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王一臉冷肅，目光更冷，但是有了墨鏡的遮擋，外人難以看見。

    徐江菡同季王并肩而立，見襄王走來，微微低下了身子，行了一個禮：見過襄王殿下。

    誒，弟妹無需多禮。襄王大笑著，忙讓徐江菡起身。

    季王徹底拉下了自己的臉。

    身旁的小太監(jiān)見氣氛不對，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早間有聽聞襄王同季王不對付的事跡，出門前還有意避開了麗妃所在的宮殿，還以為今日的任務(wù)能順順利利完成。結(jié)果不是的，上天來考驗他了。

    冷汗順著小太監(jiān)的背脊往下流淌，他想開口說些什么又不知該如何說。

    多年未見，九弟與我當真是生疏了許多，為兄傷心啊。襄王看著季王眼上的墨鏡，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王兄哪里的話，昨日我們不才在祝王兄的府中敘過，皇弟對皇兄的敬重與愛戴一如既往，怎會生疏？

    你嘴上說得好聽，但是你瞧，見我的時候還要戴上墨鏡，一副生人勿進的氣息，皇兄覺得皇弟對我心有不滿，都不愿與我好好敘舊了。

    后宮不得干政，近來皇帝換掉了一波自己身邊的人，并嚴密地封住了他們的嘴，有言凡事政事，皆不可往后宮傳。

    賞賜季王墨鏡這等事自然不算是政事，消息終究是要傳到后宮去的，只不過今天太和殿繁忙，消息傳得慢些，襄王又剛?cè)雽m不久，自然是不知道。

    他不知道墨鏡是萬盛帝的賞賜，也不知道季王在宮里頭可以戴墨鏡是萬盛帝的口諭，提了一口氣，帶著一臉的興奮欲拿此事做文章。

    季王見他撞到這個槍口上了，從容招架：八哥恕罪，九弟事出有因才如此行事確實是因著雙目不舒服才戴著墨鏡的，有違禮制，還望八哥見諒。

    九弟既知有違禮制，不如將墨鏡摘下再與王兄說話吧。襄王咄咄逼人。

    第55章 告御狀

    季王盯著襄王的臉后退一步，手指絞了絞，噤聲不語。

    襄王陰笑著朝她靠近：九弟不好取下，便讓王兄替你摘下。來來來，小心一點，莫要亂動，不然會刮到。

    徐江菡站在季王身后，聞言臉色大變，欲上前抵擋，季王負在身后的手拉住了她的衣擺，阻止了她的動作。

    徐江菡一怔，再一想，便猜到了季王要做什么，臉色稍稍緩和。同她一樣，擺出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

    季王沒有絲毫的掙扎，襄王輕松摘下了季王臉上的墨鏡，放在眼前把玩了兩下，繼而抬眸盯著季王的雙眼，笑得更大聲了：九弟雙目已無大礙，又何須帶著墨鏡，總給人一種裝腔作勢的樣子，倒讓王兄不禁懷疑，你是真瞎還是假瞎了。

    襄王逼近季王，雙目惡狠狠地盯著季王的雙眼，道：倒是小瞧你了，深諳苦rou計之精髓，耍得有模有樣的。但我要奉勸你的是，不論你立下多少功勞，裝瞎欺君可是大罪。

    他想從季王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端倪，可看得見與看不見不是用表觀來斷定的，更何況此時季王對外聲稱的是已在復(fù)原中，外人看上去自然是無異的。

    襄王此時想查出季王是不是裝瞎，已經(jīng)太晚了?？伤膊粫胚^這個欺侮季王的機會。

    啪的一聲，季王的墨鏡被襄王丟在了地上，他嘴上嚷著不小心，腳尖卻跟上，在墨鏡上踩了一腳，將整幅墨鏡踩得稀巴爛。

    季王盯著襄王腳下的那副墨鏡，不發(fā)一語。

    襄王上前拍了拍季王的肩頭，語氣冷硬著道：真是對不起啊，為兄是不小心的。態(tài)度沒有半分悔意，充斥著令人作嘔的囂張。

    季王只是瞪著他，還是依舊不說話。襄王就是喜歡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笑容滿面地走了。

