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罵了聲‘荒唐’。

    血脈氣息，魂燈這些做不了假，絕殺殿又確實(shí)兜售龍尸，板上釘釘?shù)氖虑橛惺裁粗档脩岩?。何況這送信人除非是神仙，否則怎么可能知道的如此詳細(xì)？

    裴九星深深一拜：“我也是因?yàn)閷Ψ秸f青臺山見分曉，才來見您?！?/br>
    留個警醒總不會出錯。

    即便有這句話，大長老也是無動于衷，只當(dāng)他心態(tài)失衡，自導(dǎo)自演。

    什么青臺山見分曉，說這句話的前提是知道絕殺殿殿主會出現(xiàn)在青臺山，而寄件人很有可能知曉絕殺殿和裴家的關(guān)系。

    大長老將此事說給要隨行的二長老，后者失笑搖頭：“九星這孩子也算我們看著長大的，這次是真昏了頭。”

    大長老深以為然。

    直到青臺山一行，山崩的那一刻，所有勢力領(lǐng)頭人中唯獨(dú)顧崖木沒在第一時間出手。人都有本能反應(yīng)，類似杜青光當(dāng)時反射性施展厲害的劍招，一劍劈開附近所有滾落的巨石，折返的何長客則催動音律，更改巨石滾動的方向……

    唯有顧崖木，選擇閃避，沒有施展他擅長的蛇骨鉤法。正因?yàn)榇耍峒也艜袔讉€小輩險些墜入深淵。

    二長老當(dāng)時心中無比驚愕，原本都算不上是懷疑的那顆種子，瞬間成長為參天大樹，思來想去邀請其他勢力的人過來，倘若真的有問題，至少有外力支援。

    只是事情還沒有定性前，必須要謹(jǐn)慎，否則最后證明是烏龍，裴家聲譽(yù)經(jīng)不起第二輪折騰。借由家主繼任儀式進(jìn)行試探，最合適不過。

    大長老此刻手微微有些顫抖，拿出一個貌不驚人的三連玉環(huán)，狠了狠心摔碎在祭壇上。

    玉環(huán)破碎的剎那，半空中有煙霧繚繞，在裊裊升空的過程中緩緩凝聚出一道虛影，出現(xiàn)的男子身著黑底金線鉤織的長袍，腰間同樣細(xì)著金腰帶。

    這是裴家先祖留下的一抹靈識，可以在關(guān)鍵時刻幫助裴家度過一場危機(jī)。

    當(dāng)然這都是用很久以前的實(shí)力作考據(jù)，四大家族包括一些小勢力都有老祖留下的靈識。伴隨時間流逝，里面的力量也會漸漸衰弱，四大家族成立已久，放在現(xiàn)在，這抹靈識基本發(fā)揮不了什么大作用。

    “此人為我裴家新選家主，日后將肩負(fù)家族興衰?！贝箝L老躬身正色道：“請老祖激活血脈靈臺，看看他的血脈是否強(qiáng)大純凈。”

    下方，盤家家主看得一臉迷惑，低聲對一旁的墨蒼說：“裴家是最能聯(lián)姻的，哪里來的血脈純凈？”

    墨蒼也是皺了皺眉。

    每個家族都有血脈靈臺，甚至其他家族子弟都會自小檢查血脈強(qiáng)度，唯獨(dú)裴家例外。瘋狂聯(lián)姻的結(jié)果是，他們體內(nèi)老祖宗的血脈早就被稀釋的不像樣，血脈靈臺長期沒有感受到純血脈，器靈沉睡一并罷工。

    裴家老祖一言不發(fā)，目光一直是虛無縹緲的。

    與此同時小閃電從袖子一路悄悄鉆到胸口，保持和顧崖木貼貼的姿勢。

    他才不怕什么檢測，血脈靈臺最早并非單純?yōu)榱藱z查血脈強(qiáng)度，而是靈魂，邪魔肆虐的年代，為了防止家族后輩被奪舍，幾乎每年都會進(jìn)行甄別。

    自己留著一半裴家血的身體早沒了，但靈魂是不滅的，他的靈魂如此強(qiáng)大，杜圣蘭很有自信，可以引來傳說中‘有鳳來儀’的血脈奇景。只是鳳凰圍著顧崖木的袖子轉(zhuǎn)，未免有些奇怪，他躲在胸口，鳳凰入懷還比較正常。

    “請老祖激活血脈靈臺。”一片寂靜中，大長老重復(fù)一遍。

    ……測吧測吧。

    隔著一層布料，小閃電嘴角略微驕傲地翹起，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靈魂無敵。

    裴家老祖虛無的目光這時終于有了一絲聚焦，略過大長老，他似乎很有深意地看了顧崖木一眼。

    眾人屏息間，只見裴家老祖緩緩抬手，大長老也是深吸一口氣，等著血脈祭臺出現(xiàn)。

    啪！

    毫無預(yù)兆的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氣，骨子里對祖宗的敬畏讓大長老甚至忘了反抗，當(dāng)場滾下了樓梯。

