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沭抱著裴瑤回到國師府，等著小祖宗自己醒來。

    ****

    李樂兮回到后山，只見到若湘給裴瑤新栽的桃澆水。

    若湘將清晨的事情解說一遍，小心地覷著她的神色。

    回宮去了啊。李樂兮沒有意外，裴瑤做事有分寸，趙氏死了，她肯定要露面，孝字在前，任何人都要掂量幾分。

    她去沐浴更衣，用了些飯菜，下山去接裴瑤。

    剛進(jìn)洛陽城門，探子就尋她來了，細(xì)細(xì)說了宮里的情況。

    李樂兮改道去了國師府。百里沭喜歡楚元，但將裴瑤當(dāng)作踏腳石，區(qū)別對待。

    這個(gè)時(shí)候?qū)⑴岈帋Щ馗?，必然不?huì)有什么好事。

    李樂兮在國師府門口下馬，順手拿著馬鞭，瞧了一眼空蕩蕩的府門口，見無有一人，迅速抬腳。

    一腳踹開了府門。

    府門開了，她又看了一眼身后，依舊沒人。

    她慢悠悠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步履優(yōu)雅地邁進(jìn)國師府。

    一如往日般端莊。

    作者有話要說：　　李樂兮：記住，門是自己開的，不是哀家踹的，哀家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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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尼姑庵在城外五里地的岐山上，與白馬寺的香火相差甚遠(yuǎn)。

