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沭笑了，裴瑤并無野心，從頭至尾都是李樂兮在利用她罷了，但這些不可說，說了只會(huì)讓裴綏加重病情，我給她下了毒。

    下。毒？裴綏愣了，你下的什么毒？

    百里沭勾了唇角，牽機(jī)。

    牽機(jī)是劇毒，見血封喉。裴瑤的命本該在多年前就結(jié)束了，是李樂兮將她帶離裴家才多活了這么多年。

    活了不要緊，偏偏要去爭(zhēng)皇位，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又說了一句：這個(gè)時(shí)候裴瑤應(yīng)該去見閻王了，將軍應(yīng)該放寬心了，太皇太后沒有借口了。

    裴瑤死了，李樂兮將會(huì)失去最大的動(dòng)力。

    裴綏呆滯無語，咽了咽口水，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過裴瑤死。

    他一生也只有一雙兒女，當(dāng)年趙氏生下裴瑤的時(shí)候，遠(yuǎn)在戰(zhàn)場(chǎng)的他接到消息后很高興，恨不得插上翅膀趕回來。

    回去后，他見到是裴敏，抱著小小的嬰孩，他問來一句：我選的瑤字，怎么改了。

    父親告訴他：裴瑤不詳，送去庵堂，及笄后再接下來，眼下讓阿敏代替她留在府里。

    現(xiàn)在，人還是沒了。

    良久后，他站起身，長(zhǎng)嘆一口氣，眼眶紅了紅，道：拔營(yíng)，回洛陽。

    百里沭頷首，將軍想通了就好，小太后本就是命格不好。

    裴綏深深地看她一眼，沒有迎合，更沒有斥責(zé)，他在想，百里沭殺太后，太皇太后知曉后會(huì)不會(huì)生氣呢？

    他疲憊地闔上眸子，百里沭心狠，將來有一日，必將會(huì)反噬他。

    辛苦軍師了。

    將軍言重了，只是此事您還需隱瞞，太多的人知曉不好，您自己心中清楚就是。百里沭叮囑一句，接下來的日子里，她要找個(gè)地方躲起來，那個(gè)瘋子不會(huì)放過她的。

    裴家軍連夜回拔，而另外一側(cè)，漢軍放火燒山，逼得山中的士兵逃了來。

    大火彌漫，唯有一處出口，漢軍把持著路口，見人出來就殺。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像極了齊王宮被毀的那夜，太皇太后冷漠看著眼前的一幕。

    廝殺聲，叫喊聲，竄入耳朵里，她闔上眸子，腦海里上演凄楚的一幕。

    那夜楚元愿意禪位，愿意交出玉璽，而他們撕毀合約，大肆殘殺宮人，燒、殺、搶、奪。

    不守信用！

    天明之際，山火依舊在蔓延，上元節(jié)這里的燈火更為徇爛。

    鮮血染紅山谷出口，太皇太后抬首看著初陽，殺戮與罪孽并存。

    回到宮里后，她先去沐浴，在水中待了很久，池水由熱到?jīng)觯俚奖洹?/br>
    她在慢慢悠悠地從水里出來，皇帝在外間久候，等到她出來后，忙揖禮，先說正經(jīng)事，探子查到裴家軍回來了。