    裴家人目瞪口呆。

    見過不少大風(fēng)大浪的盤家家主更是直接張開了嘴巴。

    最淡然的要數(shù)裴家老祖，他居高臨下望著滾下去的人，語氣冰冷：“龜孫子，我們靠什么起家的，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

    第37章 賭你的心（二合一）

    裴家聯(lián)姻起家, 入贅的外嫁的什么形式都有。修行路上多災(zāi)多難，有時候裴家人一年都能換幾個道侶，在裴家談血脈的純凈, 簡直是笑話。

    這么一想, 盤天鶴突然覺得這一巴掌挨得該。

    再看靜立兩邊的裴家人, 似乎也對老祖的行為表示理解。

    大長老純粹是為了說個漂亮話，哪里知道老祖會如此暴躁，眾目睽睽下他也不好發(fā)作, 否則就有欺師滅祖的嫌疑。

    隨手施了個清潔咒, 水球無法洗去面色的灰敗, 大長老微微佝僂著背, 作出虛心受教的樣子, 口中卻是沉聲道：“此子血脈有異常?！?/br>
    此話一處，全場皆寂。

    大長老隨后又道：“他的血脈有返祖之相?！?/br>
    杜圣蘭一動不動躲在衣領(lǐng)里, 暗嘆一句老狐貍，一來像是對裴木寒寄予厚望，即便檢測結(jié)果有誤，也能歸咎于自身判斷失誤。再者裴家血脈哪怕再稀薄, 也能激發(fā)血脈靈臺的反應(yīng)，倘若一絲反應(yīng)都沒有, 想必他會立刻許諾重利, 在其他兩位家主幫助下將顧崖木滅殺于此。

    裴家老祖的眼神很涼，哪怕是一抹靈識也能看出原身是個沒什么感情的人, 細(xì)長的丹鳳眼掃過大長老, 他再次緩緩抬起手。

    大長老下意識用真氣護(hù)住臉。

    預(yù)想中的巴掌沒有來, 圣壇下方緩緩升起坐臺, 這更像是長出來的臺面。純白色的長盒緩緩分離, 最后盛開為一朵美麗的白蓮花。

    趁著眾人都在關(guān)注血脈靈臺，顧崖木又是背對著所有人站立時，杜圣蘭小心窺探了一下，忍不住嘴角一抽……自己這輩子是跟蓮花捆綁住了嗎？

    奪舍心法，祁子期的為愛癡狂法……無一不是跟蓮有關(guān)系。

    感受到初代主人的召喚，器靈總算勉為其難出來工作了一下。

    光芒籠罩住顧崖木全身，瞬間帶來一種強(qiáng)烈的束縛感。

    諸位長老，包括下面的裴九星全都死死盯著被光芒籠罩的人，但凡有一絲裴家的血脈，靈臺便會出現(xiàn)金色的光芒。

    然而過去幾息，光芒依舊毫無變化。

    下方裴九星蒼白的臉頰有了一絲血色。

    ……假的嗎？

    枯瘦的手指掐住長袍，裴九星嘴角緩緩勾起，是假的就再好不過了。裴家需要渡劫期來支撐，但想讓自己境界恢復(fù)，少不得要花費(fèi)巨大的代價，還不一定成功。

    無論真假，只有裴木寒這個人徹底消失，他才有機(jī)會重新納入家族的考慮范圍。

    大長老身體繃得很緊，微彎的脊梁骨都直了起來，仿佛下一刻便要直射而出，爆發(fā)出一場大戰(zhàn)。

    顧崖木倒是淡定，伸手撥拉了一下血脈靈臺的花瓣，皺眉：“這玩意壞了嗎？”

    血脈靈臺自然沒有壞，只是檢查不到血脈后，它開始檢查靈魂，中間需要一個過程。

    外在的氣息可以靠法寶功法改變，但是靈魂的氣息是永恒不變的。就在大長老準(zhǔn)備發(fā)出圍攻信號時，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終于朝金色過渡。

    “怎么可能……”原本已經(jīng)勝券在握的裴九星近乎失聲。

    裴九星這些天不斷琢磨，越想越覺得不對，裴木寒的一些行為看似合理，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哪怕在無盡海域，他都沒有親眼見過對方動手。

    金色的光芒只是開始，一聲清亮的鳳鳴從中傳出，伴隨光芒不斷擴(kuò)大，一雙翅膀緩緩抖開，鳳凰仰頭鳴叫，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巨大的吸引力，朝顧崖木懷中飛去。