    七歲的裴瑤亦步亦趨地跟著師父去白馬寺，今日大師有一場法會(huì)，師父要去聽，又不忍裴瑤一人在山上，只好牽著她一道來了。

    靜安去了禪房，裴瑤就蹲在門外的樹下?lián)钢x子。

    摳著摳著，眼前多了一人，她抬首去看，是給她雞rou包子的jiejie，她興奮地站起身。

    餓嗎？對方問她。

    裴瑤咧嘴一笑，捂著肚子點(diǎn)點(diǎn)頭。

    包子jiejie俯身，抱起她，悄悄道：你師父的法會(huì)有兩個(gè)時(shí)辰，我?guī)愠鋈コ燥?，你不許哭不許鬧，乖乖的。

    裴瑤再度點(diǎn)點(diǎn)頭，雙臂展開，展開雙手環(huán)過包子jiejie的脖子，看著樹木慢慢后退。

    白馬寺的香客很多，兩人并不顯眼，出了寺門，包子jiejie將裴瑤放在馬背上，她翻身上馬，手臂攬過裴瑤的腰肢，勒住韁繩，坐穩(wěn)了。

    裴瑤睜開眼睛去看洛陽城內(nèi)的景色，快馬掠過，如同走馬觀花。

    不知不覺間，馬停了下來，是一間羊rou酒肆。

    包子jiejie引著她進(jìn)去，指著羊rou二字給她看：羊rou，記住了？

    裴瑤緊緊盯著，努力記在心里，繼而狠狠點(diǎn)頭。

    店家端來兩碗面條，裴瑤大口大口吃，吃了幾口，店家送來暖鍋，對面的包子jiejie給她夾了大塊大塊的羊rou。

    兩人默然吃著，店里的生意一般，三兩客人，說說笑笑，也算和睦。

    吃過面條，包子jiejie又買了兩個(gè)包子，用油紙包著，塞到裴瑤的懷里，餓了自己吃。

    裴瑤笑了，照舊被包子jiejie抱上馬背，馬兒一路疾馳回到白馬寺。

    回到寺里等了片刻，師父才從里面走出來，裴瑤揮著雙手跑過去，拉著師父去見包子jiejie。

    等她回頭，早已不見人了。裴瑤松開師父手臂，左張右望，人影都沒有。

    她郁悶地走回師父身邊，將懷里的油紙包遞給師父。

    靜安打開油紙包聞了聞，是羊rou包子，出家人不沾葷腥，她將包子又塞回裴瑤的懷里，無望自己留著吃，切勿同旁人說吃了包子。

    裴瑤乖乖地應(yīng)了，忍不住四下里又找了找，依舊不見jiejie的影子。

    回庵堂的路上，靜安催促裴瑤將包子吃了。

    第二日師徒又出門，靜安去做法事，還有幾個(gè)師太，裴瑤走得最慢，走五步停兩步。

    要翻一座山才能到。

    走走停停，裴瑤走不動(dòng)了，靜安背著她走，好不容易走到了，靜安去忙，將她丟了下來。

    裴瑤蹲在門前玩，抬頭就見到包子jiejie站在樹下，她興奮地跑了過去，揮著手臂要抱。

    裴瑤受了些刺激，不愛說話，看人只會(huì)笑，她要抱，包子jiejie愣了愣，似在躊躇。

    餓不餓？包子jiejie拿出一個(gè)包子給她。

    裴瑤撇撇嘴，接過包子，看她一眼，自己吃了，還沒吃完，師父就高聲喊她。

    裴瑤歪了外腦袋，走了。

    包子jiejie點(diǎn)點(diǎn)頭，自己翻身上了樹。

    裴瑤瞪大了眼睛，師父在催促，她來不及多看就走了。

    半夜還要念經(jīng)，師太們就住了下來，裴瑤被師父安排睡在角落里，等師父們?nèi)ツ罱?jīng)，她悄悄爬起來，走到白日里的樹下。

    她趴在樹上朝著上頭去看，一片衣袂擋住眼睛，伸手撥開，卻見包子jiejie睡在樹枝上，她笑了。

    我也要裴瑤張開手臂。

    你倒說話了。包子jiejie愣了一下。

    下一刻，包子jiejie懸下半個(gè)身子，長臂一撈，將人撈上樹枝上，兩人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br>
    主人家哭聲陣天，裴瑤聽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扒開樹枝去看，見到師父的背影后笑了笑。

    餓了嗎？重復(fù)的話，讓裴瑤點(diǎn)點(diǎn)頭。

    沒有包子了，帶你去吃雞。包子jiejie攬著裴瑤，撥開樹枝就落地，牽著裴瑤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來時(shí)的路上走。

    月光明亮，銀色的光輝清晰照著腳下的路，走到一洞?？冢岈幊锩鎻埻?。

    你先睡會(huì)，晚上不睡覺，容易長不高。包子jiejie按住她的身子睡在稻草上，一覺醒來就有好吃的。

    到底是個(gè)七歲的孩子，閉上眼睛須臾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就聞到與眾不同的香味，她循著香味走出去，天色未亮，十步外有一篝火，火上擺著一架子。

    醒了，吃雞。包子jiejie遞過來一只雞腿，她愣了下，對方好笑道：能吃。

    裴瑤接過來，小小地吃了一口，頓時(shí)覺得好吃，看了對方一眼，快速坑了起來。

    吃著雞腿，她看向?qū)γ娴呐?，明眸善睞，她好奇問：你是誰？

    一個(gè)過客，你該打開你的心，父母不要你，你也會(huì)有許多朋友。

    裴瑤聽到父母兩個(gè)字眼中的光驟然黯淡，低著腦袋去啃手中的雞腿，許久不肯再說話。

    包子jiejie沒有再說話，將另外一只雞腿也遞給她，慢些吃。

    接下來靜默無聲，天色快亮的時(shí)候，兩人回到主人家，靜安沒有責(zé)怪她，帶她去洗臉吃早飯。

    早飯是白粥，配著些腌菜，并無葷腥。

    裴瑤吃過飯后就睡著了，接下來幾日都沒有見到包子jiejie。

    直到白馬寺接庵堂住持去研討佛法，裴瑤照舊是師父屁股后面的拖油瓶，亦步亦趨地跟著，在人群里又見到了包子jiejie。

    她咧嘴笑，卻見到裴家夫人，她下意識(shí)就躲到師父后面，許久都不敢抬頭。

    師父去忙，她蹲在樹下?lián)钢x子的小窩，裴家夫人領(lǐng)著女兒過來，看她一眼，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蟲子沒有咬你，你作何毀壞他們的家呢？裴敏皺眉，指著奇怪的小女孩就在指責(zé)，還有，你的衣服好臟。