    季王雖被他羞辱，內(nèi)心卻是另一番感覺，背對著小太監(jiān)，她朝著王妃擠了擠眼睛。

    徐江菡心領(lǐng)神會，低下身子撿起地上墨鏡的碎片來。

    冷汗潸潸的小太監(jiān)見狀連忙上前，慌忙道：王妃，小的來撿，小的來撿！

    徐江菡松了手，神態(tài)淡然地點頭，她將手中的木盒遞給小太監(jiān)，待他將全部的碎片撿起來之后遞交給季王。

    季王握著手中的木盒，望了眼太和殿的方向，同徐江菡道：墨鏡乃父皇御賜之物，現(xiàn)在卻被弄壞了，走吧，我們?nèi)ハ蚋富收堊铩?/br>
    好。徐江菡垂了垂眸子，有些狀似無意地去瞥那個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臉上又是氣憤，又是心疼，但都隱忍不發(fā)。徐江菡在心中揣摩著小太監(jiān)的用途。思索了一會兒，徐江菡轉(zhuǎn)過身時同他道：從此處可有近路去太和殿？

    有的有的，小太監(jiān)忙應(yīng)了兩聲，一個健步躥到二人面前：在這邊，小的來帶路。

    季王與徐江菡邁開腳步，跟著小太監(jiān)的后頭。

    到了太和殿，恰巧結(jié)束議會，幾位朝中重臣朝外走來，一人路過二人身邊之時，目光在徐江菡身上停留了片刻。

    想是有急事，幾位重臣稍稍打了一個招呼便離開了，季王也沒留意，徑直走到通報的公公面前，說了兩句話。

    陳公公聞言立馬入內(nèi)稟報，萬盛帝與重臣商議完國事，似是有了解決之法，眉頭舒展，心情愉悅了些。

    陛下，季王求見，說是說是要向您請罪。

    請罪？萬盛帝喝茶的手一頓，緊接著露出疑惑的神色：為何事請罪？

    具體的老奴沒問，陛下還是讓季王殿下自己進來說吧。

    萬盛帝將茶盞放下，道：宣宣宣，讓她進來。

    是。

    不一會兒，季王與徐江菡從外頭進來，神情似有惴惴。

    怎么回事？萬盛帝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溫聲問道。

    季王難得在他那兒得到這么溫和的態(tài)度，險些神游天外，定了定心神道：兒臣有罪，將父皇御賜之物弄壞了。

    御賜之物？皇帝稍稍有些疑惑，隨后又恢復(fù)清明，墨鏡？

    是。季王小聲地回了一句。

    皇帝不以為意：碎了便碎了，沒有什么罪不罪的。不夠朕再命人去制作新的。

    謝父皇隆恩。季王跪下叩了一首。

    萬盛帝見季王手中拿著那個木盒，有些好奇地問：此墨鏡用料講究，不易摔壞才是，拿與朕看看，是什么毛病？

    季王扭頭同徐江菡對視了一眼，方不情愿地將手中捧著的木盒遞了上去。

    皇帝看著眼里，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打開盒子看罷，他的臉驟然板了下來，怒聲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

    季王惶惶恐恐地跪下，請罪道：兒臣不小心打碎的，兒臣知罪。

    徐江菡也一同跪下，但她不發(fā)一語。

    萬盛帝看看跪在地上的兩人，又看看木盒中的碎片，并不相信二人季王的說辭。

    墨鏡碎掉倒是小事，萬盛帝為一國之君，不能容忍的是有事欺瞞他。

    摔倒地上弄碎的。兒臣不小心不小心弄碎的。季王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小太監(jiān)也跟了進來，見狀一個撲通跪了下去，用凄厲的聲音道：啟稟陛下，奴才有話，冒死進諫。

