去鶴山找你師父?！?/br>
    她依然不動。

    他繼續(xù)威脅：“我會將他囚在北部，命冰魔錘煉他身軀，你若心疼，就趕緊醒過來。”

    她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沒亂一拍。

    他沒奈何，將兔耳朵放下。

    回想那日從火蛟腹中救出初意時，焦急的情緒剛剛有所緩解，就在發(fā)現(xiàn)她斷了氣后，整個人如遭雷劈。

    這幾日的心情一會兒如飛流直落，一會兒似飛云沖天，驚心動魄，好不刺激。

    將初意困在這里，是篤定她身為一枚棋子，于他將來反攻玄天大為有利。

    可就連淮舟也知，他從不屑利用任何人威脅對手。如若要與玄天對戰(zhàn)，便堂堂正正去戰(zhàn)。與他而言，鎮(zhèn)壓對手靠的是力量的威懾，和擺兵布陣的謀略。

    既然不屑利用她，為何強行將她留下？又為何因她負(fù)傷而心急如焚？甚至擔(dān)憂到夜不能寐？

    種種疑惑在心中反復(fù)纏繞，直將一些他不曾體會過的情緒從心底深處慢慢引出……

    “主上！”

    “主上！”

    屋外響起蒙丘和陸逢生的聲音，陡然拽回他飄離的思緒。

    “屬下有要事求見！”

    九夜清即刻起身，披上外裳，向門口走去。

    *

    他出去沒多久，枕頭上的兔子忽而嚶嚀一聲，聲音短促，只比呼吸重一些。

    正是初意在夢中掙扎而弄出的動靜。

    這幾日，她并非不想醒來，而是深陷一個又一個夢，無法脫身。

    所有的夢境，都是不曾經(jīng)歷的陌生場景。

    但有許多她熟悉和認(rèn)識的面孔：師父、白帝子、雷公、碧霞元君，還有天庭眾多仙官和天帝天后。

    驚奇的是，從未見過的西王母竟也出現(xiàn)在夢里，身形樣貌十分清晰，仿佛她當(dāng)真親眼所見。

    西王母還與她交談幾句，言語之間親昵溫和，就似長輩與晚輩談話的語氣。

    正談時，玄天上尊拜訪，并與她們行禮。她竟安然受下師祖的禮，也沒起身回禮。

    盡是些大膽又離奇的夢。

    初意暗忖，要是師父知道她在夢里對師祖如此不尊不敬，定會訓(xùn)兩句‘大逆不道’的話。

    不知多時，夢醒來，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被金光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