    裴瑤干巴巴地瞪了一眼，站起身，猛地去跺那些小窩，惡狠狠地看著對方兩人。

    裴家夫人收回目光，眼中多了一抹厭惡，領(lǐng)著女兒走了。

    裴瑤喪氣，狠狠地踢了一下樹干，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追上前就要去打人。

    跑出去幾步就被人攔腰抱起：小東西，還會(huì)生氣了，帶你去吃羊rou。

    裴瑤不鬧了，依舊惡狠狠地去瞪著離開的兩人，壞

    壞什么？包子jiejie發(fā)笑，將她抱了起來，jiejie教你，要說壞女人。

    壞女人。裴瑤快速說了一句。

    裴瑤學(xué)聰明了。

    壞女人。裴瑤又說了一遍，抱住她的脖子就哭了起來。

    包子jiejie卻突然笑了，你看，那里有糖呢，很甜的糖。

    裴瑤立即止住哭聲，朝著她指著的方向去看，是簽子串起來的糖，她好奇地張望。

    下一刻，包子jiejie將糖塞到她的嘴里，一股甜味取代苦澀。

    裴瑤點(diǎn)點(diǎn)頭：甜、甜、甜。

    包子jiejie問：什么甜？

    裴瑤回答：糖甜。

    包子jiejie又問：jiejie甜嗎？

    裴瑤憨笑：jiejie不能吃，不甜。

    但是裴瑤能吃，裴瑤肯定甜。包子jiejie逗弄道。

    裴瑤舔著糖，不知什么意思，憨憨地點(diǎn)點(diǎn)頭：裴瑤能吃。

    她揚(yáng)首去看包子jiejie的五官，那么好看，卻又那么模糊。

    好看為什么又會(huì)模糊呢？裴瑤不解，想伸手去摸包子jiejie，不想手背被拍了一巴掌。

    你怎么做夢還沾人便宜。百里沭拍開裴瑤的手，不耐煩地將她拉坐起來，收回銀針。

    裴瑤被迫醒了，看向拍她的百里沭，腦門一熱，包子jiejie。

    還饅頭meimei呢。百里沭煩不勝煩，每回遇見裴瑤都沒有好事，累贅不說，還是個(gè)瘟神，禍害她。

    裴瑤揉揉自己被打的后頸，昏迷前的事情有些模糊不清，她看向百里沭：你打我？

    不是，我沒有打你。百里沭否認(rèn)，見她自己也是迷糊就糊弄道：刺客將你打暈，我?guī)慊貋淼摹?/br>
    裴瑤不信，就是你打我的。

    百里沭破罐子破摔，不是我，你信不信，隨你，還有，趕緊離開我的府上。

    你打我。裴瑤重復(fù)一句，目光在她屋里搜尋著，當(dāng)日將寶貝都帶走了，百里沭又添置了不少，她眼饞道：我想要你的鳥。

    沒有，趕緊走。百里沭怕了，她辛苦幾十年都被裴瑤糟蹋了。

    裴瑤抱著被子不肯走，不給鳥也行，我想要些關(guān)于南疆秘術(shù)的書籍。

    我方才給你解了南疆秘術(shù)，可惜，對方高我一等，我解不了。百里沭也有些頹唐，李樂兮這些年做的事情過于瘋狂，都在于她的能力，若人無本事，都是說空話。

    她回身在書柜上翻翻找找，找出幾本書丟給她：別告訴李樂兮我打你的事情。

    是不是晚了？

    屋門忽然被砰地一聲踢開，外間倒了幾個(gè)護(hù)衛(wèi)，李樂兮閑散走進(jìn)來，掃了一眼無恙的裴瑤后才看向百里沭：你打她了？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百里沭略有些慫了，看向裴瑤：趕緊走，別礙我的事。