    萬盛帝瞧著三人的狀態(tài)便覺得此事沒有這么簡單，便蹙著眉頭點了點小太監(jiān)道：你來說。

    墨鏡不是季王殿下弄壞的，是襄王是襄王殿下故意踩碎的。小太監(jiān)身子抖若篩糠，言語中卻是氣憤難平。他本以為季王是來告狀的，沒想到她的性格良善到將此事扣在了自己的身上。

    襄王的性子整個皇宮都知道，小太監(jiān)是皇后身邊的人，看他也不順眼，心頭的火氣一冒，便將此事捅了出來。

    襄王？又牽扯出了一個人，萬盛帝語調(diào)變了又變。

    奴才帶著季王殿下與季王妃游御花園，碰到了襄王殿下。襄王殿下對季王殿下做的那些，奴才統(tǒng)統(tǒng)都看見了！小太監(jiān)太過激動，聲音顫抖。

    第56章 懲治

    襄王都做了什么？聽小太監(jiān)的口吻便知襄王做的不是什么好事，萬盛帝不耐煩地問道。

    小太監(jiān)的聲調(diào)中帶上了幾分激動的哭腔：襄王殿下惡意侮辱季王殿下，還從季王殿下臉上將墨鏡扯下，狠狠地踩了一腳，墨鏡才會如此破碎季王殿下心善，不愿多生事端，才將此事扛下?？上逋醯钕轮鴮嵤侵鴮嵤切√O(jiān)講得太多了，說到后頭那幾個貶義的詞語憋在了嘴邊，愣是說不出來。

    作為一個奴才，他已經(jīng)逾矩了。

    可都到這一步了，這些如何能瞞得住，萬盛帝從他通紅的雙眸和顫抖的身子中讀取了這幾個詞語，抓起手邊的茶盞狠狠的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太和殿驟然寂靜了下來，里里外外的人神情緊繃，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的。

    萬盛帝自是知道皇子們私下的不睦，小打小鬧素日里也沒多管，卻沒想到襄王對待季王的態(tài)度以及惡劣到如此地步了！

    他寵愛麗妃，舊時便是一直偏袒著襄王，縱容至今，完完全全是助紂為虐。他悔不當初，暗暗想著自己這一他一定要好好地懲治襄王。

    父皇息怒！季王見狀連忙上前替襄王說著好話：八哥也是不小心的，與兒臣開玩笑呢。

    開玩笑能開成這個樣子？萬盛帝抖著木盒里的碎片，鄙夷地笑道：朕御賜的東西都敢如此毀壞，襄王還真是無法無天了。來人，傳朕旨意，將襄王府的聲樂酒色通通禁了，讓襄王在府中好好的面壁思過。

    面壁思過倒是不打緊，主要是皇帝的壽誕近在咫尺，不能參加，損失可就大發(fā)了。

    奴才遵旨！陳公公接完旨就急匆匆地跑去傳旨了。

    小太監(jiān)叩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季王和徐江菡跪著，上身筆直，腦袋微微低著，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萬盛帝的目光在三人之中掃了一眼，看著季王乖巧懂事的模樣，對比著兩個孩子，心里的怒氣平息了一些，還好季王性格溫和，襄王一個巴掌拍不響，才不至于鬧到天翻地覆，不然，就不是一副墨鏡的事情了。

    萬盛帝緩和地道：宣兒，江菡，你們都起來吧。

    謝父皇！季王拉著徐江菡的手，與她一同站起。

    還有你，也起來。萬盛帝瞇了瞇眼睛，隨后問道：你是皇后宮中的吧？

    正是。小太監(jiān)又跪下磕頭：是祝王殿下命奴才帶著季王殿下游御花園的。

    今日之事，你檢舉有功，朕要嘉獎。

    奴才受之有愧！聽到皇帝要嘉獎自己，小太監(jiān)更為惶恐了。他為季王出頭，存有自己的心思。可皇帝陛下暗地里的心思，他揣測不出。他不知道自己的這次出頭，皇帝陛下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這是嘉獎你的勇氣，朕差點就被蒙在鼓里了，你做得很好，跟著主管太監(jiān)下去領(lǐng)賞吧。

