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終于露出了貪婪的一面，然而，是她難以抵抗的一幕。

    皇帝終于哭了，不為自己，不為自己剛承擔(dān)一月的大漢江山，只為被太后糟蹋的皇后娘娘。

    經(jīng)過一月，她知曉了大漢江山，盡數(shù)掌握在太后手中，太后至尊，自己的父親貪于享樂，也將權(quán)勢再度送到太后手中。

    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皇帝痛哭流涕，而太后并無憐憫的心，甚至在想，皇帝哭聲真難聽。

    末帝沒有哭過，裴瑤也沒有哭過，她喜歡的人心性子堅(jiān)強(qiáng)多了，當(dāng)日刀插進(jìn)了心口，末帝都沒有哭。

    太后莫名討厭哭聲，抬腳就離開宣室殿。

    殿外一如既往地安靜下來，但耳尖的宮人都聽到里面的哭泣聲，再見到太后的身影后，他們將腦袋壓得很低，恨不得縮進(jìn)脖子里。

    而這刻的太后抿了抿唇角，想吃糖。

    欲望很迫切，不過，她的糖都已經(jīng)吃完了，小皇后吝嗇得找不出第二人來，想占她便宜，又不肯給糖吃。

    太后自己一人慢慢走道了椒房殿外，朝著門內(nèi)看了一眼，竟然沒有人。

    她斟酌了片刻，慢步走進(jìn)去。

    不僅宮門處沒有人，就連宮門同向?qū)嫷畹穆飞弦矝]有人。

    冬日里的雪景也是不錯(cuò)的景色，太后慢悠悠地往皇后寢殿走去，最后在殿門外遇到幾個(gè)小宮娥。

    小宮娥們見到太后嚇得忙跪地請(qǐng)安，奴婢見過太后。

    太后沒有理睬，繼續(xù)慢悠悠地走進(jìn)裴瑤的寢殿。

    本來是來要糖吃的，皇后不在，她只能勉為其難地來找糖吃了。

    進(jìn)入殿里后，先翻了翻皇后的枕頭下面，搜羅出一盒糖，她輕輕打開，只有兩塊。

    不夠吃。

    太后又繼續(xù)走動(dòng)，只大致看了幾處，坐榻旁，妝臺(tái)上，最后在讀書的案牘上發(fā)現(xiàn)一只小匣子，打開后，里面有好多油紙包。

    太后將油紙包的糖打包帶走了，將油紙包和匣子都留在遠(yuǎn)處。

    回到長樂殿慢慢吃。

    等太后慢慢踱步回到長樂殿，若云等候許久了，她抬腳去迎太后，太后讓奴婢好找。

    好找？太后不吭聲，做小偷肯定要偷偷摸摸的，怎么會(huì)大張旗鼓。

    王來的身上找到一封信，信上說皇后派人殺他。

    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還能看得起清字跡？還有，王來識(shí)字嗎？哀家記得讓你去安排宮人的時(shí)候說過，不是近身伺候皇后的都不許識(shí)字。

    您說準(zhǔn)了，本來與皇后脫不了嫌疑的，這封信反倒讓皇后洗清了。王來壓根不識(shí)字，這分明就是嫁禍，還有奴婢查到王來的家人搬走了，鄰居說發(fā)了財(cái)。奴婢多了心思，就讓人順著去查，您知道奴婢查到了什么了嗎？若云輕笑了，高興地賣起了關(guān)子。

    太后不以為意，還順著她的意思猜了猜，查到了裴家？

    若云問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但奴婢沒有打草驚蛇，讓人一路地盯著，您看是等裴將軍回來還是此刻就拿人？