    不走。裴瑤雙腿一伸，直接倒在了榻上，捂著心口：我這里疼。

    百里沭眼皮子發(fā)跳，你捂錯(cuò)了，我打的是你腦袋，沒碰你的心口。

    裴瑤這才后知后覺地捂著腦袋，看向李姑娘：她承認(rèn)她打我了。

    你百里沭氣得說不出話來，果然是一禍水。

    李樂兮走過去，握住裴瑤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脈象，百里沭，你拿什么做賠禮？

    百里沭被坑了，無奈問李樂兮：你想要什么？

    你的一只手。李樂兮神色漠然，收回手，眸色幽深。

    沒有，我的手不可能給你，我有很多秘密，和你換一換？百里沭將自己完好的手臂藏在身后，道：裴綏要?dú)⑴岈?，不?huì)讓她活著的。

    我知曉。李樂兮摸摸裴瑤的小臉，神色稍微溫和，回庵堂。

    李樂兮，你是包子jiejie嗎？裴瑤趁著百里沭還在直接就問了她。

    李樂兮卻問：那是誰？

    裴瑤不問了，朝她張開雙臂：背我。

    李樂兮皺眉不肯，裴瑤又說道：頭暈著呢。

    那就躺好，在這里住幾日，還望國師送些好藥來給公主殿下補(bǔ)補(bǔ)。李樂兮扶著裴瑤躺下，也不急著走了，回身看向百里沭：舍得嗎？

    舍、得。百里沭咬牙切齒。

    李樂兮又說道：去買幾身素凈的衣裳，午后入宮去給皇后吊唁，我不去，怎么行呢。

    瘋子。百里沭低聲說，常在河邊走，總有濕鞋的時(shí)候，猖狂過了頭，就是你的死期。

    那，那不去了。裴瑤有些害怕，宮廷人多，她們勢單力薄，不該去硬碰硬。

    百里沭想再勸，卻見李樂兮點(diǎn)點(diǎn)頭：聽你的，不去了。

    渾身僵硬的百里沭捂住眼睛，轉(zhuǎn)身就走，自己玩去，別礙我的眼睛。

    走出屋子就見到滿地狼藉的庭院，守衛(wèi)耷拉著腦袋站在她的面前，收拾收拾。

    李樂兮逼死了皇后，如今的局面，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她不知，接下里，李樂兮的打算是什么。

    裴綏入城后，荊拓就沒有露過面。荊拓的武功遠(yuǎn)在裴綏之上，他不見了，意味著李樂兮還有后招。

    洛陽平定下來，州郡暴民不斷，朝廷不算穩(wěn)定，大魏江山也是在風(fēng)雨縹緲中。

    李樂兮虎視眈眈，裴綏不敢將兵派出洛陽去支援州郡。

    百里沭扶額，人人都被李樂兮逼入僵局中，就看她一人在那里作舞。

    ****

    屋里的裴瑤很快就睡了，如同上次一樣。

    李樂兮坐在一側(cè)守著，打開百里沭留下的書，是關(guān)于南疆秘術(shù)的。

    她看了一眼就擺在一側(cè)，沒有說話，更沒有被摧毀，就這么擺在原位上。

    屋內(nèi)溫暖，夢里香甜。

    午后的時(shí)辰好睡，裴瑤就這么睡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醒來時(shí)，李姑娘也躺著。

    百里沭一人睡的床卻被她們二人擠著。

    裴瑤翻過身，溫柔地看著李樂兮，第一回 看到她睡得這么沉，心里有一絲奇妙的感覺。

    兩人離得很近，她輕輕一抬首，下顎擦過她的肩膀，溫柔似水的吻落在李姑娘的唇角上。

    李樂兮的眼睫顫了顫，眼皮也跟著動(dòng)，裴瑤靜靜等著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