    回來便回來，皇帝急躁了？太皇太后慢吞吞地坐下，小幾上擺著一個(gè)錦盒，里面放置著兩枚血玉戒。

    血玉不多，能做成玉戒更少，她拿起一枚戴在手指上，大小剛好合適。

    皇帝無心去觀賞太皇太后手指上的戒指，朕至少好奇，裴綏傷勢(shì)未愈，為何折轉(zhuǎn)回來。

    哀家也好奇。太皇太后不急不慢地回了一句，必然是百里沭在背后搞的名堂，回來便回來，援軍都死干凈了，還怕裴綏嗎？

    她看向皇帝：傳信告訴裴綏，他的后援軍都死了，讓他去收尸。漫山遍野，都是尸體，他不去，將會(huì)應(yīng)了那句話，曝尸荒野。

    皇帝神色輕松了，忙道：朕這就去，不耽誤太皇太后休息了。

    皇帝，你可給太后娘娘送了糖和點(diǎn)心？太皇太后隨意問了一句。

    沒有，朕并無糖，倒是問太后要了幾回?；实弁Ｗ∧_步，略有些不解。

    太皇太后頷首，皇帝去忙。

    皇帝匆匆離開了。

    若云，查一查近日去未央宮的內(nèi)侍，查不到，就全部處置了。太皇太后懶散吩咐一句，百里沭在宮里確有人脈，她不想動(dòng)，這回是逼她動(dòng)了。

    若云領(lǐng)了吩咐，行禮后退出殿。

    太皇太后靠著軟枕小憩片刻，眼皮一合上，就夢(mèng)到了齊王宮的那夜，遍地哀嚎，入目都是血腥，慘叫聲，刺激著耳膜。

    片刻的功夫，她就醒了，再無睡意。

    青竹來了，給太皇太后送了糖，笑吟吟道：太后娘娘做的，說是送來給您嘗嘗。

    七彩的糖果，顏色各異，可見百里沭研制多年的新品種花卉都成了裴瑤嘴里的糖。

    太皇太后不由一笑，幸好昨日送去的都是沒有毒的花，若是有毒，小皇后早晚會(huì)出事。

    你們娘娘在做什么？她拿起一塊奶糖放入嘴里，齁甜齁甜的。她看了一眼黑色的糖塊，挑了一顆吃，酸澀。

    小皇后做糖的功夫越來越好了，現(xiàn)在有糖吃就多吃些，指不定在將來，她就不做了。

    太皇太后很珍惜，將糖都收下了。

    青竹回話：娘娘昨夜做糖，現(xiàn)在睡下了，不知曉您回來了。

    是嘛。太皇太后拿了幾塊奶糖放在油紙包里，塞入香囊，去宣室殿看一看。

    朝臣都聚在宣室殿，圍殺了幾萬后援軍，都覺得振奮人心，斗志昂揚(yáng)。

    太皇太后進(jìn)來后，他們都起身參拜：見過太皇太后。

    起來吧，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太皇太后走至鳳座上坐下，目光掃過眾人。

    丞相先道：最有趣的事情莫過于裴軍大敗，太皇太后用兵如神，臣等敬佩。

    是啊，太皇太后用兵如神。眾人附和，陣陣高呼。

    太皇太后嗤笑，神色不豫，既然無甚大事，哀家先走了。

    她懶得聽這些恭維的話，倒不如去床榻上逗弄小東西。

    太皇太后起駕離開，眾人也都跟著松了口氣，太皇太后在大漢的地位又上了一層樓，難以撼動(dòng)。

    太皇太后離開宣室殿，未至長(zhǎng)樂宮門，就有人送來一封信。

    敵軍快馬加鞭送來的，言明送給太皇太后親啟。

    太皇太后接過書信，對(duì)著陽光細(xì)看，里面是一張紙，并無其他其他東西。她放下后就拆開，是裴綏的信。

    乍看一眼，以為是來求和的，當(dāng)看到最后一眼，大漢太后已薨

    太皇太后不由沉思，裴瑤死了？

    她下意識(shí)看了自己腰間一眼，里面還包著裴瑤給她做的奶糖。裴瑤死了，誰給她做的糖？

    裴綏是受了什么刺激嗎？太皇太后將信折好，吩咐繼續(xù)啟程去未央宮。

    進(jìn)入未央殿就聞到一股濃郁的甜味，吸引著人往里面走去。

    窗下擺著許多小兔子，是奶糖做的小兔子，難怪那么香甜。

    聞著就有些齁人。

    小兔子的主人在榻上睡得正香甜，太皇太后掀開錦帳看一眼，果斷去收窗下的小兔子。

    小兔子體型大了不少，香囊最多只能放兩個(gè)。太皇太后躊躇了些，讓人直接搬回長(zhǎng)樂殿，自己若無其事地坐在榻沿。

    閑來無事就給裴瑤探脈，脈象好得很，不像是已死之人。

    太皇太后將手放入被子里，捏著裴瑤的鼻子，俯身親了親她的唇角。

    裴瑤不能呼吸了，驀地睜開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你是我的心，我的肝。

    李姑娘：rou。麻。

    要加更嗎？？？

    五百營(yíng)養(yǎng)液！

    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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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裴瑤沒法呼吸，雙手掙扎著推開壓著自己的人，要、要死了