    直接拿人，還有主子是誰，也一并拿下，送進(jìn)大理寺，讓沈檜賞頓鞭子，就說哀家額外賞的。太后終于坐下了，迫不及待地挑了顆橘子糖放入嘴里。

    橘子糖入口就化了，與國師的不同，太后又?jǐn)?shù)了數(shù)，十來顆，算作小皇后的謝禮了。

    若云見太后吃得舒心，斗膽道：奴婢也會(huì)做，您若喜歡，奴婢去給您做？

    不用你做。太后挑剔道。

    若云不敢再問了，俯身退出殿，讓人拿著證據(jù)去大理寺宣旨，并令拿人。

    等她回殿的時(shí)候，太后對(duì)著空空的糖盒子發(fā)呆，吃完了？

    ****

    大理寺的人敲開了忠義侯門，沈檜雙手負(fù)在身后，面色沉重。

    敲了幾次，門終于開了，一臉虛弱的裴澤站在了門后。他穿著厚重的大氅，似乎整個(gè)人都要被壓垮了。

    大理寺的人不敢靠近了，選擇回身走到沈檜面前，誰敢碰他。

    一碰就倒，他們的罪責(zé)就大了。

    而沈檜則是走過去，朝著裴澤行禮，下官大理寺少卿沈檜，見過忠義侯爺。

    沈少卿因何事來敲門。裴澤面色不佳，說話的時(shí)候手握成拳頭抵著自己的嘴邊，好像下一刻就會(huì)喘不過氣來。

    沈檜笑了，這人真能裝啊，他面不改色道：下官來請(qǐng)裴家養(yǎng)女裴敏去大理寺說句話。

    為何事？裴澤面色變了。

    沈檜不肯說，大理寺拿人何時(shí)說過何事，等去了就會(huì)說清楚，侯爺這么虛弱，不如好好歇歇，問過了就給您將人送回來。您也可以繼續(xù)站在門口，太后的脾氣，您也知曉的，莫要以為大將軍在，您就可以目中無人。裴家做的事，心知肚明，不用說細(xì)致的話了。

    裴澤怒了，朝前走了一步，腳邁過門檻，直逼沈檜，而沈檜后退三步，忠義侯，您別靠近下官，下官不想碰您。

    說話的間隙里，他朝著屬下打了手勢：進(jìn)府、拿人。

    下一刻，門口站著的十幾人蜂擁而入，裴澤怒喊放肆，沈檜卻道：忠義侯千萬別暈過去，下官擔(dān)不得責(zé)任。

    裴澤氣得渾身發(fā)顫，我要入宮面見太后。

    您請(qǐng)。沈檜笑吟吟地讓出面前的路，做出了請(qǐng)的姿態(tài)。

    裴澤慫了，怒目瞪著沈檜，此事不能善了，我定與大理寺要個(gè)說法。

    沈檜站直了身子，抬手整理自己的官袍，瀟灑道：下官等著侯爺。

    ****

    裴瑤做的糖不見了，翻來找去，都沒有，思來無果，懷疑是進(jìn)賊了。

    再做糖的時(shí)候，在每塊糖中放了些烈酒，又以花香掩蓋酒味，做了滿滿一匣子，放在案牘上。

    糖做好后，趙家老夫人請(qǐng)求見皇后。

    裴瑤怔了下，趙家老夫人是誰？

    青竹望著迷糊的皇后嘆氣，好心提醒道：那是您的外祖母。

    裴瑤覺得厭煩，拿了一塊糖放入嘴里，加了酒味的糖，味道有些奇怪，但她還是吃了兩塊，讓她去暖閣，別凍著了。

    長者為先，她也不能欺負(fù)老人家。

    裴瑤剛走不過片刻，案牘上的糖不見了。

    走到一半的時(shí)候，她想起自己的香囊沒有帶，回身去取。

    進(jìn)入寢殿后，目光下意識(shí)落在案牘上，糖匣子不見了。

    誰敢偷她的糖？

    裴瑤撇撇嘴，吩咐青竹：你問問老夫人有何事情，若是可以，就先回去，本宮去去就回。

    偷一次就罷了，還偷兩次，不要臉！

    裴瑤怒氣沖沖去長樂殿算賬，暢通無阻，一進(jìn)去就見到了自己的糖匣子，太后慢條斯理地吃著。

    裴瑤生氣，盜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哀家掌權(quán)柄，連皇后這個(gè)人都是哀家的。太后捏起一塊梅花糖，似乎聞到了酒味，皇后的廚藝進(jìn)步了。