    小閃電貼著結(jié)實(shí)的胸膛，鳳凰隔著衣料貼著小閃電。

    不過在眾人眼中，是鳳凰幻影貼著顧崖木，半空中的鳳凰垂下高傲的腦袋，這一幕顯得詭異又有種莫名的和諧。

    血脈靈臺鑄就的幻象很快消失，但帶給人的震撼尤在。

    “血，”有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血脈返祖？”

    大長老活到這把年紀(jì)，都沒有今天所感受到的震撼多。他就隨意找了個借口，怎么就應(yīng)驗(yàn)了？有一點(diǎn)老祖沒說錯，自己家族血脈有多稀薄，他們心里比誰都有數(shù)。

    這祖返的就很離譜。

    “不是返祖?！贝箝L老冷靜下來，想到另一種可能：“靈魂。”

    強(qiáng)大的靈魂一樣可以催生出異象。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陸續(xù)反應(yīng)過來，血脈靈臺一般是給小輩檢測，小輩的靈魂再強(qiáng)大，也不至于招來異象，所以大家沒有第一時間往這方面考慮。

    在想到靈魂之后，一切合情合理了起來。

    “嚇?biāo)牢伊?，還以為家族里有人返祖?！?/br>
    說話的人聲音很小很小，只是主家的一個年輕小輩，但對于盤天鶴這種修為的，完全可以聽得清楚。他眼角的皺紋跟著肌rou抽搐一下，裴家也算是個奇葩家族了，換做任何一個勢力出現(xiàn)返祖現(xiàn)象，都將欣喜若狂。

    只有他們，會接受不了現(xiàn)實(shí)。

    異象消失后不久，血脈靈臺緩緩下降，重新沉入圣壇當(dāng)中。

    裴家先祖靈識存在的時間剩下不了多少，沒有功夫去懷念這片曾經(jīng)生活的天地，他視線掃過在場的裴家子弟，緩緩道：“大道爭鋒，祝愿爾等各個覓得如花美眷、乘龍快婿，時刻不忘感懷壯大家族。”

    ‘乘龍快婿’四個字說得很平淡，顧崖木卻是微微瞇了下眼。

    杜圣蘭一動不動，他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像是被裴家老祖窺破了真身。

    裴家老祖最后看向顧崖木，眼瞼低垂，造成視線略微下移一些的錯覺：“你的天賦不錯，來日得道，不要忘了庇佑家族。”

    最后幾個字隨著男子身影消散，一并消失在空氣中。

    長老們，包括剛剛挨巴掌的大長老，各個垂首，齊聲道：“恭送老祖。”

    杜圣蘭不敢再窺探外面的情況，聽到這四個字，輕輕松了口氣。

    大長老重新走上圣壇，按照接下來的流程，應(yīng)該是移交代表家主的信物。不過他直接跳過了這個流程，看向其他幾位長老肅聲道：“請諸位合力，開啟圣壇。”

    長老們割裂掌心，一部分血水流淌進(jìn)圣壇，一部分融合濃縮成一滴，飛入顧崖木的手掌。

    顧崖木沒有反抗，這血液似乎是某種印記。同時間比先前異象要耀眼萬丈的光芒朝四面擴(kuò)散，狂風(fēng)大作，杜圣蘭被一陣風(fēng)確切說是一種怪異的力量從顧崖木衣袍內(nèi)卷了出來，好在如今狂風(fēng)卷著砂石，讓人睜不開眼，他順勢在光芒中卷向不起眼的小角落蜷縮著。

    顧崖木手上的印記紅得如同烙鐵，幾位長老被圣壇爆發(fā)出的力量推到一邊，顧崖木則憑借印記順利進(jìn)入圣壇。

    眼前的世界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環(huán)境，大長老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來。

    “圣地有四面石壁，挑一面感悟，印記只能持續(xù)六七日?！?/br>
    換言之，顧崖木只有這段時間能觀摩石壁。

    胸口杜圣蘭的氣息消失了，顧崖木皺了皺眉，反應(yīng)過來只有擁有印記的人才能進(jìn)來，而除了繼任儀式，圣地應(yīng)該不會輕易開啟。

    他推斷的不錯，上一次圣地開啟還是數(shù)百年前裴九星成為家主時。

    此刻裴家子弟全都羨慕地盯著圣壇，據(jù)說觀摩石壁可以獲得天大的好處，不知他們未來有沒有機(jī)會。盤天鶴站起身，走到裴九星身邊，故作關(guān)切問：“裴兄身體好些了嗎？”

    裴九星不冷不淡道：“有勞關(guān)心?！?/br>
    “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合理范圍內(nèi)我可以考慮?！北P天鶴這句話倒不是嘲諷，他總覺得裴家對現(xiàn)任家主還有所保留，否則應(yīng)該一并交托家族信物才對。

    關(guān)于這點(diǎn)，盤天鶴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