    聲音軟糯，讓人想笑，太皇太后順勢(shì)松開她，小太后，你可知你在外間，是已逝之人！

    不管、不管，我好困吶。裴瑤翻過身子，還要去睡，瞇上眼睛又睜開，略有些迷糊，怔怔道：你怎么那么快就回來了？

    殺完了敵軍，自然就回來了。

    殺了多少？

    不多。

    裴瑤就不再問了，撐著自己爬了起來，打了哈欠，看來大漢真的會(huì)撐滿百日。

    她拉著太皇太后一道躺下，整個(gè)人就貼了過去，抱著她睡覺。

    動(dòng)作熟稔，讓太皇太后都跟著嘆息，寵多了，也不覺得哪里不對(duì)。

    兩人睡了一覺，午后才醒，裴瑤迷糊地坐起來，拉著太皇太后去吃兔子糖。見到空空如也的窗下后發(fā)了會(huì)兒呆，揉了揉眼睛，我的兔子糖呢？

    太皇太后搖首：什么兔子糖呢？

    裴瑤偶爾犯呆，但不傻，一眼就看出問題，瞪了太皇太后一眼，又偷我的糖。

    太皇太后理直氣壯，明明是取，怎么叫偷呢。

    裴瑤氣得說不出話了，干巴巴地罵了一句：厚顏無恥。

    太皇太后沒回話，捏著她的小臉，太后娘娘忘了自己當(dāng)初怎么勾。引哀家的，說整個(gè)人都是哀家的，如今拿你幾顆糖就罵人，怎地，后悔了？

    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裴瑤不辯駁，心里不甘心，臉上笑嘻嘻，伸手去掐對(duì)方的耳朵。