    裴瑤氣極無奈，禮也不行了，直接坐在太后一側(cè)，醉了可別找我，我可是放了烈酒。

    太后抬眸，睥她一眼，為何放酒？

    偷我糖吃就該醉一醉。裴瑤理直氣壯道。

    太后釋懷了，當(dāng)小偷也是不好，也學(xué)著裴瑤理直氣壯的語氣道：皇后給哀家做一匣子糖，就要橘子糖，要脆的。

    說完，又吃了一塊。

    裴瑤半晌沒有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她，斟酌著罵人的話，可一抬頭的時(shí)候愣住了。

    太后粉色的泡泡轉(zhuǎn)為紅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瑤：我眼睛花了，快告訴我，那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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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裴瑤覺得太后吃糖吃醉了。

    糖里的酒水是烈酒，尋常人吃了也會(huì)醉的。

    裴瑤瞇著眼睛去凝著太后，唇角彎了彎，不動(dòng)聲色地繼續(xù)開口：好吃嗎？

    太后看都不看皇后一眼，低眸看著糖塊，笑了一聲，尚可，不如國師的好吃。

    裴瑤五官皺巴巴的，她許久沒有見到國師了，就連先帝駕崩，在靈堂上也未曾見到這位想法詭異的女子。

    裴瑤漆黑分明的眼眸里浮現(xiàn)出了錯(cuò)愕，而太后卻停下，眸光終于舍得落在裴瑤的面色上，裴瑤。

    嗯？裴瑤呆了呆，太后每回都叫她皇后，突然叫名字，讓她有些驚訝。

    太后將糖塞入裴瑤的嘴里，彎唇一笑，沒有說話，笑意溫軟。

    裴瑤望著她，有幾分不解，咀嚼嘴里的糖后恍惚明白過來，太后醉了。

    裴瑤想笑，偏偏又不敢，只好壓著笑意，凝視著頭上來之不易的紅色泡泡，輕聲詢問她：太后，你喜歡我嗎？

    喜歡？太后漫不經(jīng)心地笑，旋即無情否認(rèn)：不喜歡，哀家不喜歡任何人。

    若在往常，裴瑤肯定會(huì)生氣，這回倒是心平氣和，反而盯著太后被糖浸潤過的唇角，傻傻說了一句：我想親你。

    太后：做夢(mèng)，小色胚。

    裴瑤笑了，沒有掩唇，放肆又張揚(yáng)，下一刻，她推開兩人之間的憑幾，躋身在太后身側(cè)。

    憑幾上放著太后偷來的糖，太后略有幾分不舍，伸手去拿，而裴瑤按住她的手，唇角親吻纖細(xì)的手指。

    太后怕癢，下意識(shí)就要收回自己的手，裴瑤也松開了，唇角抿了抿，望向她的眼睛，以視線去描繪此刻她的容顏。

    而太后回望她。

    冰冷的風(fēng)吹過兩人的衣袂，溫柔交疊。

    太后側(cè)過臉不再去看裴瑤。她垂下眸子，視線落在青竹的香囊上，冰冷化去，她輕輕伸手。

    裴瑤，你可知我的本名是什么？良久后，太后才說了一句話。

    要說自己的姓名了？裴瑤想了想，上次她說自己叫李樂兮是假的？

    果然是個(gè)騙子。

    她望著太后，慢慢彎起眼睛，翻卷的眼睫上輕輕顫了顫，微醉的太后還是有些可愛的。

    她眉眼噙著笑，你說你叫李樂兮。

    那你又可知李樂兮是誰？太后又問，手落在了香囊上的青竹，眾人只知大漢先祖的公主叫李樂兮。

    而不知末帝楚元的皇后也叫李樂兮。

    樂兮樂兮，長樂未央。

    太后收回了手，坐直身子，望著裴瑤笑了笑，殊不知裴瑤與楚元的容貌一模一樣。

    太后再度慢慢抬眼，一邊將目光凝在裴瑤的眉眼上，一邊用自己的手溫柔的擦過裴瑤的唇角，慢慢的沿著唇線摩挲、

    像她這般孤獨(dú)活了百余年的人，只會(huì)將人拉進(jìn)地獄里。

    她望著純真的皇后，沉寂多年的胸腔肺腑終于有了炙熱的偏執(zhí)。

    她清楚地明白，裴瑤便是楚元，是沒有記憶的楚元罷了。

    裴瑤不知太后的舉動(dòng)，望向她的雙眸，旖色讓人一顫。那是她曾經(jīng)苦苦追尋而又從未出現(xiàn)的情愫。

    下一刻，太后靠近，強(qiáng)勢地吻上裴瑤。

    親吻來的太快，讓裴瑤怔住了。

    太后親她了？

    裴瑤瞇眼笑了笑，眉眼彎彎，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吻，可漸漸地發(fā)現(xiàn)太后并非想象中的溫柔。