    皇帝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小太監(jiān)哪里還有膽量拒絕？慌里慌張地磕了兩個響頭，連聲說道：謝陛下隆恩！謝陛下隆恩！接著便隨著主管太監(jiān)下去領(lǐng)賞了。

    有年老的宮女領(lǐng)著一個小宮女入內(nèi)，默默收拾起殿內(nèi)茶盞的碎渣。

    你們坐下吧，正好朕有閑時，同你們聊聊。宮女手腳麻利，殿內(nèi)很快干凈如初。萬盛帝的臉上冒出了幾抹笑意，溫聲同二人道。

    是，父皇。季王領(lǐng)著徐江菡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下。

    老九，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總是這個樣子。老八都這般踩踏你了，你還不予以反抗，甚至還替他說話？萬盛帝看著季王，滿目復(fù)雜。

    手足兄弟，兒臣不想多生事端而已。季王低低地道，頓了一頓，她又吞吞吐吐地說著：而且而且兒臣也沒有想到，八哥竟還是如此厭惡我，乃至是針對于我

    想到了太子的事情，皇帝氣不打一處來：太子與襄王二人也不知被誰帶壞了，最近一個比一個出格。

    就算有懲治，萬盛帝還是下意識地為二人說話，找著借口，這是讓季王寒心的地方。

    不過她并沒有沉浸于這種情緒之中，順著萬盛帝的話頭往下說道：太子哥哥與襄王哥哥與兒臣雖有一些矛盾，但他們本性純良，遠不至于此。兒臣也覺得是有人在背后搗鬼，父皇，此事值得一查。

    萬盛帝定神想了想，同意道：言之有理，朕會安排人去查的。

    季王點點頭，笑容一如既往地純凈。隨后萬盛帝又同二人說了一些家長里短的事情，氣氛十分和樂。

    啟稟陛下，麗妃娘娘求見。正說至歡樂處，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陳公公剛走出太和殿，就有消息傳到了麗妃所在的宮殿中。

    萬盛帝正是煩躁的時候，眉頭皺得緊緊的，揮著手道：讓她回去，朕現(xiàn)在不想見她。

    麗妃正是得寵之際，萬盛帝做出這個反應(yīng)，也在季王的意料之外。自己入宮不過短短的幾個時辰，能獲得這個收效，算得上是碩果累累、喜出望外了。

    皇帝讓麗妃回宮，麗妃哪里是個依言而行的主兒，寶貝兒子受了懲治，她不鬧上一通才怪呢。

    季王不經(jīng)意間扭頭看了徐江菡一眼，眼睛里帶上了看好戲的笑意。

    萬盛帝知道麗妃不鬧上一回是無法收場的，也不想讓二人在這尷尬地看著，便讓她們先行退下。

    走出殿外之時，只見麗妃可憐兮兮的立著，不斷用手帕抹著眼淚?？匆妬碇羌就跖c季王妃之后，那一雙委屈的眸子立馬帶上了幾分陰狠。

    季王捕捉到了，大大方方地走近，朝她行禮：兒臣拜見麗妃娘娘。

    麗妃眼底的陰狠之色散去，也朝季王走了兩步，忙道：季王殿下，你也知道你八哥粗枝大葉，定是不小心才弄壞陛下御賜之物的。季王殿下可有替他向陛下求情？

    自是有的！只是父皇近來心情不佳，火氣自然大了些，兒臣已經(jīng)已經(jīng)盡力為八哥求情了

    陛下還在生氣么？他不肯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