    柔軟的，像面團(tuán)子一樣。

    沒大沒小。太皇太后不耐，拍開她的手。

    裴瑤眼梢朝上勾了勾，泅出一抹媚意，道：你壓著我的時(shí)候，怎么不說大小之分，是不是等你壓著我的時(shí)候，我再喊一句婆婆好，或者喊一句師祖好。

    你敢喊一句婆婆，哀家將你壓在榻上打。太皇太后不滿，作勢(shì)伸手去打。

    裴瑤捂住自己的屁股跑了，我不聽、我不聽，等我練好了功夫，我會(huì)讓你后悔的。

    太皇太后看著她微微出神，這些話有些熟悉，好像誰也說過。

    很快，太皇太后就放棄了去回憶的想法，誰都會(huì)有一段不忍直視的過去。

    外殿中裴瑤神色自若，小口小口吃著雞絲面。雞絲本是點(diǎn)綴，可在她這里，雞絲與面條一般多。

    太皇太后不餓，坐在一側(cè)就這么看著她吃，閑來無趣，將香囊里的兔子糖拿出來吃。

    裴瑤看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賊。

    太后說什么？太皇太后將兩只小兔子擺在食案上，一手拿著一個(gè)，左手的兔子碰著右手的兔子，小小的一個(gè)，像是在抱著一起親吻。

    裴瑤哼了一聲，繼續(xù)默默吃著面條，化氣恨為食欲，一連吃了幾碗雞絲面才罷休。

    放下筷子的時(shí)候，太皇太后才動(dòng)嘴，一口將小兔子的半個(gè)身子咬了，她皺眉：殘忍。

    太皇太后第二口整個(gè)都吞了下去，有些齁，她想喝盞茶，皺眉看著裴瑤，好甜。

    就該甜死你。裴瑤輕輕哼了一聲，嘴上過過嘴癮，走去一側(cè)給她倒了杯茶，不喜歡吃甜，還搶我兔子。

    你是做給誰吃的？太皇太后發(fā)覺不對(duì)勁，裴瑤的糖并不是太甜的。

    裴瑤眨眨眼睛，嬉笑道：自己吃的。

    太皇太后不信，你自己吃還捏那么好看的兔子？

    小東西，心思不良。

    自己吃才要捏那么好看的兔子，您吃什么，我給您捏。裴瑤心虛，兔子是給皇帝的?；实劢袢彰β挡恍?，她瞧著有些心疼，小姑娘沒人心疼，為了顯得自己這個(gè)嫡母有愛，她就捏了些兔子。

    萬萬沒想到，太皇太后會(huì)半路截胡。

    太皇太后審視面前說謊的的小太后，目光不善，酸溜溜地說；哀家生氣了。

    嗯？裴瑤驚訝，生氣不是應(yīng)該擺在臉上嗎？怎么還好意思說出來呢。

    她打量太皇太后不豫的神色，眼睛眨了眨，不自覺地湊了過去，將自己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您怎地那么小氣？

    哀家不小氣，就是吝嗇罷了。太皇太后生氣，一口就將兔子吞了，還瞪了裴瑤一眼的。

    她辛苦養(yǎng)大的小東西，心向著別人了。

    裴瑤嘆氣，我給你賠罪，好不好？血玉已經(jīng)壞了，沒有了。

    你怎么賠罪？太皇太后信了這句話，目光還上下打量著裴瑤一眼，你會(huì)跳舞嗎？

    不會(huì)。裴瑤搖首。

    太皇太后又問：那你穿羽衣給哀家跳舞吧。

    雨衣？下雨的衣服？裴瑤承認(rèn)自己見識(shí)短淺，沒有聽過雨衣這個(gè)東西。

    太皇太后睨了裴瑤一眼，羽毛做的衣裳，可好看了。

    裴瑤想起花枝招展的孔雀，頓時(shí)羞紅了臉，換一個(gè)，成嗎？

    不跳也可，哀家晚上來找你。太皇太后起身，走了。

    裴瑤瞥了一眼太皇太后的背影，抿抿唇角，怎么會(huì)這么小氣呢。以前的太皇太后高傲不可一世，清冷到無人敢靠近，現(xiàn)在為兔子糖都會(huì)生氣。

    裴瑤感覺疲憊，這個(gè)祖宗好難伺候啊。她不想伺候了，她可以退掉嗎？

    算了，不能退，還真有些舍不得！

    青竹送來一盒子點(diǎn)心，她拿起一塊狠狠地咬了，頗有些泄恨的意味。

    青竹仔細(xì)瞧著太后的神色，小心翼翼問道：您不高興？

    高興啊，有人吃味，我為何不高興呢。裴瑤給自己找到幾分開心的理由，可又不明白太皇太后為何這么小氣呢。她詢問青竹：你說為何那么小氣呢？

    青竹看懂兩人的感情，太皇太后強(qiáng)勢(shì)了些，也因小太后的性子，軟軟地，讓人看著就像欺負(fù)。

    小氣嗎？太皇太后可不小氣了，她往長(zhǎng)樂殿內(nèi)添置的東西可不少。

    裴瑤托腮，不是這個(gè)小氣。

    青竹悄悄說道：那您就硬氣些，不理太皇太后，就像上回一樣。

    上回太皇太后的舞可好看了。

    裴瑤搖搖腦袋，為何要不理她呢？她也沒有錯(cuò)，就是心眼小了些。

    青竹沒有辦法了，小太后性子好，不懂胡攪蠻纏，更不懂鬧著鬧著才會(huì)有人心疼的道理。太皇太后可不就是故意在鬧，她言道：您覺得沒有錯(cuò)就是沒有錯(cuò)，不如您去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