    吻中帶了幾分霸道，強(qiáng)烈到讓人窒息。

    之前微涼的觸感，在此刻成了烈火。

    裴瑤怔忪，腦子里忽而亂糟糟的，感覺自己成了一團(tuán)棉花，被肆意揉捏，又像極了面團(tuán)，被捏成了太后想要的樣子。

    疾風(fēng)驟雨。

    裴瑤嘗到了不一樣的親吻，快感在刺。激中頓生，又夾雜著幾分迷惑。

    許久后，太后停了下來，眸色迷離，卻又是那么嫵媚，裴瑤急促喘息著，卻并未錯(cuò)過她任何的瞬間。

    太后并未離開，而是將額頭抵在她的眉心上，唇角上的嫣紅昭示她的心情。

    裴瑤緩和許久才讓自己穩(wěn)定下來，李樂兮是誰，我好像聽過。

    是誰？

    太后沒有說，這是個(gè)讓人害怕的名字，她沉默了一會(huì)兒，徐徐告訴裴瑤：你就當(dāng)沒有聽過。

    裴瑤揚(yáng)首，細(xì)細(xì)凝著太后緋紅的臉頰，她害羞還是醉了？

    裴瑤分不清了，可是很快，她主動(dòng)親上太后的側(cè)臉，太后輕蹙的眉頭緩解開來。她紅著眼睛，對(duì)著虛空笑了笑。

    裴瑤咬住了她的耳廓，沒有繼續(xù)，而是用自己的臉頰貼著她的耳朵。

    她想知曉太后的心事，可是除了兩人的心跳聲，什么都沒有。

    太后的手抵在榻上，指尖蜷曲，掌心里摸到一顆糖，她笑了笑，塞入裴瑤的嘴里。

    而裴瑤復(fù)又將糖渡到她的嘴里。

    裴瑤從未想過太后會(huì)有喜歡上她的那一日，女子相愛，大抵是讓人覺得最荒謬的事情。

    ****

    皇帝枯坐殿內(nèi)許久，直到丞相匆忙趕來，面色焦急。

    陛下，暴民跨過沔水，攻下蔡陽了。按照暴。民的路線，不日將到洛陽城外。

    蔡陽一過，便是湖陽、昆陽、滎陽，勢如破竹，洛陽危險(xiǎn)。

    皇帝瞬息回過神來，大將軍呢？速召大將軍回來，出征討伐暴。民。

    丞相急道：臣已經(jīng)讓人去找了，只是臣聽聞一件事。

    何事，別賣關(guān)子了，直接說?；实圬讲豢纱?，受不住丞相欲言又止的說話方式。

    曾有人見過大將軍出現(xiàn)在荊州暴民中。丞相愁得頭發(fā)都白了，原本以為大將軍回來是好事，誰知又冒出這么一件讓人心里不安的事情。

    倘若是真的，再派大將軍去討伐，豈非是將兵送到對(duì)方手中。

    丞相愁得頭發(fā)都白了，皇帝聽后有些發(fā)懵，怎么、怎么會(huì)這樣呢？

    如今的裴綏是國丈，是外戚，只要暴民退去，裴家便享永遠(yuǎn)的富貴，怎么會(huì)幫助暴民。

    她不信，立即道：朕不信，先召大將軍回城。

    丞相猶豫了，此事該同太后商議一番。

    卿先去傳話，朕去問問太后的意思?；实鄄活櫧袢詹豢斓氖虑?，唯有太后才可解面前兩難的局面。

    丞相不敢違逆皇帝的意思，硬著頭皮去召大將軍，而皇帝趕去了長樂殿。